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我想你好好的
全身都是寶的甄理下床洗漱,被留下來用早餐。
因為有特殊交代,早餐很豐盛,芹菜肉絲、魚香肉絲、排骨湯,甄理吃的津津有味,最後,竟有些發撐。付予淮見他吃撐了,便帶他去逛別墅,東拐西拐,就拐去了孔雀的地盤。
孔雀綠豆芽體型類似大雁,脖子細長,一身綠色羽毛陽光下閃閃發光。他的雙腿強健有力,疾走時拖着長長的尾羽,約1.5米,這些羽毛絢麗多彩,羽枝細長,猶如綠色絲絨,在陽光下閃耀着金屬板的光澤。
可惜,他不開屏。
付予淮養了這麽多年,無論他如何威逼利誘,也從沒見他開屏過。他惋惜着開口:“哎,綠豆芽,過來,給你介紹媽媽。”
甄理皺起眉,嘟囔一聲:“為什麽我是媽媽?”
他語氣有不滿,而且,不想要這便宜兒子。
綠豆芽似乎感覺到“媽媽”不喜歡他,便圍着他打轉,見甄理躲着他,還難得地開了屏。
翠綠色的尾羽蒲扇蒲扇地緩緩綻放,很大的圓,尾巴末端上覆蓋着近似眼睛般的圓狀斑紋,從內到外,有紫、藍、褐、黃等顏色,猶如一面面小鏡子反射光芒。很美。他似乎自知自己的美,還走到甄理身邊,綠色尾屏蕩漾開來,圓狀斑紋密密麻麻,像是小眼睛一樣明亮刺眼。
可惜,甄理欣賞不了他的美,捂住眼:“艹,讓你丫孔雀別晃了,奶奶的,我有密集恐懼症,看到那麽多眼睛,我會瞎。”
他被綠豆芽尾屏上密布的眼狀斑紋閃瞎眼了。
正處于兒子開屏驚喜中的付予淮:“……”
他走過去,擋住綠豆芽的身形,低聲問:“你不喜歡?”
豈止是不喜歡,快被吓到了好嗎?
他真的有密集恐懼症啊!
“我有密集恐懼症,他尾巴上這麽多眼睛,我看得眼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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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理由好像還算委婉。
付予淮摟着他往回走,可綠豆芽不肯他們走。他閃着尾屏,圍着甄理打轉。他喜歡這麽漂亮的人,甚至想和他開始比美之旅。結果,對方好像理解不了他的意思。
甄理前路被擋住,捂住臉換了道。綠豆芽怒了,撲上來,那架勢像是鬥雞,吓得甄理伸出完好的手勾住付予淮的脖子,雙腿火速纏到了他的腰上。
這動作立時暧昧了。
付予淮身上電流滾過,呼吸都灼熱了。
甄理不覺這些異常,吓得俊臉滿是驚慌:“艹,他咬人!”
付予淮掃了眼他的動作,彎起唇角笑:“不,他不咬人。”
“可他老跟着我。”
“他喜歡你。”
“我不要他喜歡。”
“那我呢?”
他聲音裏滿是逗笑。
甄理終于後知後覺了點戲谑味道,鼓起腮幫子道:“你故意的吧?”
付予淮笑意深深:“不回答?那你快下來。”
甄理這時候可不想下來,那孔雀傻叉似的閃動着尾屏,晃得他頭暈眼花。而且,還瞪着眼睛盯他,仿佛他一下來,他就要撲上來啄他,可兇了。于是,他慫了,小聲嘀咕着:“還是你喜歡我吧。我害怕。
“多害怕?”
“心都顫了。”
“為我而顫抖,可以嗎?”
“嗯?”
“吻我?不然就把你扔下來。”
他聲音落下來,手扒着甄理的手臂,要把他拽下來。
甄理怕他真把自己扔下來,火速吻上他的唇,氣呼呼地,又啃又咬。付予淮這丫的心思深沉,就是愛逗他。偏他腦筋敵不過他,總是處于下風。真不爽!他在這不爽中報複似的吻他,舌頭翻攪着,恨不得把他舌頭給吞了。
但這只傳達出他熱情似火的意思。
付予淮差點沒忍住,所以,草草吻了一通,抱住他走出了孔雀的地盤。
甄理從他身上下來,撇着嘴傲嬌了:“我要回家了。”
“嗯。”
付予淮摸了下他的頭,低聲道:“我送你回去。”
他們走出別墅。
外面風朗氣清,陽光高照。
他們在陽光高照中走到甄氏莊園。
揮手告別後,甄理走進去,又感覺到莊園裏彌漫的嚴肅又詭異的氣氛。他皺起眉,攔住一個女仆問:“怎麽了?家裏怪怪的?”
女仆左右看了一眼,小聲回:“小少爺,少爺回來了。”
少爺自然是甄父甄瑄。
甄理驚愕,心裏突突跳。
爸爸回來了?
他腳下如飛,幾乎是跑進客廳。
甄瑄不在客廳,在甄老的卧室。甄老急救那晚,宋姨擔心出狀況,就告知了甄瑄。甄瑄想了兩天,最終還是出現了。
他是個俊美的青年,四十歲的年紀,穿着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乍一看,依然單純如少年。他眉眼溫潤,膚色白皙,天生是歲月厚愛的人。
甄理推開門走進去,就看到自己記憶中俊美溫柔的父親。他看過來,眉梢輕擡,一股青蔥雅致的氣息流動,聲音溫柔得像是低語:“阿理?”
“爸爸。”
甄理的聲音理智而克制。他在門外站了很久,此刻,亢奮的心已經漸漸平息。他走進去,微微彎了身,輕喚:“您回來了。”
“嗯。”
甄瑄仔細地看他,眉目間流動着難言的傷感:“壯實了很多,也成熟了不少。”
他在兒子的成長中缺失了太多年。
這個他曾一度排斥的孩子啊——
一看到他,就想到那些難以啓齒的歲月。他被關禁,被看心理醫生,被下藥,被取精……
人工受孕出生的甄理是他可憐又可悲人生的證明。
甄瑄不知道面對他該說些什麽。他十幾年如一日地住在療養院,與其說恨着父親,不如說是躲着他。這個孩子跟他太像了,眉眼太像,甚至性取向……
甄理心亂如麻。他看不透父親的眼神,微微退了一步:“我20了。也該成熟了。”
20年了。
與那個人分別也20年了。
歲月漫長而沉重,壓在他心頭,快要窒息。
甄瑄走出房間,甄理想跟出去,可看了躺在床上的人,又停下了腳步:“爺爺——”
甄老渾濁的目光藏着眼淚:“我以為你爸爸不會來的。”
他來了,他似乎忽然看開了。
20年沒有改變的東西,再堅持也沒了意義。
甄老伸出手,甄理上前握住了。
“我依然是無法理解你們的。但沒辦法。我年紀大了,活不久了,而你們還年輕,你們會繼續自己的人生。”
“爺爺——”
“好孩子,爺爺舍不得你們啊,你們那麽好,本該有正直而坦蕩的人生啊。”
這是他的執念。
好男兒頂天立地,雌伏于男人身下,像什麽話?
可沒辦法。
甄瑄他管不了,甄理更管不了。
甄老想到這裏,心就一陣陣的絕望。他握緊甄理的手,聲音嘆息而無奈:“你是甄家的小少爺,整個公司、整個莊園是你的。我為你鋪設了一生的繁華路,我想你好好的。好孩子……”
他像是交代後事。
甄理聽得眼淚汪汪:“爺爺,別說了。”
甄老很想說,也必須說。
人到一定年紀,總有大限将至的預感。他覺得自己從內到外都發着一種腐朽的死氣,誠然他不想死,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到底是老了。
“好孩子,你要有自己的人生,哪怕有人疼愛你、寵着你,你也要有自己的底氣。男人間沒有婚約束縛,別人若是厭倦了,你便幹淨了斷了。不要做那死皮賴臉之人。”
“我知道。”
甄老點頭,松開他,揮揮手:“出去和你父親說些話吧。他……也要離開了。”
父親要離開?
甄理轉身出了卧室,從樓梯口看到父親站在客廳裏,身影清寂寥落。
他匆匆下了樓,走到他身邊,張開嘴,卻又什麽話也說不出口。他曾那麽想念的一個人,似乎現在也平常了。他不再是那個渴求父愛的孩子了。這一路成長,太快了。
甄瑄不知兒子內心想法,與他平靜的眉眼相觸時,微微嘆了口氣:“這裏讓我感覺不自在。”
冰冷而華麗的牢籠。
莊重而沉悶。
無形的壓抑。
甄理在這種壓抑中開了口,聲音帶着點不解:“爺爺說你要離開了。”
“去鎮山。”
“是找那個人?”
“嗯。”
“你怎麽知道他在那裏?”
那是他們曾密謀私奔的地方。
甄瑄無奈地笑:“不知道的。倘若他一直愛我,他會在那裏。”
對。他就在那裏。
甄理想說出來,可又忍住了。他們的感情跨越了歲月,該相遇總會相遇的。他在這一刻,忽然了悟: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像他跟付予淮,像父親跟于斯彥。
甄瑄來也悄悄,走也悄悄。
下午時分,甄理送他上了火車。那時,他背着一副畫架,像是出去采風的少年。他在烈日下揮揮手,看他消失的身影,一顆眼淚打着轉,可到底沒流下來。
父親的一生屬于另一個男人。
就像是他的一生屬于付予淮。
不,是他們屬于愛情。
甄理給他的愛情打電話。對方沒接。他皺着眉,将手機揣進兜裏。為什麽不接他電話?忙什麽呢?他猜測了一會,攔了計程車回了莊園。也許是跟父親聚散匆匆的傷感,也許是付予淮不接電話的困惑,他的心情有點壓抑。可踏進莊園,忽又感覺:莊園很大,可太孤單了。尤其是不了解自己的人那麽多。也許,這便是父親的不自在吧。
甄理郁悶地躺到床上,睡了一覺。
他醒來時,天色已經晚了。他拿出手機去看下時間,結果看到付予淮3個來電,2條短信。
【我有些事,不便接電話。晚點找你。】
時間是下午2點20分。
【忙好了。你怎麽了?找我有事嗎?】
時間是下午3點20分。
現在是5點20分。真巧的時間。
他點開閱讀了短信,勾着唇角回複:【哼,已經沒事了。】
那邊很快回了短信:【我知道。你像頭小豬在睡。】
他怎麽知道他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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