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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老師……他大部分時候是個認真負責的好老師, 但是,為什麽有時晚上看不到他呢?明明他自己說,沒什麽需要緊急處理的事情啊。”

這個天真的疑問, 來自于一個确實非常天真的少女。

少女的基本情況是這樣的。

出于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外加自己早早就确立的願望,小小的少女踏上了修習的旅程。

還是出于那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少女需要在不同的領域磨砺自己, 既要學習劍術, 又要學習成為王者所必備的知識, 可謂是相當不容易。

在這樣的前提下, 少女就必須擁有一個即能教她劍術、又知識淵博、可以在人生道路上不斷指引她的可靠老師。

話中提到的“梅林”,自然就是少女的——劍術超絕知識淵博的人生導師了。

再簡略地介紹一下梅林。

他是一個實力深不可測的魔術師,也是一個極其神秘的預言家。預言無知懵懂的少女将會成為拯救不列颠之王的人,就是他。

據說,梅林并非是純粹的人類,而是人類與夢魇的混血。

以異類自持,卻又對人類世界的未來導向尤為關注的他,目前便作為護衛魔術師陪伴在身為未來王者的學生身邊, 與她一起周游國家, 在冒險中不斷歷練。

這番描述下來, 聽着, 确實跟少女所說的“可靠”非常相符沒錯吧——

不對,等等,好像她說的是……“大部分時候”?

那與夜晚有關的少部分情況, 又是怎麽回事?

天真單純的少女針對老師偶爾一見的異樣行為,發出了一個充滿疑惑的詢問。

對此,與這師徒倆一同上路,可以等同于看着少女長大的兄長般存在的少年頗顯老成地嘆了口氣,并且,無比迅速地阻止少女繼續往下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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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那家夥,雖然是個利用睡眠時間也要鑽進你夢裏繼續講課的壓榨狂,但,偶爾也要去酒館還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

“好了,阿爾托莉雅,不要再問了!後面的內容,是你還不能觸及的大人的——成年男人的領域!”

事實就是這樣。

若是讓魔術師梅林自己來講述,也只是在以上的內容上,再毫不介意地加上一些額外的補充。

“嘛,雖然算是用人類皮囊掩飾自己的異類沒錯,每天管教活潑的阿爾托莉雅已經夠辛苦了,偶爾才能有的閑暇時間,讓我發掘一下自己的小小愛好,應該不過分吧?”

夢魇并不需要像人類那樣依靠物質來生存,只需要悄悄潛入人類的夢中,偷食一點愉快的美夢就行了。

所以,梅林是很容易覺得無聊空虛的。

為了彌補自己在這方面的空洞,他還真的發掘出了幾個有趣的愛好——

喜歡人類。

特指人類這一整體,如果不是因為“喜歡”的話,他也不會那麽辛苦地跑來教導未來的不列颠之王啦。

喜歡惡作劇。

理由非常簡單,就是有趣。就拿最近的例子說,冒險沿途捉弄一下小小年紀就格外嚴肅的凱,再一本正經地哄騙單純的阿爾托莉雅穿上超短裙什麽的……多有意思啊。

最後一點,也就是最關鍵的,讓早熟的少年凱對阿爾托莉雅避開不提的那個愛好。

也就是……

“啊,有香香軟軟的女孩子存在的人類世界,真是太美妙啦!”

這是多麽膚淺……不,尋常得有些讓人驚奇的愛好啊。

外表無比莊重,笑起來如沐春風般爽朗的魔術師大人,發自內心地喜歡着漂亮,可愛,柔軟的人類。

再準确點說,他喜歡的是美麗的事物,只不過包括了漂亮女孩子在內。

這一天,在連着幾日的翻山越嶺後,少女騎士、少女騎士的少年護衛、少女騎士的大部分時候很可靠的魔術師老師終于來到了久違的城鎮。

找到了一家旅店,累了一天的阿爾托莉雅已經睡下了,用嫌棄的眼神盯着他的凱也被魔術師梅林驅趕回房間睡覺。

很——好。

從現在開始到第二天天亮,就是屬于大人的美好時間了。

魔術師大人光明正大地走進了一家正是熱鬧的酒館,看上去正正經經清清爽爽的他混在渾身酒氣的醉漢們中間,似乎很是突兀。

不過,一開始是這樣,很快就不會突兀了。

他端着偌大的酒杯,無比輕松地混進了聚在一起紅着脖子聊天的醉漢群體中,哥倆好地拍着肩膀說了幾句——不出幾分鐘,這一群人就真的開始稱兄道弟了。

“附近有沒有騷擾城鎮的棘手魔獸?有,就是藏在山的那一邊的一頭魔龍啊。”

“什麽地方方便和熱情奔放的美人兒搭讪?哎喲,兄弟,看不出來你還有這個愛好哇!”

“喜歡美人……唔,美人……”

酒這種東西,深受人們的喜愛。

它的滋味如何倒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酒喝到一定程度,一般都會造成精神亢奮、無視掉四周奇怪的氣氛、膽量大幅度增加的效果。

梅林沒有喝醉,且不說他幾乎不可能喝醉這一點,酒端在手裏基本就是個擺設,他不喜歡喝酒,只是來套近乎的。

然而,和他說話的男人們卻是喝得爛醉,聲音大而不自知,連帶着自己最開始走進這家酒館,感受到了何等可怕的壓力這一個事實,此刻都忘得一幹二淨。

梅林被離他最近的那熱情的兄弟勾住了脖子,這人還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在他耳邊說:“美人啊……你往後邊看,那兒不就有一個麽?”

“咦,這裏就有?會有女孩子大晚上跑到這種地方喝酒?”

梅林雖然有些不相信這種全是大男人的酒館裏會有美人兒,但還是好奇地轉過頭,往男人偷偷摸摸給他指的方向望去。

“……啊。”梅林頓了半晌,才道:“那不是,一個男人嗎。”

“是男人沒錯,但是,你能說,那不是美人兒麽?”

“……”

還真是沒法反駁。

悄悄給他暗示的男人還在進一步嘀嘀咕咕:“那人是這家酒館的常客了。每天很早就來,然後一直在角落裏喝酒,要喝到第二天才走。”

“剛開始發現他,把酒館的其他客人都吓得不輕,因為那感覺……有點難形容,反正就是不敢靠近,連給他送酒的老板都不敢跟他說話。”

“不過也還好,讓他一個人喝一陣,差不多這個時間,他應該就喝得有些醉了。只要不主動上去招惹,我們在這裏小聲說話,他是不會搭理的。”

“這麽一說,确實有很明顯的生人勿近的感覺,就像是……”

梅林直到這時候,才低聲回了一句。

也不知道為什麽,在話題轉到角落裏的那個男人時,酒館內的喧鬧聲都少了不少,他們談論的聲音,也不約而同地輕了下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

可遠觀,卻無法采摘的……高嶺之花嘛。

也許是一時沒有留意,梅林将自己內心的想法不小心說了出來。

勾着他的男人聽到,先是為這個大膽之極的評價一驚,随後,竟是借着放大膽子的酒勁兒,很是用力地拍起了他的肩:

“喲,還真沒想到你會這麽說,有膽量的話就直接上呗。男人又怎麽了,我看你……哈哈,不是已經心動了嘛。”

“哎呀,太高難度了,而且這種類型,可能還是有點……”

莫名地。

嘴上這麽笑呵呵地說着,望向稍顯昏暗的角落的魔術師,從一眼看到那個男人開始,目光就一直沒有收回。

因為小小的私人愛好,梅林跟許多女性搭過讪,也因此發生過一些稍稍有些棘手的感情糾葛……唉,在這裏就不說了。

總而言之,他一直以來喜歡的都是漂亮的人類女性,從來沒有将視線像現在這般,長久地落在男性身上。

就連梅林本人都認為,他中意的就是柔軟好擺弄的女孩子,對硬邦邦的男性生物沒有那方面的興趣。

但是……

此時此刻。

他似乎被自己內心悄然浮現的蠢蠢欲動給打臉了。

真的——不能怪他意志不堅定。

完全是無可奈何啊,誰讓突然出現在視野範圍內的“美人兒”,讓自以為對男人沒有興趣的他都不禁心動呢。

其實,如果只看外表,跟身體格外柔和的女性并沒有多少可比性,畢竟男人和女人的生理結構便大不相同。

那個坐在角落裏的男人,影基本上都籠罩在厚重的黑色披風下,包得緊緊的,以至于看不出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但僅僅顯露出的那一小部分,就足以惹眼了。

銀發從肩頭漏下,滑落在漆黑的披風間。他的長相可以稱得上精致,皮膚很白,比大部分女孩子都要白。

大概真的是有些喝醉了。

梅林遠遠看到的是男人的側臉,于是,在那張拼湊着好看五官的臉上,男人純粹得不摻任何暗色的金色瞳孔并沒有顯得太過淩厲,而是被酒意不着痕跡地軟化了一些。

他的眼底隐約透着模糊,心思似乎并在酒,也不在這繁雜的酒館內。

與姣好的側顏相比,真正将梅林吸引的,其實是男人周身籠罩着的氣質。

除了最直觀的冷清啊不與人親近啊這種印象,對梅林而言,最明顯的,其實是——

看不透啊。

唔。

是人類麽……應該是。

那怎麽會呢,明明有只要在意就可以看穿一切的千裏眼,對這個男人,居然任何信息都看不到。

很奇怪,很震驚,很不習慣,很……

簡直就是從裏到外,從上到下,沒有一個地方不在告訴他:這個人非常非常神秘,不行,他真的非常非常好奇,根本忍不住,一定要去探究才行。

于是。

在一衆人敬佩的看英雄一般的目光注視下,白發的魔術師遵循了內心的欲望,施施然站起來,無比坦然地走向了那個角落。

不得不說,梅林的外表相當具有欺騙性。

有着毛茸茸長發、笑起來又清爽又好看的鄰家大哥哥——給所有初見之人留下的印象,就算無法直接好感度滿值,至少态度能比較友好。

他走了過去,在男人身旁的位置坐下,笑意盈盈地說了一句:“晚上好。”

扭頭,正大光明地近距離欣賞男人在昏暗光線下輪廓稍顯柔軟的面龐,梅林又自來熟地道:“一個人喝酒太寂寞啦,正好,我們一起喝一杯,如何?”

如往常一般态度自然的搭讪,魔術師的嗓音一如外表那般爽朗,讓人一聽便不由心生好感。

然而,過去從未失敗過的開場白,在這一次似乎起效甚是緩慢。

梅林幹等了好一陣,盯着男人看了許久,才得到了一丁點回應。

“唔。”

最先,只是一聲猶帶醉意的鼻音。

男人有那麽一絲迷蒙的金眸清明了些許,轉眼看來。

梅林的影子明明已經映入他的眼中了,可被鎖定的魔術師卻突兀地感覺到,自己仿佛還是被無視了,就像是根本不被這個男人看在眼裏一般。

即使,他這邊,已經被男人透着慵懶、又輕輕帶起些許沙啞的嗓音撩到了心底,不禁生出癢意。

“你,要和我喝酒?”

“是啊,你意下如何呢。”

又等了一會兒,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好啊。”他說。

“老是一個人喝酒,我也有些膩了。”

……

……

第二天中午,苦等在街頭的凱好不容易才見到消失了一個晚上的魔術師,正想要質問他為什麽這麽晚才回來。

不料,直直映入眼中的某魔術師此時的尊容,卻讓皺着眉的少年在一愣之後,瞬間變了臉色。

“真是大快人——不,真是慘不忍睹,梅林,你終于因為調戲良家婦女被路過的正義人士逮住暴揍了嗎?好一個偌大的青眼圈……噗!”

陰沉着臉的魔術師梅林:“笑夠了就麻煩你閉嘴哦,親愛的凱。”

還留在眼眶上的青紫純屬是被他忘記了——因為實在是又驚又怒。幸好他是個魔術師,轉過臉一秒鐘,然後再轉過來,便又變成了以往那個俊美爽朗的白發大哥哥。

關于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縱橫花叢偏又狡猾至極從未被逮住當做渣男收拾的梅林究竟是怎麽陰溝翻船的),就算凱好奇得要死,梅林也絕對不會告訴他。

跟“小孩子不能涉及的成年人的世界”是有那麽一絲絲關系,但更多的——

“停!打住!不要再讓我回憶了!不對,昨晚發生的事情我已經在剛才的瞬間全部清空記憶,絕對不會再在我腦子裏停留一秒鐘!”

從激烈得有些異常的反應來看,梅林肯定是陰溝翻船了,不可能有第二種可能。

凱确實很好奇,但以他的性格,也就只是基于“有點想知道梅林是怎麽倒黴的”這一想法的好奇,不會主動去深究。

于是,小小年紀就很是嚴肅的少年收斂起神色,說起了正事:

“阿爾托莉雅不見了。”

這是一件非常鄭重非常需要關注的正事——大概。

他們守護的對象,正在進行王者修習的金發少女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竟然不見蹤影!

但是……

梅林聽到了,很平靜地點了一下頭,然後:“什麽時候,在哪裏丢的?”

凱也很平靜地敘述:“剛才,就在這條街上。阿爾托莉雅發現了一個小偷,并且在對方行竊之前追了上去——因為人實在太多,她個子太矮跑得又太快,我跟丢了。以上。”

梅林:“哦,沒關系,等到飯點她就會自己回來了。中午的飯點沒回來,那就是晚上的飯點。”

凱:“嗯,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這……壓根就不擔心啊!

這一路上,類似事件發生了無數次,他們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青澀的還沒有成為王的少女總是懷揣着一腔熱血,路見不平拔劍相助的事情幹了起碼幾百件。區區小偷而已,不可能是少女騎士的對手。

所以,碰了頭後的護衛二人組相當沒良心地找地方吃飯去了。

根據經驗,阿爾托莉雅總會在該吃飯的時候及時找到他們,仿佛頭頂翹起來的呆毛自帶尋人導航的功能。

可是,到了今天,“經驗”破天荒地失了效。

午飯的點兒,梅林和凱都把飯吃完了,阿爾托莉雅沒有出現。

又過了一個下午,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了,阿爾托莉雅還是沒有出現。

直到這時,沒良心該吃吃二人組才算是心生了一點警覺。

“這麽晚都沒回來,難道是在路上被壞人用食物拐走了?啊,如果真是這樣,不把那個可憐人所有的儲備糧全部吃光,阿爾托莉雅肯定不會回來的。”

“沒那麽誇張吧,她哪有那麽好騙……不對,還是很有這個可能性。”

“唉,那麽,把晚飯吃完之後,就去找找她吧。”

“好吧。”

兩人慢吞吞吃完了飯,便按照計劃到街上消食哦不尋找走丢的阿爾托莉雅。

本來以為找人而已,應該很容易,但是,到了街頭才發現,晚上堵在街上的人特別特別多,幾乎一瞬間,就把他們倆給埋了。

“哎呀,差點忘了,今天好像是當地人慶祝豐收的一個小節日……沒辦法,在人群中和各個賣食物的小攤周圍艱難尋找吧。”

梅林和凱分頭尋找,去了兩個不同的方向。

“阿爾托莉雅——”

“阿爾~~托莉雅——”

很敷衍地用輕飄飄的聲音喊着,梅林在野貓聚集的小巷子尋找阿爾托莉雅,又在女孩子們紮堆的小店裏尋找阿爾托莉雅,可謂是相當認真了。

就這樣,歷盡千辛萬苦——并沒有——一番艱苦尋找過後,魔術師終于在人群最擁擠的中心找到了阿爾托莉雅。

跟預料的完全沒有差別,最終地點就是賣食物的小攤。

唔,雖然是在賣面包,但這個賣法……

梅林在看到阿爾托莉雅之前,就聽到了前面的人的議論。

前面正在進行的是一場激動人心的掰手腕大賽——只要能在掰手腕比賽中勝過守攤的攤主,就能免費領走新鮮出爐的面包,想拿多少都可以。當然,如果輸了,就必須花錢購買至少一塊面包。

很有意思的規則。

而此時人滿為患的原因便是,守攤的攤主是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少女,那胳膊,看起來輕輕松松就能掰倒,免費面包想拿多少就拿多少的誘惑也頗大。

梅林一聽,頓時就明白過來,那個“柔柔弱弱”的少女說的是誰了。

阿爾托莉雅搞出這種事情對他來說一點也不意外,八成還是為了做好事。

他繼續往前擠,想着在旁邊盯着經常不知分寸的學生,權當做觀察。

然而,在即将擠到最前面的時候,他聽到了高昂的判決聲:

“勝負已定!!!勝方——阿爾托莉雅!激動人心的第一百零一次連勝,這位客人,謝謝惠顧!實在太感謝了!”

好了,現在他可以看見了。

果不其然,端坐在面包店前,隔着桌子與一個肌肉壯漢掰手腕的柔弱少女,就是金發綠眸,純潔得宛如百合花的少女騎士。

阿爾托莉雅送走了不甘心的挑戰者,剛一擡頭,就看見站在最前面的梅林。

她驚喜地笑了起來,對梅林揮手:“梅林老師——”

梅林剛開口,準備回:“玩夠了嗎?差不多該——”

回去吃飯了吧……

後面的這半句話,還未說出便戛然而止。

還是那種,像是突然間差點被某個發現噎死的戛然而止。

梅林不敢置信的目光,停留在阿爾托莉雅身旁的某個男人身上。

那個男人很快就察覺到他的目光,挑眉,很是随意地勾了一下嘴角。

明明沒有什麽特殊的含義,但是,梅林就是從這個看不出情緒的細微表情裏,看出了冷意。

他的眼圈開始隐隐發痛了。

“阿爾托莉雅,先暫停,你過來,跟我悄悄地解釋一下……”

“那個銀色頭發的危險人物——你是怎麽和他混到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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