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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還是不想跟任何人提起昨晚發生了什麽。

梅林更加不想在那家酒館以外的地方, 又一次與給他留下一定心理陰影的男人——再發生什麽過節。

阿爾托莉雅似乎感覺到突然對望起來的兩個人有點不對勁，滿心純潔的她自然要開口詢問了。

然而，早知道她性格的梅林及時阻止了情況朝着不合心意的方向發展。

“阿爾托莉雅, 你是不是已經餓了？真是的, 怎麽連按時吃飯都忘了呢，走, 我們趕緊找個地方吃晚飯吧。”

他實際上是一個非常擅于僞裝的家夥, 就算對着看到就會眼圈疼的某個男人, 也能裝作無事發生, 露出相當親切的笑容來。

阿爾托莉雅也果不其然被他糊弄了過去。

守在攤位上忙活了一個下午, 聞着面包的味道卻一口松軟香甜的面包都沒有吃到——店主是要免費送她吃的，但她以自己的勞動還不足以賠償之前的損失為由斷然拒絕了——少女腹中空空，确實很餓了。

“好的~梅林老師！”

“乖，乖，這才是我聽話的學生……”

梅林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正猶豫着要不要繼續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假惺惺地跟對阿爾托莉雅有些許焦急的好心“路人”道個謝然後各自分道揚镳，以後誰也不要再讓他回憶起慘不忍睹的黑歷史。

他聽話的學生就用一句話, 一個天真的表情, 打破了魔術師那僥幸的心理。

“埃迪哥哥, 剛好, 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又被拉住披風的埃迪：“不去。”

阿爾托莉雅：“哎！可是，我好想知道大叔家的面包究竟能不能下酒啊……”

埃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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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托莉雅：“而且，大哥哥你也沒有吃晚飯, 為了感謝你的幫助！務必，請讓我用一頓晚餐來向你表示感謝！”

埃迪：“感謝就不用了，我可什麽都沒……好了好了！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先聲明，就只是吃一頓飯而已啊。”

他被碰瓷的經驗，已經相當豐富了。

每一次主動找上門來的基本都是小鬼，性格倒是沒有相同的，但，那事先就會到來的不妙預感，卻是歷經千百年都不會改變的。

這一次絕對要吸取教訓，他可沒興趣不斷重複帶孩子的過程——埃迪的想法就是如此簡單，而且，相當堅定。

然而，埃迪卻忽略了相當重要的一點。

也就是，每一次——是的，每一次——被小鬼碰瓷，他的內心想法都是這樣，也是即使過了幾百年也沒有一丁點的變化。

每次都這麽想，每次也都無一例外會被熱情來得莫名其妙的小鬼們纏上，每次都會重蹈覆轍。

再警惕，再不耐煩，都沒用。

他大概是注定要被拖到渾水裏去。

“嗯嗯！好高興！今天交到意想不到的朋友了呢。”

“我什麽時候和你這小丫頭變成朋友的……算了。”

算了算了，不過是蹭一頓飯而已，蹭完就走人。

“走啦走啦，咦，梅林老師，你為什麽——”

“感謝你終于注意到我了，但是，阿爾托莉雅！！！”

被忽視了半天的梅林終于可以說話了。

他的神色很嚴肅，許是在深藏于心不浮于表面的危機感的影響下，握住法杖的手掌隐隐用力。

“先不說你請客要讓我掏錢這個問題。跟才認識不到半天的陌生人這麽熟稔，是不是稍稍有些……太熱情了呢？自來熟得過分的話，可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哦。”

聽聽這話，從關心學生的師長的角度出發，即有理有據，又不着痕跡地帶出了自己的反對和小小的質疑，簡直是完美得無懈可擊。

“啊，太熱情，太自來熟了嗎？我以為這個程度……”

很容易被忽悠的少女又被忽悠了，但是，在被忽悠的同時，她眨了眨眼，忽然之間情商上線，丢出了一個讓梅林老師猝不及防的問題。

“突然感覺，梅林老師你對大哥哥的态度有點奇怪呀。你們之前，見過嗎？”

梅林：“…………？！！”

——沒有！

他差一點點就要這麽脫口而出，把自己的形象徹底地破壞掉。

幸好沒有這麽激動。

梅林從未有過這般狼狽的時候，他的情緒起伏，也是頭一次這麽跌宕。

很快，他就收斂住了浮現在臉上的遲緩的僵硬，看似鎮定地看向埃迪：“這個嘛，也不能算是見過……”

在目光對視的剎那之前，梅林以為，給他留下深刻陰影的那個男人就算不會像他這樣反應激烈，從表情，從眼神，應當也是能夠看出點端倪的。

可是，他又錯了。

名字已然得知，叫做埃迪的銀發男人似是現在才因為阿爾托莉雅的疑惑，用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金眸正眼看了看他。

“見過麽？”

埃迪敷衍的視線直直地掃過了魔術師明明尤為俊美、卻留不下任何眼角餘光的臉。

緊接着，是最後的打擊。

“好像是有點眼熟。那麽，你誰？”

梅林：“…………”

真真正正地，“有史以來”。

以溫文爾雅為外殼展示給人類觀看的夢魇，險些罵出了不那麽好聽的話。

……

所以說，這是什麽道理。

喝醉酒調戲了觸摸禁止的危險人物因此被危險人物暴打一通——這麽總結起來，似乎，大概，全是梅林自己做的孽，怪不得被調戲的那個人。

梅林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

但，就是，不·甘·心·啊。

如上所述，他從沒在別人手裏丢過那麽大的臉，吃了那麽痛的癟。

若是自那晚過後不會再見，梅林也只能忍下這口氣，慢慢安慰自己還是柔柔軟軟的女孩子更合他的胃口，其後，繼續歡快地在女孩兒們的花叢中流連不已。

阿爾托莉雅随随便便在街上逮住一個路人就能剛好逮住老師的“仇人”，這個手氣，讓梅林分外後悔沒有提前用千裏眼看清楚前方有多少倒黴事。

在“埃迪哥哥”“大哥哥”“啊，好厲害”這等話語從學生口中不斷傳出之時，默默坐在角落裏的魔術師的心情已經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阿爾托莉雅還是缺乏歷練啊，太天真，居然那麽容易就對頂着美人兒外表的危險人物托付信任……

梅林一邊心中微妙，一邊決定給阿爾托莉雅的思想教育還要更進一步加強。

阿爾托莉雅他可以原諒，畢竟這孩子的性格如此，做老師的因為必須藏着掖着的虧心事也不能突兀地阻止、

那麽，被他報以一定期待的凱——

成熟穩重的少年騎士的“背叛”，就是魔術師完全沒有料到的發展！

“可惡…………有哪個男人能夠抵禦住拳頭、熱血、汗水和無以倫比的強大的誘惑，即使是自認為沒有那麽沖動的我也！！！”

“等等，凱，你——”

“埃迪大哥！如果你能夠抽空指點我的劍術，再抽空傳授一下近身戰的秘訣什麽的，那就……太完美了！”

梅林：“……”

從打照面開始算起，到如今态度轉了一百八十度彎大轉變，也就用了區區一頓飯的時間。

跟只憑一眼就讓阿爾托莉雅對只是路過的男人心生好感的套路差不多，她的義兄凱，也只用了一眼，就看出了男人身上掩飾不住的“睥睨衆生般的強者的氣息”。

好吧，所謂的“強者氣息”，梅林确實是很清晰地感受到了。

不止感受，他還用摻雜血與淚的親身經歷，來深刻體驗了一番男人的強大。

他大概是永遠也無法理解，這麽一個看不穿的危險分子，究竟為什麽能夠輕而易舉地瓦解掉阿爾托莉雅和凱的警惕心，一舉躍升為“大哥”一般的存在。

幾乎可以跟他這個老師并肩……不，這都已經要超過了吧！

梅林的心情越來越複雜。

他和凱已經吃過飯了，但不知不覺間，竟然又跟沒吃飯的兩人再吃了一場。

全程幾乎沒說話，他面色淡然，實際上卻時刻留意着那三個人進行的吵吵嚷嚷的對話。當然，吵的是那兩個小鬼，被時刻針對的男人始終都是随口一說。

當阿爾托莉雅提起自己正在進行修習旅行，要去全國各地冒險、挑戰并懲處危害人們生命安全的魔獸的時候，男人便道：“我其實也算是在旅行，你提到的那種魔獸，好像在路上也順手弄死了好幾頭。”

凱抓住絕佳時機插入話題，略帶興奮地詢問他用的什麽武器。男人的臉上也沒有額外的表情，很冷淡，但從口中響起的淡淡話音，卻仿佛有着霸道得簡直是傲慢的氣勢。

“那些小玩意兒？還沒到能讓我用武器的地步呢。有拳頭不就行了。”

阿爾托莉雅：“……”

凱：“……”

死一般的沉寂。

一分鐘後。

“哇啊啊啊！好厲害！！！”

“太——強了！如果不是還得照看着阿爾托莉雅這個不省心的丫頭，埃迪大哥，我一定要跟随你！”

豎起耳朵偷聽到這時的梅林：“…………”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是時候該由他站出來打斷這個危險的話題了！

“停停停，不要再激動啦你們兩個。”

魔術師的臉上還挂着讓人深覺如沐春風的笑容，眼裏似乎還浮現出了對少年少女們的滿心無奈。

“飯菜都涼了，你們還要鬧到什麽時候啊。”

他不着痕跡——相當隐晦地把目光在坐在對面的男人的臉上稍作停留，腦中又鑽入了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可嘴上還在說：“今晚可得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我給你們找好了明天可以拿來磨練自身的好目标。”

“一頭時常襲擊附近村落的魔龍，似乎等級很高，會有一場惡……”

“哇！太好了！”

話還沒說完的梅林一噎。

不等他再開口，已經有人激動地捏起拳頭站了起來。

“剛好剛好，埃迪哥哥，和我們一起去讨伐魔龍吧！”

“啊！這麽一說，是不是可以請求埃迪大哥演示一下……只用拳頭……”

“太棒了，凱！我現在就開始期待起來啦。”

“說得沒錯，阿爾托莉雅！我難得贊同一次你的看法。”

梅林：“…………”

與稍有小算盤的白發魔術師的呆滞相比，埃迪的反應更加震撼。

“等等。你們兩個小鬼給我等下。”

埃迪說：“我什麽時候說要和你們一起行動了，什麽時候又變成要和你們去讨伐魔龍——咦，龍？”

“想起好像很久很久沒有宰龍了，忽然有一點手癢……不對，沒答應就是沒答應，你們不要給我默認了！”

……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麽搞成這樣的。

——最後又回歸到了這個問題上。

梅林的心情已經微妙到了極點。

他現在算是真真正正地确認了，男人也是真真正正地，把他那本應該很強烈的存在感，抹消到等同于零的程度。

也不能說是漠視，更精确點，是完全不在意他。

就像那一天他們壓根沒有見過面，梅林在不在他眼前晃動，都無所謂。

唔。

如果是這樣的态度，似乎也挺好的？彼此都當做無事發生，梅林也就不用再尴尬，繼續耿耿于懷……

不對。

真相是，男人無所謂了，只有梅林還在耿耿于懷。

原因就那麽簡單，重複過無數遍了。身為半夢魇、生來就是最高等級的魔術師的他，從沒在任何人那裏吃過癟。

男人越是無視他，他越想越往深裏探究，一定要找回場子才行。

更況且。

——還有那一幕啊。

非常可惡，只要一想起來，心裏就會有羞憤和恥辱翻湧。可同時，還有無法當做不存在，他自己，就算受了沉重打擊也仍是不自禁地沉浸其中的“心動”。

是真的美啊。

把他壓倒，慢慢地貼近，在睜大的眼中愈加清晰鮮明的面容。還有那在不斷引誘他的氣勢，神秘，又激起了他心中潛伏着的征服欲。

所以，不管怎麽說。

梅林再度打定了主意。

不在自己的主場掰回這一句，他絕對不會甘心。

*****

風不大，拂在臉上的力道恰到好處，許是因為有人幫他遮擋了的緣故。

陽光也被遮擋了，不過，僅有的那一些灑在身上，還是能帶來讓他渾身放松，懶洋洋地不願意動彈的溫暖。

頭枕在某個人的腿上，大大咧咧地躺着，還可以擡起一條腿，更是狂妄地往坐在一起的另一個人的身上擱。

“趕緊拿開。”

那個人眼皮也不擡，便如此冷淡地道：“無聊就跟恩奇都說話，不要打擾本王處理公務。”

“你是出來和我們一起曬太陽的，閑着沒事還拿一堆石板出來做什麽，累死你算了。”

埃迪很不客氣地回他。

具體的時間就是這樣。

因為天氣很好，他突然心血來潮，不想讓某個摯友成天縮在王宮裏和看不完的石板一起發黴，便叫上恩奇都，他們聯手把吉爾伽美什拖了出來。

讓莫名賢明起來的烏魯克之王散點黴氣只是目的之一，埃迪早有打算。

恩奇都是他正在不懈追求的心上人，勉勉強強忽略掉金閃閃的摯友，像現在這樣，光明正大地往追求中的心上人腿上一躺——

“啊，真是美呀。”

不僅是舒舒服服的滋味，還有他此時擡眼看到的角度，可稱完美至極。

恩奇都和拿着塊石板慢慢看的吉爾伽美什坐在一側，正在專心致志地編花環。

目光微垂，他的頭也垂下了一些，讓躺在他腿間的埃迪更能清楚地看見，沐浴着淡淡陽光更顯得聖潔美麗的面龐。

還未編起來的花枝垂了下來，只差一點就要碰到埃迪的鼻尖。

明明沒被碰到，但他已經覺得有些癢了——說的是心尖兒。

于是，埃迪擡起手，想要趁他專注，悄悄摸一摸恩奇都的面頰。

“別鬧。”

然後他就被阻止了。

恩奇都的目光再往下低了低，竟是反過來，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埃迪的頭發。

“睡一會兒嗎？等我做完再叫你。”

“唉。”埃迪嘆氣。

“算了算了，你們都忙着吧。”

他也是有事情可做的，比如，逗弄終于飛下來了的盧卡斯。

“盧卡斯，又從哪裏順來了這麽多東西！笨蛋，你的尾巴毛已經不夠我拔了啊！”

盧卡斯還是那副德行，根本不把他的威脅當回事，耀武揚威地落地，就在他旁邊蹦跶。

埃迪作勢要揍它，但手擡起來，晃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吉爾伽美什的石板還沒有看完，金發的王嘴上嫌棄他，可還是任由他的腿擱在那兒。

恩奇都的花環還沒有編完，埃迪看到他微微翹起了唇角，眉眼溫柔，不知編着花環的時候，心裏在想着誰。

盧卡斯也還在他的身邊，嘎嘎叫着，用嘴叼起了他的一絲頭發。

果然是被太陽曬得懶散了。

不想動，真是不想動啊。

似乎沒過多久，他的嘴角也不禁翹了起來，金色的瞳孔深處冰雪消融，溫柔得不像是他能夠露出的眼神。

然而，他确實就是這麽高興……

……

等等。

……

埃迪溫和的表情突然凝固在臉上。

……

咚。

咚。

咚。

似是有這般繁雜的聲響在耳邊敲起。

他忽然間睜大雙眼，舒舒服服枕着的恩奇都就是在這時候将他放下，不留下任何話，便帶着他沒編完的花環離開了。

然後，盧卡斯蹭了蹭他的手，飛走了。

最後，吉爾伽美什站了起來。

在離開之前，他似乎偏頭看了他一眼，赤色也掩不住眼中的晦暗。

就這麽一會兒。

他們都走了。

被獨自留下的埃迪躺在鋪滿綠草的土地上，愣愣地望着陽光還那麽明媚的藍天。

慢慢，慢慢。

“……”

他默不作聲地擡起了一只胳膊，擋住了自己的眼睛，就這樣，繼續躺了下去。

……

……

沉寂。

忽然之間，未被胳膊遮擋住的半張臉上，竟是慢慢地變得僵硬。

原本只是沉寂的氣氛，就在陡然間起身的剎那，凝結起了淩冽的寒意。

猝不及防——

埃迪似是只是揚手一抓，就從無人的空間中，抓出了一個不屬于此間的人影。

他的眼神也就在這一刻，驟然如狂卷的暴風雪，冰冷刺骨，又透露出無盡的殺機。

那個人被他掐住脖子，硬生生地拖到自己眼前。

沒有任何手下留情的餘地，因為，此時的他，已經徹底地陷入暴怒的漩渦，甚至想要把這只擅自闖入自己夢境的夢魇撕碎。

……不，“甚至”都能去掉了。

被死死掐住脖子，已然無法呼吸的夢魇如此清晰地認知到了自己目前的處境。

只要還能從人的精神世界獲取能量，夢魇便能夠得到永久的生命。

唯有一種方法，能夠殺死他。

也就是，在被無聲無息幹涉的夢境之中，抓住藏在夢裏的夢魇的本體。

夢魇的本體是脆弱的，幾乎沒有抵抗的能力。

梅林慘白的臉上浮起了異樣的血紅，那是窒息帶來的死亡的色彩。

他也死死地抓住男人扼制在自己脖頸間的手，即使無力抵抗，也要竭盡全力睜開眼，直視男人震怒之下更顯耀眼的雙目。

在這麽危險的時刻，他還有閑心去觀察……

會死的。

如果這個男人想要殺掉他，他會死。

梅林在沐浴于讓全身血液凝固的席卷殺意中的某個瞬間，竟然還想着：

——啊……啊呀，該說僥幸嗎……這個家夥，又似乎……

想殺掉他，因為他觸到了他絕不允許任何人踏足的禁地。

然而，在抽幹理智的憤怒與瘋狂之中，他……又在忍耐。

強行地忍耐。

梅林看到，男人的雙眼通紅，臉上也漲紅一片。扼住脖子的那只手臂。緊繃到極點的肌肉也在顫抖。

他沒有說話，因為，所有的意志和精力都用在了克制住肆掠的殺意上面，根本分不出一絲一毫說話的機會。

最後。

是至始至終沒有開口的男人，提着快要窒息的夢魇的脖子，将他粗暴至極地丢出了夢境。

逃出生天……準确來說，是撿回一條命的梅林狼狽地落到地上，捂住脖子，開始拼命地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差一點……就……這一次，還是輸得那麽慘……”

他本來還是應該不甘心，并為這一次險惡經歷所激怒，繼續盤算要如何報仇。

然而。

捂着脖子咳了半天的梅林，好不容易艱難地站起來，腦中所想的，卻還是被丢出夢境之前，眼裏映入的最後一幕畫面。

一個憤怒的男人，就像發現自己領地被侵占了的雄獅。

明面上是這樣。

但，為什麽會覺得……

——那個男人。

——與其說是在捍衛領地，倒不如說，他更像是一只，被外人撞破獨自在暗處舔舐傷口的，孤獨的獸。

梅林的心莫名地一沉。

“…………不會吧。”

“這種陌生的情緒是什麽，難不成，是所謂的，愧疚？！”

梅林不承認自己也會産生近似“愧疚”這類的情緒，他不是人類，自然也不可能擁有人類的那般複雜的情感。

那麽，就是只有一點點的……心虛？

第二日。

鑒于埃迪被阿爾托莉雅和凱用奇特的手段強行留了下來，清晨一出來，梅林就在暫住的旅店門口撞見了差點就把他幹掉的危險人物。

他很心虛。莫名地心虛。

于是，擡手，氣息略顯不穩地打招呼：“嘿，銀發的勇者，早上好哇。”

打完招呼後，他沒有被打，也沒有再被摁住脖子掐。

男人無視了他。

比昨天的程度更深，更重——

梅林的本就微弱的存在感，已經徹底歸為不存在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