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闫亂在ICU呆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被轉入普通病房,但兩位主治醫生依然沒有放松,兩人一人帶兩個護士輪流守着闫亂,盯着他的狀态。

闫亂昨天出事後被送進哪一家醫院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一晚上醫院外早就聚集了各種媒體和粉絲,醫院的安保不夠用,團隊又找了兩個安保公司派人過來維持秩序,和醫院進行協議,闫亂所在的那層樓電梯不停,除了醫院工作人員和之前就住院的病人和家屬,其餘任何人員出現都需要檢查登記。

這天下午闫羅漢到了醫院,他剛從警察局回來,本來想趁着那些小警察不注意把那不法分子不聲不響地弄死在警察局的,誰知道現在的小警察不僅觀察力一流,還都年輕力壯,硬生生把他的謀殺計劃截胡了,警察們給了他一個警告,說知道他護子心切就不計較他當着警察的面傷人了,再有下次就得拘留。

闫羅漢在警察局受了一肚子氣到了醫院,隔着窗戶看到自己兒子腦袋包得跟要坐宇宙飛船似的,還接着氧氣管,一米九的大個兒神志全無地躺那兒,看着就可憐。

“我兒子什麽時候能醒?”闫羅漢一雙牛眼冷冰冰地盯着主治醫生,醫生坐着他站着,看着像要債。

“還在觀察中,但已經脫離危險了。”主治醫生剛下輪班,剛準備休息,就見到這看着特別醫鬧範兒的病人家屬。

闫羅漢咬了咬牙,腮幫子鼓得實實的,緩了會兒他突然張開嘴嘆了口氣,醫生全身都繃得緊緊的,做好要逃跑或呼救的準備,只見闫羅漢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厚實的大紅包,俯身湊到醫生跟前,語氣充斥着讨好和央求:“麻煩您了麻煩您了,求您對我兒子上點心,有什麽需要盡管說,有什麽仇人也可以告訴我,我......”

“不不不,闫爸爸,您言重了!我們不收紅包的!”那醫生一身冷汗白吓了,他立刻站起來推脫,急得滿腦袋熱汗......

一天的觀察期即将過去,闫亂雖然沒醒,但據醫生說狀态是越來越好了,醒來指日可待。

闫羅漢來了之後紹晴他們就出去辦這兩天堆積如山的工作室各項事務了。闫羅漢從醫院食堂打了份最便宜的飯坐闫亂的病房外頭囫囵吃着,醫院走廊裏很是安靜,天色從窗戶裏投進來,天也快要黑了。

“叔叔。”

闫羅漢面前被投下一片陰影,他覺得這聲音在哪兒聽過。闫羅漢擡起頭,來人逆着光,身形挺瘦的,臉有些看不清。

闫羅漢等适應燈光後,才看清楚面前站着的是誰。

“我想...看看他。”褚時雨艱澀地說出這幾個字,他和四年前沒什麽變化,只是瘦削了一點。

闫羅漢緩過神來的時候滿眼的震驚才被憤懑和複雜所替代,他放下快餐盒,擦了擦嘴,用力點了下頭:“行。”

褚時雨的态度很小心、很卑微,四年沒有任何聯系,誰都會怪他,這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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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等,我去問下醫生能不能進去,能的話你進去看吧。”闫羅漢站起來,意外的大方好說話。

褚時雨站着有些手足無措,闫羅漢走了兩步卻又回過頭,他盯着褚時雨,目光挺平靜:“不過我得問你一句啊,你還走不?你還走的話就在他昏着的時候看吧,別等他醒,也別再給他念想了。”

闫羅漢态度挺慈祥,但話絲毫不客氣,像家裏來了個攆不走卻又讨人厭的親戚。

褚時雨怔了怔,片刻才點了點頭,低低說了聲“好”。

醫生那邊沒什麽問題,闫亂現在只要狀态穩定,一星期內就一定能醒過來,所以已經可以進病房去看他了。

闫羅漢沒打擾褚時雨,依舊守在門外頭吃着自己的便宜盒飯。褚時雨進去的時候心髒跳得不大正常,他推開門的時候指尖都在發抖,眼眶不自覺泛熱。

闫亂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緊閉,上半身很多地方都接着醫用器械,邊上的電子屏幕上生命曲線在很有規律地走着。

褚時雨慢慢走向他,看他蒼白的臉、出落得更加利落的臉部輪廓,褚時雨眨了眨眼,他伸出手,輕輕去碰闫亂放在一邊的手。

褚時雨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和情緒,可呼吸越長、眼眶裏積攢的眼淚越多,片刻,眼睛稍稍一眨,眼淚就掉了下來。

“趕快好起來。”褚時雨聲音有些沙啞,他低聲說,而後蹲**,褚時雨把額頭貼在闫亂的手背上,他低着頭,緊緊握着闫亂的手,像磁鐵的兩極那樣,一點都不想松開。

病房裏安安靜靜的,只有時不時的抽氣聲和儀器發出來的“滴滴”聲,半個多小時後褚時雨才離開病房。

闫羅漢沒多說什麽,褚時雨對他們家有恩,但在闫亂的事情上,闫羅漢對褚時雨也有怨,兩者抵消,讓闫羅漢沒辦法再多要求褚時雨做些什麽,也沒立場去問褚時雨以後該怎麽打算。

紹晴一下午的工作忙完後第一時間回了醫院,她在醫院停車場草草吃了兩口晚飯便下了車,卻看到一個清瘦的身影從住院部走出來,第一眼紹晴沒怎麽在意,但大腦似乎被電了一下,她猛然再次擡起頭,不可思議地看着正走向那輛車牌為首B2開頭的車的人。

“上車上車!”紹晴轉身又上了車,命令司機立刻再次啓動車子。

“跟上前頭那輛輝騰!”紹晴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神情緊張激動。

車裏的其他人紛紛好奇:“怎麽了紹晴姐?狗仔嗎?!”

紹晴覺得自己嗓子發緊,司機也迅速調轉車頭,尾随那輛車出了住院部的停車場。

......

闫亂在三天後醒來,比醫生推測的清醒時間還要早些,各項檢查做了兩天,等醫生确認已無大礙只需要靜養之後,闫羅漢和紹晴他們才去見闫亂。

闫亂的反應還是挺慢的,醫生說他現在不适合動腦,也不适合接收太多的信息,所以他們講話闫亂只是聽着,即使是這樣,後腦還是一陣又一陣的劇痛。

在繼續靜養了快半個月之後,闫亂才漸漸恢複。被醫生通知可以見一些來探望他的人時,馮芋是第一個來的,闫亂那一下是替她擋的,扔鐵塊的那個是她的黑粉,以前陸陸續續就攻擊過、甚至往馮芋家裏寄過一些動物屍體,但這次依靠親戚的關系居然進入到了頒獎典禮後臺,如果不是闫亂,馮芋會怎樣,後果不堪設想。

“沒事,我現在也沒大礙了,你不用太自責。”闫亂看着哭得快昏過去給他道歉給他道謝的馮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又把剛剛闫羅漢削的半個蘋果拿到馮芋面前:“吃蘋果嗎?”

馮芋抹了抹眼淚,朝闫亂擺擺手:“不...不用了,你這邊,所有的治療費、住院費,還有後續任何費用,都我來出,以後你要出歌,我都免費幫你做。”

闫亂面無表情地聽着:“營養費呢?”

馮芋:“我來。”

“以後這個傷引發了後遺症的看病錢呢?”闫亂繼續問。

“我...都由我來,你有任何問題都我這邊來出,這次真的,我欠你一條命。”馮芋滿心感激的同時夾雜着一絲感慨:果真是金錢饕餮啊。

晚上紹晴來給闫亂彙報工作的時候闫亂讓她把那兩個安保公司的賬直接給馮芋,紹晴愣了一愣:“什麽?”

闫亂點頭:“她說的,說欠我一條命,還什麽都行。”

頓了頓闫亂又忍不住說:“而且你犯得着請兩家安保公司嗎?五六十個人守着?你是覺得我錢太多了?有那麽多人跑醫院來圍觀我嗎?”

說到這裏紹晴表情突然變了變,她看向門口,闫羅漢此刻不在,才清了清嗓子:“來醫院圍觀你的人倒也是有。”

闫亂利落地怼回去:“圍觀就圍觀,我受了傷也是好看的,一個安保一天一千塊啊,啧,我是不是得給你降降薪讓你知道所有的錢都來之不易啊?”

紹晴抿着嘴,等闫亂一頓數落完,才跟沒聽見一樣繼續說:“你得給我漲薪。”

“憑什麽?”闫亂覺得滑天下之大稽。

“就憑你不漲薪我就聽你爸的話不把褚時雨來看過你的事兒告訴你。”紹晴平淡、随和、冷靜地把這句話說完。

闫亂盯着她,表情從洋洋得意準備扣員工工資變到呆滞、再變到震動、再變到無法相信,整個人漸漸再次蒼白。

“什麽?”

紹晴不想承受闫亂特別沉重的情緒壓力,只是把PAD遞到他面前,又給了他一張明顯就是從什麽本子上随意撕下來的一張紙。

“相冊裏有視頻,紙上是地址;攝影小仲跟了兩天搞到的,記得給他獎金。”

紹晴說完便迅速離開了闫亂的病房,留他一個人緊緊咬着牙盯着那屏幕黑着的PAD。

首都郊區有好多園林,有些是公家的,有些是私人的。闫亂在醫生的勉強松口下、在闫羅漢的狐疑和揣測下,在紹晴的掩護下,在兩天後的一個下午,到了首都郊區。

和闫亂一同去的還有被闫亂賞了十萬獎金的小仲。

“就是這個園子,那天我看着他進去的,我打聽過了,這是私人園林,不過有一段挺出名的歷史,每個月都有兩個開放日供大家參觀的,今天就是其中一個開放日,我已經給您預約好了,老板,這是入園門票。”

小仲此時就是闫亂最忠心最貼心的小棉襖,喜笑顏開就遞上門票。

闫亂挑眉,接過門票:“他這邊六點閉園是吧?”

“對!”

“嗯,六點我不出來你就不用等了,直接回去。”闫亂道,小仲點頭,朝闫亂比了個拳頭:“老板加油!”

闫亂下了車,壓低帽檐,朝園林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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