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中秋

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一切開始的地方, 源泉之地——冬木市。

拒絕了付喪神随行，吉爾伽美什從王財中取了瓶酒，也不倒進酒杯中, 拔出木塞就往嘴裏灌了好幾口, 美酒入喉，香氣濃郁, 尾淨餘長。

找回了從前幾分感覺的審神者放聲大笑, 順着這份快意揚長而去。

“主公大人！請等一下。”

臨行之際, 第一個追上吉爾伽美什的是今劍, 他沖到吉爾伽美什身邊, 仰起小臉，雙手捧着一個小小的荷包，“主公大人，送給您，我自己做的守護符。”

“果然是雜修才能做出的廉價品。”吉爾伽美什拿起那只荷包，在今劍憧憬而期待的眼神中放到口袋裏。

“主、主人……”山姥切國廣氣喘籲籲地跑來，鼓足勇氣大聲說：“再過一段時間就是中秋節了，那是一個東方古國的傳統節日, 主人那天可以回來和我們一起過節嗎？”

見吉爾伽美什不答, 本就不擅社交的山姥切國廣漲紅了臉, 磕磕巴巴地找話題：“太郎和日本號釀了幾壇桂花酒, 埋在中庭的第二棵樹下，聽說很好喝；燭臺切做了蜂蜜漬桂花，等中秋到了大家一起做月餅；鶴丸這些天都在忙着譜曲編舞, 說要表演給您看……”

一衆付喪神躲在暗處幹着急，他們精心準備的秘密禮物都快被山姥切說完了。

吉爾伽美什打算回2004年的冬木市重新參加一回聖杯戰争，把之前丢的面子找回來。可轉念一想，冬木市的聖杯戰争英靈陣容與美國雪原市的聖杯戰争相比差遠了，還沒有足以與自己匹敵的對手，若是認真起來，拿到大聖杯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事。

于是他沉吟片刻，道：“本王覺得無聊了自會回來。”

雖然這個回答模棱兩可，但山姥切國廣還是很高興，不管等多久，主人總是會回來的。

***

冬木市的天空一碧萬頃，通透澄澈，哪怕其下的土地被鮮血染紅，它也依舊漠然視之。

湖畔的冷風将吉爾伽美什柔順的發絲吹得淩亂，他從路燈上跳下來，向着這個城市最著名的那所教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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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午夜，教堂裏空無一人，漆黑一片。

吉爾伽美什也不開燈，就近随意找了一處位置坐下，手裏拿着那塊金屬懷表擺弄翻轉。

在進行時空跳躍轉換時，吉爾伽美什就察覺到了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阻撓他，現在雖然回到了平行世界的冬木市，時間卻是2003年9月，距離第五次聖杯戰争開始還有近半年的時間。

在這之前，吉爾伽美什已經進行了兩次時空轉換，但無一例外的都不盡人意。第一次，他被傳送到1994年，第四次聖杯戰争剛結束不久，被大火吞噬的冬木市仍是一片焦土廢墟；第二次，他被傳送到2006年，第五次聖杯戰争已經結束，言峰绮禮死亡，衛宮士郎和遠坂凜去了倫敦……

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幾乎與黑色融為一體的青年神父進入教堂，他胸前的十字架吊墜随着前進動作輕微擺動，雲層移動，月光透過玻璃窗折射在他的臉上，樣貌終于清晰。

“哼，绮禮，發生了什麽？你看起來很愉悅。”思緒被打斷，吉爾伽美什熟絡地向來人問話。

“吉爾伽美什？”言峰绮禮只是驚訝了一瞬又恢複常态，“是遇見了一件讓人難以忘懷的事情——我給一位生命垂危的財閥老板做了一天的禱告，看着他苦苦掙紮，生命卻一點點在我眼前流逝的過程真是太美妙了。”

說到興奮之處言峰绮禮忍不住啧啧稱奇：“他的親人家眷面上雖痛苦不堪，其實內心和我一樣，都巴不得他早點死……”言峰绮禮打開了一盞燈，望着大片陰影中的金發王者，“對了，吉爾伽美什，時間還未到，你怎麽提前回來了？”

“你怎麽知道本王是提前回來的？”吉爾伽美什直起後腰，靠在椅背上皺眉反問。

“幾年前因為我供魔不足，你吃了返老還童藥，并告訴我聖杯戰争開始前夕将會恢複成年體。奇怪，身體裏的魔力并沒有銳減……”

原來言峰绮禮并不知道他的事情，“回來”指的是這副身體麽？

吉爾伽美什雖然可以不受master影響自由活動，不過master的魔力供給還是會影響到他的能力數值。言峰绮禮本來就不如遠坂時臣，要是這十年間任他所取早就被榨幹了，此外，教會還收養了一批四戰中幸存孤兒為吉爾伽美什提供能源，仍是杯水車薪。為了能夠在現世自由活動，吉爾伽美什吃了返老還童藥，幼年形态的他只需成年體一半的魔力。

“本王自然有自己的辦法。”被時之政府召喚成為審神者後陰差陽錯間便不需要master提供魔力了，當然，也不必遵守令咒的強制命令。

吉爾伽美什沒有解釋，言峰绮禮也不會做多餘的詢問，這是他們長久以來相處的默契。

大聖杯需要儲蓄後足夠的能量才能開始聖杯戰争，英靈都未被召喚出來當然不能提前開戰。吉爾伽美什只能等下去，除了生活中多了言峰绮禮，現在的日子比本丸還要無聊。

“禦三家中，遠坂家只剩下繼承了老師魔術天賦的遠坂凜，間桐家的二少爺沒有魔術回路，唯一值得關注的就是北邊的愛因茲貝倫家……”在服務員将麻婆豆腐擺在言峰绮禮面前時，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拿起勺子一刻不停地吞咽，辣出眼淚也不停止。

因為言峰绮禮是這家中華餐廳的常客，老板還送了一小盤桂花糕解辣，和麻婆豆腐一樣，桂花糕也是中國傳統美食。

擺盤中的糕點呈半透明狀，濃郁香甜的氣息撲面而來，吉爾伽美什拿了一塊品嘗，入口即化、滋潤松軟的口感令他十分滿意。

這個時間段沒什麽客人，兩名女服務生站在角落裏小聲聊天——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好想回家，我奶奶做的梅幹菜扣肉最好吃了。”

“留學在外就忍一忍吧。雖然不在一起，但可以共賞一輪明月。”

吉爾伽美什想起了臨行前付喪神和他一起中秋的請求，還有日本號和太郎太刀的桂花酒……

和與自己有共同語言的言峰绮禮一起愉悅不錯，但是笑面青江完全可以替代他。關鍵是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被衆多廢審制造機伺候的日子，吉爾伽美什覺得整日呆在教堂裏，無聊不說，還十分清苦。

怎麽能讓享盡世間榮華的王過苦日子呢？

這麽想着，吉爾伽美什心安理得地丢下言峰绮禮回到了本丸。

吉爾伽美什剛邁一步，便感覺腳底踩了個柔軟的東西，垂眸一看，竟是一個生面孔的付喪神，看外表應該是短刀，臉色潮紅，應該是喝醉了。

“大膽的雜修，你擋到本王的路了。”

“嗝——對不起啊！我就是這樣沒用的刀，救不了信長公，也不受現在主人的喜歡。”不動行光喝得爛醉，沒有察覺出吉爾伽美什便是他主人，只覺得這個人身上的氣味很好聞。他猛地一下站起來，遞給吉爾伽美什一罐未開封的甜酒，大着舌頭道：“嗝，送給你，燭臺切做的甜酒釀，其實還有更好的酒，他們不給我喝，說、說要留給主人……”在吉爾伽美什接過甜酒後便一頭栽到草叢中呼呼大睡起來。

羊腸小道上，伴随着秋風，枝頭間的桂花簇簇落下，未合蓋的酒瓶中也落了幾瓣，再喝一口時，口齒間多了一份桂花的芳香。

桂花像是溫婉成熟的江南水鄉女子，不似櫻花那般清雅靈動，卻多了一段夢境般的濃情蜜意。

吉爾伽美什擡手擦去嘴角殘餘的酒漬，又走了幾步，便看見庭院裏開得最繁盛的那顆桂花樹下正在收集桂花的付喪神。

本丸身高天花板級的付喪神幾乎都在那裏，太郎太刀、岩融、日本號、石切丸以及新來的次郎太刀、禦手杵和蜻蛉切。他們每個人肩膀上都架着一個小短刀，小短刀們一手拎着一個布袋，另一只手靈巧又快速地從樹上摘取又大又完整的桂花。

其中動作最麻利的是市丸銀，他在斬魄刀上綁了一只籮筐，神槍伸縮一個來回就是半筐桂花，小夜則在一旁挑揀出最好的。

要是死神們知道市丸銀用斬魄刀卐解來摘花，不知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最先看見吉爾伽美什的是博多，他充分展現了短刀第一機動與偵查的優勢，從禦手杵肩上跳下來，跋起腿就沖向了吉爾伽美什。

“主人，主人，主人回來啦！”随着博多的呼聲，一掃之前的沉寂，整個本丸都活躍起來了。

和第一次見面一樣，博多被天之鎖吊在了半空中。

“啊~~主人，請用這條繩索将我牢牢捆住，盡情地鞭撻我吧！”粉色頭發白西裝的付喪神發出一聲呻'吟。

中秋佳節，天還沒完全暗下來，付喪神們就早早将糕點酒水準備妥當，用餐的大堂右側的一面牆改造成了可推拉的門。這樣，春天可以賞櫻，冬天能夠看雪。

付喪神們也卯足了勁，勢必要向審神者展示最完美的自己。

“安定安定，你看我今天的指甲油塗得好看嗎？主人會喜歡嗎？”加州清光向大和守安定展示自己新做的指甲。

“和之前不是一樣麽？都是紅色嘛。”

“色號不一樣啦！這個更鮮豔一點，希望主人喜歡。”

大俱利伽羅站在門口等了很久，終于忍不住催促道：“好了沒？我們的表演快要開始了。”

“不行，這個配飾還不夠華麗。”太鼓鐘貞宗面前擺滿了五彩斑斓的配飾。

“等等，還是這件西裝更能襯托帥氣。”燭臺切光忠換上了一件更加筆挺的西裝。

今日份的近侍是壓切長谷部，打刀，一個把主命當作天的付喪神，吉爾伽美什并不讨厭這樣的人。他舉起壓切長谷部剛添滿酒水的酒盞，對衆人道：“雜修們，本王允許爾等，盡情狂歡。”

滿月無瑕，一醉方休，願此後歲歲年年如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