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節

子裏早起的人家剛開火,公雞鳴啼此起彼伏。

成家就在村口,磚牆瓦房很有點一村之長的氣派。大門沒鎖,成叔撥弄了一下打開門闩我們都進去,說真的,因為是成才的家所以我特有興趣。院子挺大,但因為被圈出了菜園和牲口棚就沒那麽寬敞,明三暗五的正房,西側有兩間廂房,不知道是倉房還是住人的。廂房一側有個小小的狗屋,但沒有狗,對了,牲口棚也是空的。

對着空落落的大院我們幾個外人都沒吱聲,成叔嘆氣,身影被晨間未散的灰蒙塗抹的有些疲憊。我看姑姑,姑姑拉着成嬸的手輕輕拍着,兩個人眼眶都有點紅。

我的傷感沒他們多,容不下就容不下呗,天大地大又不是只有一個下榕樹,當然我也不會那個時候說這些,抱着胳膊四處轉轉,活動活動身體總比幹站着暖和些。

正房門楣上紅紅的挂錢兒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挂錢兒講究單數,我查了,一溜兒五大張正合五福之意,但總覺得哪裏不對。

一張張看過去,這最後一張——似乎不是一套的?

也許是我盯着這挂錢兒太久,大家都跟着看,成叔成嬸看了挂錢兒又互相看了一眼,表情忽然——反正我莫名的跟他們一起笑了。後來才知道原本一套的最後一張挂錢兒在貼的時候被某夫夫久別重逢黏糊親熱一不小心弄廢了,鑒于當時心情沒人在意,這會兒顯然是村民幫忙補上了。

成叔來了精神,推門進屋,撲面而來都是幹淨的熱氣絕不像十多天沒人住,是誰給成家燒的爐子?

我不用再笑的莫名其妙了,我知道成家還可以在下榕樹住下去。

雖說我們幾個開車不像城城哥那麽大動靜,但兩輛路虎的車聲還是把人都引了來,成叔出門前抹了抹眼睛,我覺得多餘,又不能把眼眶的紅擦下去。

場面不太感人,總的來說就是大家的承認是有條件的,成家的一對兒不許在人前太親熱,怕對小孩子影響不好。

我撇嘴不屑,難道成家的一對兒小時候是有人教的長大了才喜歡男人?我怎麽記得小時候因為某原因我還糊了城城哥一巴掌呢?切,愚蠢的地球人。

陸續有村民來送還成家的牲畜家禽,這些日子他們幫忙養的似乎不錯,看着都是膘肥體壯的。我盯着一只老母雞,似乎聞到了雞湯的香氣。成嬸說飛飛餓壞了吧,等會兒殺只雞炖了,唉,我嘆氣,吃雞和殺雞是兩回事,每每提到殺雞城城哥熊樣兒就在我腦海盤旋。

床頭有個小檀木匣子,死沉,裏頭裝着我的全部嫁妝,一對玉镯,十根金條,一挂黃金如意鎖。玉镯是我自己攢的沒什麽好說。金條是謝家陪送的,祖父一生的積蓄折合了八根,再加他從幾個叔伯那裏硬要的湊夠整十。祖父甚至沒給自己留棺材本,他說死後萬事空,國家從優撫恤的就夠了。而且我那些兄弟和叔伯,他們既在軍中就已經沾了祖父的光,我不從軍這些錢財都給我也是應該的。

收金條的時候我還在謝家,姑父誤會了我的表情,我其實是在想十根金條裏有沒有灰色收入罷了,姑父說,“拿着吧等你有孩子你就會明白,什麽都是他的。”

“對,我死了之後要能燒出舍利子,那也是你的。”祖父補充,這也是他難得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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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着覺得瘆的慌,但覺得剛拿了人家百萬家産還是賣個乖比較好,想了想說:“您老一生戎馬,要燒出什麽東西也是舊年取不出來的彈片哪有什麽舍利子。”

大家也很給我面子的笑,只有姑父鄭重的跟我說,“這個玩笑不要跟高城說。”

我只能感慨有爹疼的孩子真好。

“什麽不能跟我說?”城城哥一邊進門一邊問,他和成才兩個買菜去了才回來。

“我們正說你倆‘革命伴侶,一生戰友,伉俪情深,比翼齊飛’。”我一臉正經的解釋,朝他們迎過去從成才拎着的購物袋裏翻可樂順便端詳,幾年不見這小子似乎越發俊俏,大概是被愛情滋潤的容光煥發成熟的剛剛好。

在滿屋長輩的注視下賢伉俪一起慢慢紅了臉,這讓我因他倆分去了我身上關注而吃味的心稍稍寬慰,只是城城哥還堅持裝大尾巴狼,有的沒的跟我說“你少喝點碳酸飲料你。”

“成才,你真不覺得他婆婆媽媽?”

“覺得能怎樣,生米煮成熟飯了都。”

好直接好直白,我佩服現在年輕人的勇氣并且覺得自己老了。城城哥捅了捅成才,壓低聲兒,當然耳根子還是通紅的,“你說什麽呢你。”

“我的意思是,都這樣了,将就着過吧。”

“咋的,你還不樂意?你還想換人是咋的?”

“我偶爾會吃面包,但饅頭才是主食,我可以一輩子不吃面包,但不能一輩子不吃饅頭。”

“我是饅頭還是面包?”

“你是水,喝着沒味兒但一天不喝都不行。”

我忍無可忍,“你倆秀什麽恩愛,都老夫老夫了也不嫌臊得慌。”

城城哥別過臉去笑,成才一臉純真沖我笑,我回頭,“爺爺你能拿出一家之主的魄力把他倆攆出去嗎?”

“天天當燈泡,哪能不挨電。”爺爺半閉着眼慢悠悠的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參禪。

我什麽時候當燈泡了?不就是逮着機會就逗城城哥麽,人成才又不在場而且就算他在場也喜聞樂見好吧。

“不過,飛飛,你真的想好了嗎,不再等等再挑挑?我還是覺得不般配會出問題。”和成才兩個一人一個小馬紮坐那兒摘菜的城城哥突然問我。

“挑什麽挑?我樂意。”其實你該比我更明白,有些人遇見了就是命中注定,也許不能天長地久但也非他不可。驕傲如我,自覺有權利選擇。

成才把一紮摘好的芹菜碼一邊,擡頭瞪人:“你還好意思說‘般配’?要真按着你的理論,你倆的兒子都能打醬油了。”

“你說‘我倆’你好意思?還不是你橫刀奪愛!”我指控成才,成才繼續跟我裝無辜。

那邊“被奪”的城城哥不樂意了,大概他覺得傷了他作為男人的尊嚴:“誰被奪了誰被奪了?那叫奪嗎?那叫情投意合自然相吸!”

敢再矯情點嗎?!“相吸相吸,你倆相吸,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着你倆慢慢愛上。”

“這一路真累,我這輩子沒力氣走第二次了。”成才咂咂嘴唏噓。

城城哥瞬間委屈,我說,連我都看出來這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意思你到底有什麽不滿的?呸,我看錯了,就他倆那肉麻勁兒,城城哥的表情分明是感動。

我還是閃了吧,爺爺說得對,珍愛生命,拒絕燈泡。

至于他倆後來咋你侬我侬我就不知道了,黏糊夠了想起來給我送禮,那又大又沉暴發戶式的金鎖就是“他倆、他倆爸媽一起送的”,請注意,這就是他倆原話。

“我說,你們三方會師一大家子就送我一個金鎖?也忒圖省事兒了。”那鎖沉的我絕對不會戴,值多少錢我心裏有數,只不過是熱衷倆人的反應罷了。說真的,倆人摘菜弄得一手灰綠還沒洗淨就托着個大金鎖來了,我不知他倆是不拿我當外人的家常作風還是小兩口親親熱熱的時候忽然想起這一茬順手遞過來交差而已。

“東西不在多少,保證質量就行。”城城哥多無趣。

“十八萬八,他媽拿了十五萬,剩下三萬其他三個長輩一人一萬。”成才很光棍的一攤手,擺明了當兵的和種地的都沒錢。

“那還有八千呢?你倆就出八千?!”我家裏是幹什麽的,他倆收入多少除了他們自己誰能比我清楚?普通親戚八千頂天,問題是我是普通親戚嗎!哎,不說這個,二十多年的賬算下來頭疼,相互扶持誰贏誰虧說不清,總之我習慣性找茬。

“是我一個人八千。”成才一臉的幸災樂禍。我就知道,他不挑起事端就謝天謝地,不能指望他不落井下石,尤其井下的那個還是城城哥,對他愛到心坎兒又時常恨的牙癢癢的夫君。

高城撓頭,看成才,成才假裝不知道,高城繼續看。

時不時就要臉皮兒薄一次的城城哥最終放棄讓成才替他說的妄想,吭吭哧哧的自己交代:“上面那兩句話是我寫的。”

元宵的月華照在大金鎖上,印刻了了在目。

許以和合好姻緣,拭花謝紛飛之淚。

語言的造詣也就那樣吧,幼時一起讀書他就不甚風流雅致,只是為了這份心意感動不已,總是這麽溫柔細心,知道別人想要什麽就給什麽。

有瞬間的恍惚,謝飛飛與高城,擱到幾年前成才沒出現的時候,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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