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風起江戶城三

一條分叉路口, 兩道身影交彙融合，又在下一刻分離。

“我叫松陽，吉田松陽, 有時間去我的私塾坐坐, 喝杯茶嗎？”

在兩人擦肩而過，吉爾伽美什皮靴與地面的清脆碰撞聲漸漸微不可聞後, 面如暖玉的青年仍停在原地, 他轉頭, 對着金色的背影輕輕說道。

相隔的距離不算近, 溫柔的聲線下一刻會被風吹散。

“雜修, 你是在對本王說話麽？”

吉爾伽美什腳步略微一頓，他看得出這個叫吉田松陽的男人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溫柔無害。他就像一池清潭，表面上看去不過數米深，其實只是慣性視覺的自我認知。

在別人不主動招惹吉爾伽美什時，他大多數時候都不會有什麽興趣深入探究某個人所作所為，而眼前這個男人确實沒有什麽惡意，至少對他沒有。

吉田松陽看到吉爾伽美什停下腳步，溫和有禮地微笑：“我家那幾個孩子應該也會為新朋友的到來而感到高興的。”

“主殿, 抱歉我來遲了。”好不容易追上自家審神者腳程的鶴丸國永面容肅穆地盯着與吉爾伽美什“對峙”的吉田松陽。

“這位你的随從嗎？白發與武'士刀, 我家的一個孩子長大了應該也會像他這般英武俊朗吧？”

可惜啊……體內的“他”快要覺醒了。

吉田松陽嘴角那若有若無的微笑更加真實自然了些, 他明白自己突兀地與人搭話的原因了, 離別前所謂的傷感？

黃昏時分，游蕩在街道上也抓不住什麽線索，吉爾伽美什略微一思索, 便同意了吉田松陽的邀請。

“唉，這只愣頭鶴。”

房檐上傳來一聲嘆氣，早已趕到卻默不作聲蹲在隐蔽處暗中觀察的市丸銀穩穩地落到吉爾伽美什身側，看到呆愣片刻的吉田松陽心情稍微好了些。

市丸銀期待看到吉爾伽美什再次出手，虛圈那場戰鬥太過震撼人心，就連他也久久不能忘懷。不過既然吉田松陽沒有發現隐藏的自己，那期待已久的戰鬥估計只會是單方面的碾壓，倒是沒了過多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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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果這情緒是僞裝的，那就值得深思了。

因為和藍染惣右介一樣級別善于僞裝的人都不是善類！

“到了，這就是我家。”

他們面前是院落，大門的牌匾上寫着“松下私塾”。

不同于江戶城內風格統一、錯落有致的建築，這個私塾建在一個比較偏僻的村子裏，略顯陳舊的擺設與那個男人不太搭。

不過吉爾伽美什是什麽人，他可是見過撒旦真奧貞夫魔王城和綠王比水流地下基地的見多識廣的王者，就算吉田松陽說這是他企圖破壞世界的基點他都不會覺得奇怪的。

“松陽老師回來啦！阿銀今天有乖乖練劍哦！假發又輸給我了呢。”

穿過練習的武館時，一個銀色卷發死魚眼的少年扔掉手中的木劍，光着腳向吉田松陽的方向跑來。

“不是假發，是桂！”緊随其後的少年板着臉強調道。

吉田松陽溫柔地摸了摸兩個少年的頭發， “銀時，桂，老師的客人來了，記得告訴高杉，大家要和睦相處不要吵架。”

“好的，松陽老師我知道了。”兩個少年齊聲回答。

“銀時。”吉田松陽突然叫住了和桂小太郎打打鬧鬧走遠的坂田銀時，嘴唇開合，最終化為一聲嘆氣，“別忘了穿鞋，腳會磨破的。”

二樓的小閣上，吉爾伽美什與吉田松陽對坐品茶，茶點都是吉田松陽親手做的，手藝不比燭臺切的差。

“本王對于人類的所作所為一直感到費解，既舍不得又要離開，明知日後敵對卻費心培養。”吉爾伽美什看着時不時溫柔關懷地掃一眼樓下玩鬧的三個孩子的吉田松陽，話語中的信息量巨大。

“被看出來了。”吉田松陽神态一如往常平和安詳，他為吉爾伽美什重新添了杯熱茶，新月般的眼睛透過窗外，眼神飄向遠方，“知道我為什麽要選在這個地方招待你嗎？因為這裏可以看見整個私塾，過不了多久這裏就會被大火吞噬殆盡，‘我’也會死去……”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吉田松陽停下來抿了抿唇：“感謝你聽我說了這麽多，作為回報有什麽疑難問題我都可以幫忙解答哦，別看我這樣，知道的還蠻多的。”

吉爾伽美什聞言輕嗤一聲：“收起你那突如其來的善心，這世上沒有本王不知道事，只有本王想不想知道的事。”

吉田松陽突然有種胸悶無力感，他知道自己領回家的這三個人都不簡單，就比如他曾親眼目睹那個銀發金瞳的佩刀青年前不久才被天人軍團長殺死，現在又好端端地在樓下和銀時玩鬧一樣，能被這樣的人尊敬追随的男人當然是極具魅力。

可是，就這麽毫不遲疑地拒絕他的好意還是所料未及的，越是智慧的生物對于未知的事物的好奇心就越強烈。

“殺死你那些追随者的天人，是天道衆最高首領之一，叫白令遲。目的不詳，戰力不詳，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哪怕是對同盟一言不合都會出手。不過很可惜，他因為有什麽事要做已經離開這個星球了，好像過幾年才會回來，你要報仇可是得等好久。”吉田松陽攏了攏垂在胸口的發絲，輕易地道出天人高層才知道的密辛。

意料中的沒得到任何回應，吉田松陽也不惱，等到時間差不多便起身離開去給三個小家夥準備晚餐。

即使是最後一頓，也不能馬虎。

最後的晚餐啊……

最終，吉爾伽美什還是沒有留在松下私塾吃晚飯。這一趟出行不算全無所獲，天道衆首領之一，白遲令，他記下了。

不緊不慢地放長線釣魚，也是英雄王酷愛的娛樂項目之一。

已經過了櫻花開放的時節，殘陽如血，晚霞與火焰将蔥綠的枝頭映出猩紅的顏色，熊熊燃燒的火焰燒掉了整個私塾，也燒掉了三個孩子的家。

那曾經給予戰亂無家可歸孩子溫暖的地方，最終只留下一片焦土。

吉爾伽美什的眼睛一如火海般明麗而驚豔，哪怕靠近就會被灼熱的火焰化為灰燼，卻仍有無數人飛蛾撲火，只為黃粱一夢。

鶴丸國永呆愣了半晌，強迫自己撇開癡迷的眼睛。

“不知道下次來江戶能不能碰見那幾個小鬼呢，死魚眼小鬼真臭屁得讓人想揍他啊！”他望着火海回頭無不可惜地說，倒是克制住了去瞧一瞧的沖動。

付喪神的使命就是保護歷史必然發生的事件不被破壞，哪怕是信長廚不動行光都不能去救本能寺中死去的織田信長，更何況只是幾個一面之緣有好感的孩子了。

入夜了。

吉爾伽美什淡淡吩咐道：“明日再來。”他完全沒有必要也沒有耐心等上幾年，回溯歷史上的任意一個時間節點，這正是時之政府賦予審神者的便利。

現在麽，是休息時間。

享受世間一切榮華富貴與愉悅的王可不是為人勞碌的苦工。

市丸銀望了眼不遠處的新橋，有些遺憾，撈刀什麽的，真的會上瘾吶。

算了，反正明天還會來的，他搖搖頭，步入白色的光暈。

回到本丸，早就得知審神者回歸的付喪神早早地準備好了一桌子的珍馐美馔，比之從前，擺盤餐具的風格更令人耳目一新。

市丸銀感嘆一聲：“今天的晚餐用兩個字來形容——講究。”

“如果你褒獎的兩個字改成風雅我會更開心的。”端着一盅湯進來的紫發打刀緩緩走進，舉手投足都讓人賞心悅目。

“我是歌仙兼定，喜愛風雅的文系名刀。請多指教。”歌仙兼定将手裏的白瓷湯盆擺放好，垂首站在主座下自我介紹。

“主人主人，我去博多學習經商回來啦！還有藥研哥也結束修行了。”

藥研點頭，補充道：“如今在修行的是前田。”

初始刀又是今天近侍的山姥切國廣擔起了介紹新人的任務，灌了一大口酒水壯膽，大着舌頭又十分赤誠可愛的再次迷迷糊糊地對審神者表白了一發。

吉爾伽美什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因為不間斷出陣的緣故本丸又增添了不少新成員，和泉守兼定、歌仙兼定、鲶尾藤四郎、骨喰藤四郎、莺丸和鳴狐，最開始空曠的大堂也不再冷寂，也許不久之後，這裏将不再有空位。

其他人或多或少地聽說了新選組幾人溜去江戶城差點把自己玩死的事跡。在表達同情關懷之後，吃到盡興，不由調笑幾句，看到羞憤得面紅耳赤的同伴，愉悅的笑聲充盈了整個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