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衣冠禽獸

真的，這大夏天的，頂着三十七.八度的大太陽，有本事把言桑從空調間裏拽出來的，除了人民幣，也就靜兒了。

這丫簡直比唐僧還啰嗦，言桑剛說了句，“天氣熱，不想出門，不想曬太陽”，她從曬太陽能補鈣鐵鋅西維生素到防止老年癡呆這種信口胡謅話都能編出來。

言桑被她念叨的沒辦法，終于點頭答應。

陸傾北前幾天忙到腳不離地，直到今天下午才有空閑。

他剛換好衣服想去小公園，承哲的微信消息便發了過來。

[打籃球？]

陸傾北飛快敲了幾個字。

[馬上來。]

本還想問其他，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頓了會兒，最後将手機揣入褲袋。

打籃球時，陸傾北用餘光将小公園掃了好幾遍，卻始終沒等到那個熟悉身影。

草草結束後，陸傾北坐在石凳上休息。

承哲抱着球也跟着坐了過來，“今天發揮有點失常啊，這麽快就要被我拍死在沙灘上了？”

陸傾北笑了下，邊喝水邊用狀似不經意的語氣詢問：“今天就你一個人？”

承哲聳肩：“我姐跟同學去錫市玩去了，想拽她出來都沒辦法。”

“去錫市？”

承哲點頭，擰開瓶蓋也喝了口：“說要爬玻璃棧道，看什麽瀑布，她有個大學同學是模特，最近在錫市有拍攝任務，正好也去探個班。”

男人微微蹙眉：“就兩個小姑娘？”

承哲不以為意，“昂，有問題嗎？”

陸傾北搖了搖頭，沒說話。

兩個人又坐那兒聊了會兒，話題聽似漫無目的，每個卻都能跟言桑扯上關系。

承哲實在手癢，拉着他又打了半個小時才算作罷。

結束後，陸傾北突然将手機遞到承哲面前，“這是我月底回學校定的火車票，正好那天碰到你姐，順便也幫她定了張，我把這個訂票頁面截圖給你，你轉發給她……”

話還沒說完，便被承哲打斷：“這多麻煩，你沒我姐微信嗎？”

陸傾北眼皮一跳，搖頭，“沒有，我沒有你姐的聯系方式。”

像是突然想到什麽般，承哲恍然道：“噢差點忘了，我姐的微信設了隐私，只有輸入微信號才能加她，但她那個微信號設的太變态，一般人都想不到，回頭我推給你。”

走之前不忘頗為同情地拍了拍陸傾北肩膀：“真是萬萬沒想到你會是她的大學校友，我姐這個人吧什麽都好，就是有點小懶，而且還挺會使喚人，她今天要你幫她訂票，明天就可能讓你幫她取票，改明兒回去你肯定還得幫忙搬行李，想想這以後的生活，啧啧啧~~~”

承哲嘴裏啧啧有聲地走開了，某人卻對他說的話默默憧憬，這樣的生活，聽起來不錯。

晚上，蘇杭正忙着查班，放在褲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削薄的唇角勾起：“陸醫生不去解決終身大事，怎麽有功夫給我打電話？”

不理會他的調侃，陸傾北直奔主題：“慕寒昨天是不是說要去錫市大靈山？”

蘇杭點頭：“是啊，說是要探班什麽的，怎麽了？”

“你也很久沒放假了吧？”

蘇杭愣了下，反應過來後突然壞笑：“你想搞事情？”

言桑知道當藝人不容易，但平時很少聽佳佳叫苦，也就沒特別在意，今天看她工作，真的忍不住心疼。

那麽大的太陽，室外都快達到三十九度了，佳佳穿着件背心短褲，身上是拍攝用的透明雨披，站在瀑布底下一遍遍地拍。

本來佳佳預計一個多小時就能結束的，哪知今天好死不死地碰到大Boss抽查探班，全體工作人員都因為他的到來兢兢戰戰，上緊發條生怕哪裏出錯。

縱是如此，這個大老板依舊各種不滿意，一會兒挑妝容的毛病，一會兒挑服裝的毛病，甚至當衆批評佳佳狀态不對，不适合拍攝。

因為言桑跟靜兒的探班，佳佳本來心情不錯的，被這個大老板一攪和，好心情蕩然無存，眼底那簇小火苗蹭蹭往上冒，就差沒燃燒了。

言桑最了解她的性格，自尊心強，愛面子，又倔又固執，脾氣還容易沖動，要不是她攔住，估計佳佳就要沖上去跟人家理論去了。

靜兒也趕忙上前安撫：“哎呦小祖宗喂，你膽子也太肥了吧，連大老板也敢得罪，你辛苦賺來的毛爺爺不要啦？”

佳佳不屑冷哼，“拽什麽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誰稀罕賺他們幾個臭錢！”

幾句狠話聽的靜兒眼皮直跳，想捂她嘴都來不及。

“本來一個小時就能收工的，被他這麽一折騰，三個小時也別想收工，自己坐空調屋裏跟大爺似的，讓員工為他賣命賺錢，真以為我們要錢不要命啊！”

佳佳現在正在氣頭上，言桑也不敢多勸，只能幫她捏捏肩倒倒水，希望她趕緊平複心火。

靜兒咽了口吐沫，微清了清嗓子：“咳咳咳，佳佳，其實我覺得吧，你這個大老板長得還帥的，這種長相在娛樂圈都很難找，算是極品了。”

佳佳一個鋒利如刀的眼神殺過來，“心善的人，長得再醜看着都舒服，心壞的人，長得再帥都讓人覺得面目可憎，食不下咽，醜陋不堪。”

言桑眨眨眼，心底默默為這位大老板默哀三分鐘。

佳佳平時極少發脾氣，跟自己不相關的人甚至都不會多看一眼，完全佛系少女，能讓她讨厭成這樣，這大老板有生以來第一個啊！

此時，背後快被罵成渣渣的某位大Boss，正坐在三樓落地窗邊跟兩個好朋友喝咖啡，一雙大長腿晃啊晃的，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錯。

蘇杭搖頭：“什麽惡趣味，欺負人家小姑娘還這麽開心。”

慕寒深深一笑，語氣還頗為傲嬌：“你有小姑娘欺負嗎？”

蘇杭惡寒了下，他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再這麽壓榨下去，你信不信人家直接把你拉黑名單。”

慕寒姿态優雅地端起咖啡抿了口，笑容篤定：“她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随即轉頭看向始終沉默望着窗外的男人，“旁邊那個就是言桑？”

陸傾北點頭，薄唇不自覺勾起。

她今天竟然穿了件藍色碎花裙，黑色的長發半紮半散，清純中帶着幾分柔美，好看讓人移不開眼。

慕寒細細打量番，聲音恢複一貫的理性自持：“她身上有種國民初戀的氣質，臉型不錯，五官精致，适合演電影，宋導最近有個新作正在找女主角……”

話還沒說完，便被陸傾北打斷：“你覺得我會讓她進娛樂圈嗎？”

慕寒一愣，随即莞爾失笑：“也是，是我犯職業病了。”

蘇杭在旁邊聽的有些無語，“陸傾北你這語氣，好像人家是你老婆一樣，你那八字還沒一撇呢，萬一……是吧？”

中間那些話，蘇杭模糊不清地給帶過去了，硬是沒敢說出來。

陸傾北不鹹不淡掃了他一眼，“我什麽時候失手過？”

慕寒看向蘇杭，“他這麽狂的樣子，我還真是第一次見。”

蘇杭搖頭，“柏拉圖說過，在感情上，一個男人表面越是蜜汁自信，心裏越沒底氣。”

陸傾北瞥他：“柏拉圖什麽時候說過這句話？”

蘇杭面不改色心不亂：“現說的。”

事實證明，不管多優秀的男人，話都不要說太滿，因為真的很容易打臉，當然，這是後話。

就在佳佳調整好狀态，準備繼續投入拍攝時，化妝師趙洋突然拎個外賣袋子笑呵呵走過來。

“小卓，導演說先吃點冷飲，休息會兒再開拍。”

佳佳瞅了眼紙袋子裏的甜品冷飲，半信半疑：“導演買的？”

“不是，老板請的。”

“大老板？”佳佳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他會這麽好心？他今天不是專門來挑刺的嗎？”

趙洋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大老板跟幾個朋友就在附近喝咖啡，你小聲點啊，被他們聽到就完蛋了。”

“大不了就是卷鋪蓋滾蛋，有什麽好怕，這東西你拿走吧，我不吃他買的東西，打一巴掌再給個棗，我可不吃這套！”佳佳挺直背脊，一臉的傲氣。

趙洋趕忙解釋：“你誤會了小卓，是老板買的，但不是大老板。”

言桑不解：“是老板不是大老板……什麽意思？”

趙洋：“我們公司共有四個股東，大老板占得股份更多些，其他股東不常見，不過也是咱們老板。”

言桑恍然，她笑着從趙洋手裏接過甜品袋子，“佳佳脾氣倔，其實也不是真生氣，我勸勸就好，趙哥你也去休息吧，待會兒還要工作~”

趙洋看言桑的眼神亮了下，随後點頭離開。

在落地窗邊看到這一幕後，蘇杭下意識将目光轉向某人，一臉看熱鬧的表情。

“你這體質還挺特殊啊老陸，自己給自己招情敵？”

陸傾北臉色幾不可察地沉了下，抿着唇沒說話。

蘇杭優哉悠哉翹起二郎腿，“你說你，人都來了，點個東西不自己送，還搞得這麽神秘，怎麽想的？”

“就像你說，八字還沒一撇呢。”陸傾北說着，将視線又投向遠方女孩身上，“總要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萬一吓到她怎麽辦。”

慕寒清了清嗓子，“聽解釋合理又有人情味的，但我怎麽還是覺得，你挺衣冠禽獸的呢。”

陸傾北眉梢微挑，沖他勾唇一笑：“彼此彼此。”

佳佳掃了眼紙袋子：“你要吃的話，等工作結束，我請你更好的。”

言桑笑着從裏面拿出一盒芒果班戟，頗為享受地咬了口：“那我現在就想吃，怎麽辦？”

佳佳撇了撇嘴，沒說話。

言桑：“平時再怎麽生氣也不見你這樣，今天是怎麽了，在這個圈子都磨一年了，還沒适應啊？”

佳佳神色略有些煩躁地翻了個白眼，長出了口氣：“不是我不忍，只是我感覺……這個大老板好像有點針對我，已經好幾個月了。”

言桑愣住：“針對你？為什麽？你哪裏得罪他了嗎？”

“問題就在這裏，我想了兩個月，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實在想不出哪裏得罪他。”佳佳苦惱撓頭，“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會被炒鱿魚，這樣走之前還能多拿點賠償金，結果這兩個月拍攝工作越來越多，薪水也越來越高。”

說罷，習慣性吹了吹垂落在額前的碎發，郁悶：“什麽路子這是！”

還沒等言桑開口，從廁所溜達回來的靜兒突然撲過來，“啊啊啊，有好次的！”

佳佳抽了抽嘴角，“你不是剛從衛生間裏出來嗎？這都能吃得下？”

靜兒狠狠咬了口草莓布丁，語氣理所當然：“剛從衛生間出來不更應該多吃點嗎？”

言桑：“……”

佳佳：“……”

作者有話要說：

柏拉圖：我沒說過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