19 出宮

鄭韻在朱翊鈞的目光下，僵硬的寫了兩個字，剛好是自己的名字，這段時間，也就自己的名字練得最好了，這面皮子功夫總要做好嘛……

寫完了之後，鄭韻滿意的放下筆。

朱翊鈞立在書案旁邊，目光從紙上移到了鄭韻的臉上，見這姑娘神色驕傲的站在那裏，洋洋得意的看着他，眼中閃爍着熠熠光輝。

他突然有些好奇，這姑娘心裏究竟都在想一些什麽，這十幾天不見面，倒像是他昨天才來過一樣。

“寫的如何？”

鄭韻像是沒有察覺到朱翊鈞落在她臉上的目光，自顧自的問道。

“不錯，看起來這幾日你倒是有苦心練習。”朱翊鈞收回目光，神色淡淡的道，他是帝王，合該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在這姑娘面前，許多神色悄然間便流露出來了。

如今斂眉站在那裏，鄭韻忽然感覺到這個人是皇帝。

不是她在現世畫像上看到那個三十年不上朝的皇帝，不是現世人們一提起來便語帶鄙夷的明神宗，這個人現在站在自己面前，豐神俊朗，一身氣度乃是從小養成的帝王威儀，是那個即将三次出征的皇帝朱翊鈞。

鄭韻忽然就停下了臉上的笑意，柔順的站在那裏。

“只是，你怕是只将這兩個字練好了。”朱翊鈞擡眼，見鄭韻神色柔順，語氣也不免柔和了下來，心想是不是先前吓到了這個愛笑的姑娘。

鄭韻恍然回神，聞言暗自撇嘴，心想也就這麽短的時間，能夠将這兩個字練好就不錯了，須知在現世的時候那是十幾年過來的，長大後便很少寫字，連鋼筆字都寫不好了，這毛筆軟綿綿的，短短十幾日的時間，能成形便不錯了。

她一向是個懶散的性子，這幾日關在宮中練字，已經是極大的忍耐了。

說起這個，禁閉的時間也過許久了呢。

“皇上，這才短短十幾日的時間而已。”鄭韻忍不住低聲道。

朱翊鈞點頭：“所以朕說你練得不錯，便只是這兩個字，也見你是下了苦心了。”

說完沖着鄭韻擡手，示意她過來，鄭韻立刻丢下筆饒過書案到了朱翊鈞身邊，被他抓着手，那手心裏的溫度是真實的，這個帝王，從一開始便給了她無與倫比的耐心，她終究還是幸運的，鄭韻想。

朱翊鈞拉着鄭韻到了外間小塌上坐下，才道：“如今你禁足時間已過，若是在宮裏悶不住，便可去外面走走，禦花園有許多花兒都開了，比你這宮中要好看些。”

鐘粹宮內，一景一物都是按照規矩來的，若是想看些什麽不一樣的風景，确實是沒有的，況且這段時間她閉門不出，朱翊鈞雖說沒過來，卻也知道，這丫頭大概是被上一次昭妃和端嫔吓到了。

想來進了後宮的女子，天生便會算計幾分，這姑娘卻好似全然不會，惹得急了便直接動手，後面倒是收斂了一些，可依舊是那性子，竟敢在皇後的坤寧宮外面動手，不過也知道找一些理由了，倒是有進步。

鄭韻應了一聲，卻沒有多大的興致，她不喜歡算計，也不喜歡出門去惹是生非，既然到了這個世界來了，她就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不過也幸好她成了鄭妃，想必以後的生活會好過一些。

這後宮之中啊，過的好不好還是要看身邊這個男人的。

至于其餘的……

以後恭妃的兒子會當皇帝，她暫且不知歷史上的鄭貴妃究竟有沒有做什麽陰私事，但若是那些人不來害她，她也樂的當個事事不挂心的太貴妃，恭妃母子，她不得罪就是了。

況且那都是許久以後的事情了。

朱翊鈞見她興致不高，便也不再提及這些事了。

反倒是鄭韻，心事悄然而過，回過神來見身邊的人即使不言不語，也是一副光風霁月的模樣，就是不知道後世裏的那些畫像究竟是怎麽流傳出去的？且不光是畫像，連歷史上都記載萬歷皇帝是個胖子。

難不成是以後變胖了？不上朝的那三十年？

鄭韻想象了一些面前這人變胖的樣子，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朱翊鈞頓時轉過頭來看着她：“笑什麽？”

他聲音低沉，仿佛濃濃夜色中撕開黑暗闖進來的星辰。

鄭韻連忙收起笑意，一臉顏色的搖頭：“沒，沒笑什麽。”一雙眸子卻忍不住的四處亂轉。

朱翊鈞眯了眯眼，陡然靠近，一手擡起她的下颌，俊朗威嚴的面容帶上幾分說不清的情緒，像是探索。

“你知不知道，只要你一說謊，你這雙眼睛就會不自覺的轉來轉去？”朱翊鈞開口道。

一開始便發現了，她一心虛便是這樣。

鄭韻抿唇不眼，感覺到近在咫尺的呼吸，雖然兩人已經做了夫妻之間最親密的事情，但此時此刻，她臉上還是不可控制的升騰起一抹紅暈，然後那紅暈便越來越放肆的暈染臉頰。

“皇，皇上可否先放開我？”鄭韻垂下眼簾，目光窘迫。

朱翊鈞欣賞這女兒嬌态，便更加靠近了幾分：“為何要放？”

“我……我不舒服。”鄭韻一緊張便結巴，連規矩也忘記了，只感覺到那越來越近的氣息，和那天晚上一樣，心裏不由得多了幾分異樣的情緒，連自己都弄不清楚那情緒究竟是什麽東西，可一顆心跳的很快。

朱翊鈞見她實在是窘迫，大發慈悲的放過她，卻道：“朕今日要出宮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嗯？”

鄭韻愣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朱翊鈞面上的神色不似作假，頓時驚喜道：“真的！”

不過下一刻又想起來，自己如今身在後宮，有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束縛着，又有皇後和太後壓在上面，自己就這樣貿貿然的出去了，會不會……

臉上的欣喜逐漸消失，鄭韻忐忑到：“可後面會不會有些麻煩？”

朱翊鈞知道她在但有些什麽，笑道：“你扮作小厮的樣子一起出去，這鐘粹宮內想必沒人敢胡說八道。”

最後一句話神色溫和的說完，可眼底眉梢流露的威嚴卻讓身邊伺候的人連忙跪了下去。

鄭韻眉眼彎彎的笑着：“那現在就走嗎？”

如今不過午時，時間且還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