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日記本
一個月前,正是第一起命案發生的時間。不管是真的有聯系,還是巧合,都值得留意。
中年婦女卻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不顧滿面淚水,抓緊了應深的袖子,“對!已經一個月了,我這段時間經常夢見她在街上游蕩,衣服都是破的,光着腳……我很怕,很怕她被壞人帶走了。我聽說石英公園裏死了一個很年輕的女生,我……我女兒也是在那裏失蹤的……”
張麗靈,女性,十四歲,初三學生,失蹤已經超過一個月。
這情況,怎麽聽都非常不樂觀。兒童失蹤案例中,91%的兒童都是在綁架後的24小時內遇害,一般來說,張麗靈活下來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但這次同時發生了別的案件,需要考慮到兩者之間有無聯系。
技術員将張麗靈的資料和幾位被害者進行交叉比對,發現她和林琪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只不過一個初三,一個高二。
應深将從家屬那裏拿到的照片,貼在林琪的旁邊,用筆畫了一條連接線,上面打一個問號。一個失蹤者,一個被害者,二者之間有何聯系。
警員看着他們将張麗靈貼到白板上,作為一條線索考慮,忍不住開口:“就算找到她,她也沒辦法告訴你們什麽消息的,她的精神狀态不太行。”
沈文欽皺眉,“家屬剛才怎麽不說?”
這種重要情況當然要考慮在內。
“這又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好事,誰會急着說出來。我們當初也是聽他們鄰居讨論才知道的。張麗靈情況特殊,我們難以預料她會去哪裏,不能用常人的思維去衡量她,甚至遇到危險了她可能都不知道要報警。”警員嘆氣。
沈文欽思索:“如果是精神有問題的人,那一般來說,是很容易看出來的,在路上游蕩非常顯眼,按道理來說很快就會被發現。”
“我們當時也是這麽想,但一直都沒接到電話,發出的尋人啓事也沒有有效的回應,所以我們推測她可能是被拐走或者遇害,這樣要找回來,難度就不是一般的大了。”警員沉着臉道,“你們現在打算怎麽辦?”
應深指着白板上的黑線,“我還是想從這裏查,我覺得,張麗靈應該還活着。”
“為什麽?”警員好奇。
應深垂眼,目光專注地看着張麗靈和她母親的合照,兩人依偎着,笑容都十分幸福燦爛。她是單親家庭,完全由母親一人将她拉扯長大,她母親也只有她這麽一個女兒。“家屬非常堅信,而我的直覺也是這麽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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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警員不能接受這個理由。放在資深老警官身上,或許還有點可信度,但眼前這位還這麽年輕。“案件緊迫,容不得浪費任何時間。”
“對。”應深點頭,十分贊同的樣子,但絲毫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
警員一臉無奈,看向沈文欽,“你們是怎麽合作的?”
這麽堅持自己想法的人,都不管旁人說什麽。
沈文欽則說:“他這麽說肯定有他的理由。”雖然他們才只合作辦過一個案件,但依照應深的性格,不像是亂來。
他們去了張麗靈家,很普通的單元間,兩房一廳。
張母給他們倒了水,然後在沙發坐下,緊緊地抱着自己的胳膊,像是感覺很冷的樣子。
應深問:“您女兒性格怎樣,喜歡什麽,常去的地方有哪裏?”
“這些我已經和警察說過了。”張母急躁,“不要問我了,快幫我找我女兒吧!”
“分析您女兒的心理有助于我們推測她在哪裏出現。我們關注的重點和之前的有些不同,希望能通過您給出的細節發現些有用的線索。”沈文欽溫聲安撫,“在您女兒失蹤前的那段時間,她有什麽變化?”
張母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靈靈原本很活潑愛笑,但可能是因為我工作調動的關系,搬家之後,她的情緒一直都比較低落,我和她談過幾次,她有點好轉了,但我工作忙,經常顧不上她……她喜歡吃甜品,看小說,地方的話,應該是去石英公園看花……”
“只有一個地方?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是應該經常和朋友出去玩嗎?”應深問,“她和誰一起去?”
張母垂眼,表情自責地解釋:“她一個人去的,我沒多少時間陪她。我們三個月前搬來的,她剛換了個新環境,還沒适應,沒交到什麽親近的朋友。”
應深:“三個月,已經很長時間了。”
這很不正常。
張母眼圈紅了,更加自責,“都是我的錯,我應該多點關心她的……”
沈文欽遞上紙巾,安撫她的情緒。
應深:“請問可以看一下您女兒的房間嗎?”
張母擦着眼淚,“可以,我一直沒動過她的房間。”
他們順着張母指的方向,走了進去。
潔白無瑕的牆,淺藍色的床鋪,床頭放着一本懸疑小說,中間夾着書簽,只看了三分一,木制書桌上随意擺着課本,頗為淩亂。
他們粗略看了一圈,有些奇怪。
“這個年紀的女孩,正值青春期,到了愛美的時候,對異性萌生好感。但她的房間連個毛絨玩偶都沒有,裝飾和色彩也缺乏少女感。”
應深彎腰,在書桌前,低頭翻找着什麽。
“找什麽?”
“日記本。”應深拿下書櫃格子上整齊擺放的書,露出了後面藏着的一個小巧筆記本,上面還有密碼鎖。四個數字,按照她的情況,會選擇什麽做密碼?
應深拿着本子思索。
“給我。”沈文欽伸手拿過日記本,輕巧笑道:“沒這麽麻煩。”
說着,雙手用力一掰本子,咔嗒一聲,暴力扯爛了簡陋的密碼鎖,一張照片從裏面飄了出來,落在地上。
“別拘泥于眼前的路,可以自己開路的嘛。”沈文欽勾唇,彎腰撿起了照片。
想到了密碼,正準備試的應深看着空蕩蕩的手,愣了一下,最終只能嘆口氣,攤手,然後湊上前看日記本。
一頁頁飛快地翻着看,密密麻麻的字,幾乎都是張麗靈抑郁的發洩,在學校的痛苦,母親繁忙不理解,什麽都只能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甚至有四十三處,提到了死。
而沈文欽手上的照片,是某次活動的合照,張麗靈站在角落,和身邊的人群格格不入,表情壓抑。而人群中央,有一張眼熟的燦爛笑臉。
沈文欽:“她認識林琪。”
不僅如此,林琪的臉還被黑色水筆用力地塗黑了。很明顯的憎惡情緒。聯系上日記裏頻繁出現的l,大概指的就是林琪。
他們對視一眼,走出客廳。
“張女士,請問您知道您女兒在學校遭受到嚴重的霸淩嗎?”
張母皺眉:“霸淩?我女兒怎麽可能遇到這種事,她性格那麽随和……不對,說起來,之前我好像聽她說過和同學相處得不太好,但我以為只是小孩子之間的小矛盾,過兩天就好了,就讓她不用管那麽多,專心學習就行,她很快就要中考了……等等!你的意思是說,我女兒的失蹤,和校園霸淩有關?欺負我女兒的人做的?!”
“目前并不清楚。”應深解釋,“您暫時不要胡亂猜測徒增自己的擔憂,我們會盡力去偵查,一有結果就通知您。”
“另外,如果您想起什麽關于您女兒的事情,請一定要通知我們。”沈文欽遞上名片。
兩人說完,正要轉身離開。
應深又想起什麽,忽的回頭問:“張女士,您女兒喜歡寵物狗嗎?好比拉布拉多?”
張母一愣,“不,她喜歡貓,貍花貓。”
“這樣……謝謝。”
應深思索着點頭,這才真的走出了門。
路上,沈文欽問:“你怎麽提到拉布拉多了?難道你懷疑那張麗靈和那個少年也有什麽關聯?”
“我們之前假設過少年偏執地關心着那只拉布拉多,尾随林琪,恰巧撞見她不耐煩虐狗的一幕,腦子一熱,導致了激情殺人。但根據流浪狗救助站的說法,少年不過十三歲左右,身材瘦弱,并不符合嫌犯的體格和力氣。”應深思索回憶,“但現在找不到的兩個人,張麗靈和不知名少年,都和林琪扯上了關系。”
“你是想說死神d那種的,替別人完成願望的殺人?”沈文欽突然想到了什麽。
迄今已有十年依然尚未告破的懸案,兇手來去無蹤,反偵察能力高,作案手段十分謹慎,精心挑選一個願望者,殺死他或她所極其憎恨的人,然後放一張紙條在他們家門口,寫着——你的心願我已經替你完成。并附帶一張那人慘死的照片。
一開始,那些人以為只是惡作劇,但聽到流言,知道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之後,便吓得立刻報給了警局。但也不排除有些人沒有報警。因為被殺的人大多本身也算不上好人。家暴的丈夫,強.奸犯,瘾君子……
雖說人們都知道,生命可貴,認為某個人就該死的這種想法有些惡毒。但實際上,有些人在做出某些事之後,就相當于舍棄了自己的人格,別人已經無法對他們表現出平等的看法。他們毀了別人的人生,自然該付出代價。
一命償一命,甚至一命償多命,便宜他們了。
不可避免的,有人會這麽想。但法律為求公正嚴明而不斷被修改,足以證明審判罪責從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有人做所謂的衛道士,只是用他自身心中的秤進行主觀判斷,簡單的殺死并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更擾亂了社會秩序。
人不是機器,在外界影響下,所謂的公正死神death帶來的只會是混亂,血腥,還有殺戮。
應深神情嚴肅,雙目漆黑深邃,“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最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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