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節

心中最好的樣子”,輕柔自語,巧笑倩兮——成才對着記憶裏少根筋的明亮笑容微笑,薛林對着月色下閉眼微笑的成才發呆——純真的圖景至高的信仰,滄海桑田年華漸老,眼裏的你卻永遠年輕,永遠美麗,永遠意氣風發,永遠不可超越,我曾愛過的那個人依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沒試過便不知良藥苦口也能苦的像是從鬼門關爬回來,恰似遙遠地方妙齡死去的女子,聽故事的人只是惋惜不已也喟嘆斷章成就紅顏永恒,張越翻個身湊過去看成才的臉:“真見鬼了,班長,我怎麽覺得你的愛情美的那麽不真實啊!”

“別把我想的那麽情聖,你們都不知道他對我有多好,結果我因為怕疼就放棄他。說什麽最好的樣子,那是因為他本來就那麽好。”

手起刀落斬了三千情絲才發現,斷面五色斑斓雲蒸霞蔚。

“最好是多好?”少年人總是好奇,尤其班長居然用了“最”這樣極端絕對的字眼。

笑而不語,無法形容。

然而又已然形容。

四十 終始之輪

一生之中,我們會經歷許多的美好時光,柔軟甘甜,閃着星星點點迷人的光。因而我們會有第一次失去,學會一種長大的傷感,惋惜不舍,眷戀深深,說不出的挽留。在之後漫長的歲月裏,再遇見歡愉的時光就忍不住想,這一次又能持續多久,是否可以永遠。如果不是罕有的幸運兒,我們還是會得到失去再得到再失去周而複始,只是,所有經歷的失落裏都投影着第一次的悵然。

在灑滿陽光的秋天過去一半時,成才接到老A選拔的邀請。拿着一張紙,眉飛色舞喜不自禁。

看着成才笑,看着他掩不住的雀躍,薛林默默感謝老天沒忘了他。不知道老A是什麽,但一定是能讓他重新翺翔的地方。陪伴的成長是個過程,數百個日日夜夜他們的路也終于走完,不,成才的路還要向前,而自己只能留在這裏目送他的背影漸遠至終消失在天邊。

他不會再回來了,他們的緣分造化到此為止。唯有永別,當兵的總比一般人感覺更敏銳。

晦暗的營房裏什麽時候也照進能晃得人眼刺痛流淚的光了?

已經能預見托付給草原的蒼涼空曠的未來,那麽最後的時刻,讓卑微的感情放縱一次又如何。

只是扣子而已。

薛林不會想知道的,成才此刻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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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才一生中有着無數次的出發和無數次的送行,無數次的接受與感激裏,總投影着年少時永遠的第一次。隔着泛黃的歲月才能看清,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俯下身,把他所有情義霸道的扣緊,無聲無息無色無形,強盛的連布料的經緯都不能幸免一絲一浸透了他的氣息。他一生不承諾,金光閃閃的扣子是他親手別上去的最神聖純潔的勳章,能給的都給了不留後路,管你知與不知要與不要,此身不能共你生死,此心強行一世相随。

時光未深往事成幽,這樣奢華逆天的戰袍,此時穿着不适脫又脫不下,唯有嘆息。

看着一個想另一個,被看的沾了被想的光不知幸與不幸。心頭一刻柔軟,成才将那退開一步仿佛端詳自己最好作品的笨蛋擁入懷。

謝謝,希望你一切都好。

真是絕妙的身高差,瞬間的呆滞之後什麽都明白的薛林松了口氣枕在他勁窩。

我知道,你也一樣。

龍吟震九州,蟄伏着人中之龍的草原其實不堪重負,一別從此雲泥遠,薛林卻再沒想哭的念頭。笑着送他走,心說,我也有了一個在最美時刻的斷章,最好的樣子,便是他去向希望的燦爛。

一生一次,從來就無關結局。

……

再見故人恍隔世,無論他們還是他。

副職能做到這麽嚣張,高城也算一枝奇葩。提醒自己這些數目過多的熟悉面孔還在和自己效忠于同一個理想,一邊得意一邊別扭勁又上來的高副營長忍住了掄起武裝帶把他們抽成滾地葫蘆的沖動,整啥玩意兒呢,一個個活的都挺精神啊。

所有人都沒注意到頭上逐漸聚攏的黑雲以及黑雲的來源臉上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馬上就要霹靂一聲驚天響的中校教官袁朗同志。

怪不得現在的南瓜一茬比一茬欠削!基層部隊有這樣的首長底下的兵還能是啥樣子?!肉麻兮兮眉開眼笑眉目傳情都快眉目生春的家夥你們當這是幹什麽,過家家還是訪親告友大聯歡?!一會兒不削得你們屁滾尿流我就不叫袁朗!敢無視我人肉背景我還不速速洗幹淨脖子納命來!

袁朗在這兒眯起眼,站在一邊熟知他為人的齊桓就無不悲憫的看向了所有參選人員連帶高城,這些人在他眼裏沒有區別,腦門上都貼着倒黴蛋的标簽呢。

哎,等會兒。

一眼掃過便知有異,齊桓略往後傾了傾身子好看清隊列中的某個兵。

面沉如水微微低目,若非軍姿拔得無比挺直差點就要疑心是個軟蛋。整個隊列籠罩着常人無法抗拒的暖流,不管是不是高城的老部下都受其感染神情都有所和緩,但唯獨他仿佛冰雕的一樣不為所動也不多看一眼。心志堅定嚴陣以待,別人的事情是別人的,不豔羨向往也不覺不自在。

齊桓暗贊一聲好,好兵,也是好冰,在極度低溫下凍出來能碎金裂鐵的冰,強大而耐得住寂寞,他有問鼎步兵之巅的潛質。兩相對比,剩下的那些身體拔着軍姿可心早就在秋游的——實際上當然不至于但以老A的标準劃分就是在秋游的兵,同歸卻注定殊途。

注意到副手的不對勁,袁朗看了齊桓一眼又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目之所及——

一個天生狙擊手。

未經思考,腦子裏蹦出的第一個念頭先于一切。

他站在隊列裏身邊的人不會感覺有任何不對,長長的睫毛垂下蓋住眼裏的精光,身體凝實的好像經歷過千錘百煉,靜若沉淵,不動如山。存在感并不稀薄只是自然,站在那兒仿佛山川草木的一部分,可他是個人,這個隐身萬物的人一旦動了勢必烈火雷霆,一擊之下何人可撄其鋒芒。

袁朗再看高城,嘴角有一絲奇怪笑意,要不是你不經意的先亂人心,我哪能這麽快發現個好苗子。袁朗這麽想也就等于承認,第一眼掃過去他确實看漏了,你說那些參考資料?根本看都沒看過就被袁朗安置着頤養天年去了,他不相信數據不相信當年勇,有本事在他手底下過上一招再說其他。

既然如此,袁朗的笑容讓齊桓打了個激靈,什麽如此?先是被人肉背景再是被迫發現自己看走眼,這點強詞奪理的小仇袁朗可都算在了高城頭上,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自己怎麽也得好好“報答”高城一番才是。哎,你說這高副營長怎麽就這麽礙眼呢。

高城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敵我不分”,看見今時今日的成才你說他管那死老A做什麽。

頭上的傷應該好了吧,傷疤被頭盔蓋住也看不見,心剛放下轉瞬又提起來,高城不是那倆外人,袁朗齊桓欣賞的地方放在高城眼裏怎麽都讓人覺得不安,一塊沒有氣泡的大冰坨一塊沒有縫隙的鋼錠,無論自然還是人工不覺得都太過理想化了麽?

對于此時的袁朗齊桓來說,成才是極有可能成為他們一員的人,可瓜葛也僅限于此,最終結局如何不能說是無關痛癢但也相去不遠。

但高城不一樣,私情都顧不上論,只因為曾經是他的兵是他放在心裏的人,關心已成習慣第一時間就覺得不妙。平時即隐身萬物,萬物有靈,除人之外皆無情。就算是一個狙擊手,又何須無時不刻的潛伏?他站在那裏你卻看不見他,那是因為他身上已經沒有人氣兒了。

太上忘情不登仙,高城瞳孔皺縮,說不上為什麽,他就是感覺不好,真的很不好。

一,二,三,成才垂睫數着那些目光,贊賞而探究的,以及深深憂慮的。

他依然是他的最好猶如明日高懸,但是——成才擡眼,此時已經可以坦然面對。他看着的是高城也不是高城,無非活生生的高副營長和記憶裏那個身影的區別。

平靜清澈,日光灑滿雪山之巅。

歷史在螺旋上升,人總愛誤會它重複上演,高城覺得自己正踩着透明的轉梯,低頭看見的都是昨日圖卷的陳列,無法修改也觸碰不到,若伸手就是現實的一片冰涼。前世的除夕夜高城被這麽看着,想靠近被拒絕,今生他又被這麽看着,守望都不允許。

高城,夠了,收起你泛濫的仁善,你的操心如此多餘,沒有你的日子裏我活得很好。

眼睛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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