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蘇醒的皇帝

蒼瀾随着白刃走出走房間, 正要乘坐電梯下去, 突然聽到身後的辦公室裏傳來一陣尖利的慘叫聲，白楓涵臉色一變，正要回去看看情況，蒼瀾一揮手阻止了他, “無礙，只是尋常打鬧，只要他不出軌，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不必擔心。”

白楓涵松了口氣，“這樣就好, 顧鏡雲還算是顧家裏比較明白的人，有他坐在這，能少很多麻煩，可以的話，我也不想他有事。”

蒼瀾點點頭，“看得出來，他之前沒來妄圖找過我做他的契約獸, 是個聰明人。”

白刃哼了一聲，“他這個人吧, 就是嘴有些欠, 愛給我找麻煩, 喜歡恃強淩弱, 看不起實力比他低的人, 原則問題上倒還沒出過什麽事，顧家總喜歡打着最優分配原則的旗幟強制讓妖獸與屬性力量适合的覺醒者契約，他那完美主義原則也跟着攪混水，但現在有了那只企鵝，相信他也不敢再這麽做了。”

白楓涵也贊同道：“那企鵝好歹也是妖獸，自然是向着妖獸的，顧鏡雲要還敢這麽做，它不得爆發麽。”

蒼瀾點點頭，“這也是個制約。”

白刃按下電梯鍵，電梯門打開，他不忘囑咐一句：“記得變輕點。”

蒼瀾把自己浮在半空中飄着進去。

白刃有點尴尬的咳嗽一聲，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又招呼白楓涵進來，道：“我先把你送到十三層，你帶玄武回去療傷，我和老頭商量下顧淩的事，盡快把他的所在地找出來，安排行動。”

白楓涵驚訝道：“顧淩有消息了？”

白刃點點頭，“我一會和你說。”

蒼瀾沒什麽意見，“好，我在家等你。”

電梯在十三層停下，三人一起進了醫務室裏，之前玄邺說過要認白刃為主，這會兒有了時間，便把儀式完成了，還是和上次龍衍一樣，以天一鏡為媒介，以血契約，待儀式完成，天一鏡雪藍色的鏡面閃過一道黃褐色的光芒，把玄邺納了進去，順帶也把龍衍收進去了。

蒼瀾把小玄武縮小到巴掌大，拿了個盒子裝了，正要往回走，突然天一鏡鏡身一顫，龍衍又變成龍身飛了出來，爪子裏抓着個黑色的魂體，它甩甩尾巴，直接把他扔在了地上，“我進去就發現那些陰兵很躁動，過去一看才發現這皇帝醒了，提出來給你們看看。”

它說完，擺擺龍尾，又鑽進鏡子裏了。

那魂體在地上不穩的晃了兩下，徐徐站直了，還理了一下身上略顯淩亂的玄色龍袍，他的面容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有一股俊雅成熟的氣質，看上去倒不像個皇帝，更像是個飽讀詩書的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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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疾不徐的理好了衣服，這才看向身邊站着的人，視線在看向白刃和白楓涵的時候還算平靜，一觸及蒼瀾，頓時身影一個不穩，飄着往後退了好幾步，這才有些驚慌的抱拳行了一禮，“見過鳳凰。”

蒼瀾面無表情道：“出息了啊，有我的羽毛護體還被一個女人坑成這樣，玩的開心麽？”

皇帝不太自然的苦笑了一下，“您猜到了啊……”

蒼瀾冷笑一聲，“她不過是個魂體，你大輝國有龍魂護國，若不是有你這個皇帝允許，怎麽可能輕易被一個女人動亂國體？”

白刃有些呆，“等等……你不是說，是……是她魅惑皇帝才導致這一場混亂的嗎？”

蒼瀾一臉高深莫測道：“蠢貨的世界，不是我所能了解的。”

白刃：“……啊？”

蒼瀾嘆息，“也只有你和他有共同語言了。”

白刃：“……”

蒼瀾幽幽道：“我當時的确這麽說過，但我有說過這皇帝對鳳煊的心思是假的麽？他是動了真心，任由那女人操控他将她擄回宮裏，只是後來應該是鳳煊洩露了意圖奪取龍魂坑害士兵的計劃，被這蠢貨皇帝發現了，兩人談崩了，鳳煊就幹脆殺人了。”

皇帝苦笑，“您還是一如既往的料事如神，當晚我不太放心，在喝的酒裏下了點藥，本想着讓她說出進宮的目的，卻不想套出這麽個秘密，她怕我洩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對我動了殺心。”

蒼瀾冷冷的一哼，“你就是個蠢的！”

皇帝抿着唇，沒敢吭聲。

蒼瀾教訓了一通，見他一副虛心受教不說話的樣子，也有些索然無味，揮揮手，“事情你也聽那些陰魂說過了，我征用你們十年算作報酬，你怎麽說？”

皇帝抱拳行了一禮，“我沒有異議，全聽您安排。”

蒼瀾點點頭，指了指一邊的白刃，“那就聽他指揮吧。”

皇帝又看向白刃，沉吟一下，問道：“不知這位……俠士，如何稱呼？”

蒼瀾代為介紹，“他是團團的轉世，現在叫白刃。”

原來是鳳凰身邊那只小鳳凰！

皇帝的神色頓時嚴肅了起來，抱拳行了一禮，“有何吩咐，盡管明說。”

白刃被一個古代皇帝行這麽大一個禮，一時有些受寵若驚，他見蒼瀾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猜想着當年他應該給這皇帝留下過什麽陰影，咳嗽一聲清清嗓子，道：“現在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你的陰兵，幫我們找一個人，具體我們一會商議。”

皇帝點點頭，應下了。

事情到此算是解決了，蒼瀾臨走之前囑咐了句，“那些道士那裏的陰魂淨化的差不多了，讓他們送過來吧。”

白刃應了一聲，“我一會聯系。”

蒼瀾便抱着小玄武的盒子回去了。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白刃才忙完回來了，蒼瀾竟然罕見的沒有睡了，他坐在冰梧桐上，手中握着那團屬于顧明軒的靈魂光團，仰頭看着天邊的明月，似乎是想什麽想入了神，就連白刃回來都沒低一下頭。

白刃仰着頭看了他一會兒，一個縱躍跳上了樹，湊過去道：“想什麽呢？”

蒼瀾轉頭看了他一眼，揉着眉心輕嘆口氣，“我在想，我要不要殺了顧淩。”

“的确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白刃點點頭，撐着頭看他，“想出來了嗎？”

蒼瀾擰着眉，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理了理思路，緩緩道： “按說以他做的這些事，殺他十次百次也不夠償還，但他畢竟是師尊唯一的兒子，師尊對我恩重如山，我以前也是念着師尊的情面上多次對他留手，但他一直不知悔改，甚至把世界樹的煞氣釋放出來，以致修真界幾乎毀于一旦……”

他頭疼的揉着眉心，低眸看着手中那團靈魂光團，眼底隐隐有一絲憧憬閃現，“我想殺了他的，但一想到師尊，我總是下不了手。”

顧明軒對他太重要了，那是他最重要的親人，師長，是一手将他養大的人，顧淩即便再不是人，也沒有将手伸向他父親，甚至在他死後還幫他聚魂，也許他知道這會讓他心軟，也許他是為了對付他才這麽做的，但不可否認，顧明軒的魂之所以還存在，與顧淩脫不了關系，只要顧明軒還在，他對他就下不了殺手。

正自繁亂，手上突然覆上一抹溫度。

白刃不知什麽時候又變成了只小團子，縮着爪子，圓滾滾一只蹭在懷裏，抖了抖身上的小絨毛，選好個舒服的姿勢趴好了，不太在意道：“既然下不了決定，那就到時再看吧，說不準他會做些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惹你發怒，你一掌就把他拍成冰屑了，反正最壞也還可以封印他，只要他不出來作亂，死不死的其實也無所謂，封印掉以後有的是時間思考，再不行你可以每天去把他打一頓出出氣，怎麽開心怎麽來，現在想這麽多只會讓自己越來越煩惱，先睡吧。”

說罷，它伸出一只稚嫩的小翅膀，蹬着小爪子往斜下方展開伸個懶腰，再接着換另一邊，伸完之後打了個哈欠，團成一團就準備睡了。

蒼瀾：“……”

還真是心大。

不過有它這麽一說，蒼瀾頓時也沒那麽傷春悲秋了，原來還想着馬上要找到顧淩了，應該先想好遇到他要怎麽辦，要不要殺了他，現在再一想，顧淩那家夥狡猾如狐，一個計劃連着另一個計劃，簡直讓人措手不及，與其現在動腦筋想，不如等到時候再看吧。

他想着，輕輕閉上眼睛，便打算睡覺了。

一閉眼睜眼，又是另外一個世界。

眼前是一個破敗的小村子，随處可見的漏風茅屋，村民身上帶補丁的衣服，地裏枯萎的莊稼，幹涸的小溪，以及滿天随處可見的黃沙，在在說明着這個村莊到底有多貧窮。

村民的臉上是對生活的麻木，行屍走肉一般的活着，只是為了活着而活着，早已忘了為什麽活着。

在這樣的一片死寂之中，村子角落一處茅屋裏傳來的怨毒罵聲就格外的清晰。

“我叫你吃，我叫你吃！今天晚飯只有你一個饅頭，誰讓你多吃的，啊？和你那個遭千殺的父親一模一樣，你怎麽不去死，為什麽不去死！我打死你！打死你！”

那罵聲格外的尖利刺耳，時不時還伴随着鈍器敲打在人身上的悶響，光是聽着就讓人感覺全身都疼了，但奇怪的是，并沒有人真的慘叫出來。

蒼瀾不自覺抓緊了身邊人的衣服。

“想去的話，去看看吧。”

顧明軒溫和的拍拍他肩膀，柔聲道：“這是你第一次出來歷練，一些事情要你自己去判斷，除非有危險，我不會幫你。”

“師尊……”

十三歲的蒼瀾不過一個一米左右的小孩子，粉雕玉琢，精致美麗，活生生就像個捏出來的小瓷人，他仰着頭看了眼顧明軒，對着他俯身行了個禮，“那我去了。”

顧明軒點點頭，“去吧。”

蒼瀾朝着那破敗的屋子跑去，跑到半途，那尖利的罵聲漸漸停了，屋子門一開，一個穿着破布一樣渾身髒兮兮的少年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他低垂着頭，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到處都是磨損的邊角，已經是用針線都縫不起來的程度了，身影非常的瘦弱，現在的天氣已經是寒冬了，他的腳上卻只草草包了一雙草鞋，看得出來他穿了有一段時間了，腳趾頭都露了出來，上面還有很明顯的凍瘡，整個人都顯得非常的頹喪陰郁，他扶着一只胳膊，一瘸一拐的走了段路，最後靠着山坡上一顆老樹坐了下來，雙手抱着膝蓋，低下頭去，整個人慢慢的，慢慢的把自己蜷成了一團。

蒼瀾光是看着他，都能感覺到一股從心底散發出來的悲哀，從小就豐衣足食備受師尊寵愛的他，對這種在親人打罵下吃不飽穿不暖成長起來的孩子有一種難言的憐憫，他刻意放輕了腳步走到他面前，從儲物手镯裏拿出一瓶藥，柔聲道：“我給你擦一下傷口吧。”

那孩子瘦弱的身影微微一顫，猛的擡頭看來，一瞬間那黑幽幽的，宛如深淵一般的眼珠裏溢滿了濃濃的驚豔，像是盛放了漫天星華，瑰麗而又璀璨。

蒼瀾猛的睜開了眼睛。

朦胧的天光穿過樹枝照耀而下，落在樹上剛剛醒來的人身上，暖洋洋的感覺讓人舒服又溫暖，恨不得就此賴樹不起。

蒼瀾卻感覺渾身一陣陣的發冷，就連身體都有些僵硬。

他的動靜驚醒了在他身上睡覺的白刃，小團子眼皮動了一下，緩緩的睜開，擡起小翅膀揉了揉眼睛，朦朦胧胧的說：“怎麽了？”

蒼瀾揉着眉心，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有人入了我的夢。”

小團子揉眼睛的動作頓時一滞，嗖的一下坐了起來，一瞬間就想到了原委，“是顧淩？”

蒼瀾卻一時沒出聲。

白刃仰着頭看他，就見他在思索着什麽東西，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小時候第一次随師尊出去歷練的時候，曾經進過一個被邪妖禍害的村莊，那邪妖定期會去村子裏找人吃，還專挑孩子吃，村子裏有能力的人都走了，沒能力離開的留下來等死，所以那裏的村民都很麻木，我在那裏遇到過一個被母親欺淩的很慘，吃不飽穿不暖，身上有很多傷痕的孩子，他當時臉上都是髒污，我沒看清他長什麽樣，我給他擦了藥，問他想不想離開那裏，他說好。”

小團子眯眯眼睛，“然後呢？”

蒼瀾沉沉的嘆了口氣，“我還有那邪妖的事要查，不能帶着他，于是就和他約定，等他把他母親的事情處理好，我第二天午時來接他，誰知第二天，那邪妖又來了，我追他的時候進入了一個迷陣，在裏面迷了一天路，等第二天出來的時候，那個村子裏的人都被吃了。”

白刃“嘶”的倒抽一口冷氣，“那孩子……”

蒼瀾閉了閉眼，聲音罕見的帶了一點悲傷，“我當時以為他也被吃了，就把那邪妖燒成冰渣了，但……昨晚有人入我的夢，我夢到了遇到那孩子的那一幕，現在有能力入我夢的，只有那一個人。”

白刃微微睜大了眼睛，喃喃道：“顧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