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哭了

另一邊, 留在片場的應深也遇到意料之外的狀況,抓了一個嫌疑人回警局。

回到沈文欽剛離開不久的時候。

應深看着休息區,問:“楊逸經常來探班嗎?”

工作人員搖頭, “也不是, 他們兩個都忙,只是楊逸現在拍廣告, 正好離得近而已。”

“這樣。”應深思索。

她有些擔憂, 又問:“我昨天已經将粉絲團的名單都交給你們的人了,請問犯人真的是粉絲之一嗎?不會傷害陸晉吧, 影響到他的工作怎麽辦?”

應深:“不用擔心, 我們的人會保護好陸晉的, 一切照常。”

說着話時,應深眼角餘光掃到什麽, 忽然微微皺眉,語氣不佳:“那兩個人是誰?不在工作人員名單裏。”

陌生的面孔, 卻在片場裏出現,一臉的興奮模樣。

她看過去,也覺得不對勁,找到片場的人員安排人質問。對方懵了一下, 才想起來, “是女主演的粉絲,

現在不是很流行這種福利活動嗎?體貼粉絲,抽幸運兒近距離了解愛豆的工作生活……”

應深臉色一沉,“不是說了要所有人員的名單嗎?”

“這是臨時加的, 我忘了……”對方心虛。

“先不管這個, 粉絲幾人?陸晉現在人在哪?”應深擰眉。

片場工作人員手忙腳亂地翻找資料,緊張說:“……沒記錯的話, 是三個。陸晉現在應該在更衣間,走廊右拐第三間就是了。”

應該一同的粉絲卻少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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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在哪?”

通過耳麥問看着監控的同事,得到回複陸晉去了洗手間,二話不說,轉身便要趕過去,走廊另一邊卻傳來不小的動靜,撞擊的悶響,女人的尖叫。

正是洗手間的方向。

他們對視一眼,立刻跑了過去。

場面十分混亂,一門之內,三個男人扭打成一團,拳頭,腳,手肘,膝蓋,幾乎是能用上的都用了,陸晉算是其中比較理智的人,但臉上同樣有着惱意,想将楊逸扯過來護着,而唯一的那個生面孔男人一心一意地對付楊逸,一點都不敢碰陸晉。

應深和工作人員快步上前,将怒火上頭的幾人分開,分別抓着他們的胳膊。楊逸和陌生男人傷得最重,臉上多塊淤青,嘴角破了,滲着血。

“發生什麽事了?”應深擰眉問。

沒有人回答,陸晉卻看了一眼門外。應深注意到,麻煩同事用警察證把聚在外面看戲的人驅散了。

陸晉這才回話,聲音隐忍怒火,說那個陌生男人相當神經,他在上廁所,一轉頭發現一個人在後面盯着,拿着手機對他拍照。楊逸來找他看見了,很生氣,和對方打了起來,他當然也想揍對方,但有所顧慮,又擔心楊逸受傷,趕緊上前想拉開他們。

應深看楊逸兇狠地瞪着陌生男人,要不是被拉着還想繼續打的樣子,忍不住揉額角,有些頭疼,看着像是個很理智的人,倒沒想到這麽真性情。

“你們三個,都去警局一趟。”

陸晉皺眉,但也知道沒辦法拒絕,扶着楊逸說:“我先和導演說一下情況,還要拿醫藥箱,給阿逸處理傷口。”王

他去說的時候,自然有警員跟着。陌生男人先被押去警車。

楊逸的助理看到傷口,頓時苦着張臉,說:“完了,林姐肯定會罵死我的。”

林姐是楊逸的經紀人,之後楊逸還有宣傳活動,這樣的淤青也不知要撲多厚的粉才能蓋住,萬一被眼尖的狗仔發現了,肯定會瞎寫他有暴力傾向什麽的。

陸晉原本就因為他是幫自己才受的傷自責,現在聽到這話,更加內疚懊惱。他作為兄弟,看到自己有情況,毫不猶豫就上來幫忙,不管自己受傷影響工作,再想想自己因為警察的話,對他産生了一絲懷疑,頓覺萬分羞愧。

到了警局。

兩名警員在審訊室審那個瘋狂的粉絲,查明了身份。他的名字叫梁健華,29歲,無業游民,以前和陸晉同讀一所高中,但後來因為家庭原因,去了外省讀大學,畢業之後,又回來了這裏。

當警員問他,不是女主演的粉絲嗎,為什麽去偷拍陸晉。

他的情緒十分激動,滿臉漲紅,死死地抓着桌子說:“我喜歡的是陸晉!那個女人不是!我、我只是想他知道,我為他做了很多,我很早就關注他了,他沒紅,我不一樣!他知道,知道我的!”

說話結巴,情緒不穩定,話語的邏輯順序也有些混亂。

警員查看他的手機,發現裏面全都是陸晉的照片,不同角度,很多都是模糊的,顯然是偷拍。審問讓他交代住所,他不願說,技術員便查了,幾名警員趕過去破門而入,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牆上密密麻麻的,全貼滿了陸晉的照片,微笑,皺眉,睡顏……有些是熒幕上的形象,有些則是偷拍的生活照。不僅如此,桌子上還有許多珍藏起來的生活垃圾,像對待寶貝一樣整齊地擺在櫃子上,用密封袋裝着,有紙巾,飲料盒,筆等等。不用想都知道是誰用過的,警員們頓覺頭皮發麻。

警局。

因為陸晉是受害者,楊逸是幫忙的,按一般情況處理的話,打架屬于民事行為,不立案,口頭警告教育,很快就會放人。但現在陸晉身上牽涉着三宗命案,一切就沒那麽簡單了。尤其現在警局內部的人揪着梁建華,幾乎已經認定他就是犯人。

應深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觀察着走廊座椅上陸晉和楊逸。他們處理着傷口,看起來就只是一對感情很好的異姓兄弟。但下一秒的畫面,是應深沒有料到的,有些驚訝,但還不至于震驚不理解。

楊逸哭了。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陸晉在幫他塗着藥水,興許是傷口太痛,還是別的情緒影響,楊逸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眼圈卻驀地紅了,淚水在眼眶內集聚,如同一汪清潭,濕潤滿盈,沿着臉龐流了下來,看着特別可憐。

陸晉發現的時候,頓了一下,看着他,神情變得更加柔和,默默的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遞給他,還拍拍他的肩膀安撫。

表現很自然,似乎已經司空見慣。

陸晉擡眼,發現了不遠處的應深,下意識的側身擋住了楊逸。

應深走了過來,很直白。

“哭了。”

連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機會都不給。

陸晉皺着眉,不自在地解釋,“不、他碰到些事了,一般不會這樣。”

然而,事實是,早在他們住一起時,陸晉就發現楊逸這個奇怪的特點,明明人高馬大,卻意外的愛哭。第一次看到他哭,是他發高燒,身邊沒有家人,陸晉半夜照顧他的時候,漆黑的眼睛濕漉漉,很依賴地握着他的手,眼裏滿是水汽,眼淚好像随時都會從眼眶中滾落下來。雖然一開始很震驚,但想到可能是他家裏發生了什麽事,又或者獨自在外拼搏,生病了人比較脆弱,反正陸晉當時一點都沒有反感,不覺得大男人生個病哭很丢臉什麽的,反而第一反應覺得自家弟弟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可憐。陸晉沒說什麽,只是負責遞紙巾,抱着他拍肩膀安慰,希望能讓他稍微感覺到類似家人的溫暖。而且,從那以後,兩人的關系拉近了不少,像是真的親兄弟一樣。陸晉不自覺的就覺得自己是兄長,應當多照顧他。

應深把陸晉帶到一邊的空房間說話。

“你為什麽不說你們之前住在一起?”

“你們也沒問啊,而且,這和案情沒關系吧?”陸晉有些警惕,意識到眼前這位警官仍沒有放棄懷疑楊逸。

應深沒有回答,只是平靜地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你剛才撒謊了,他經常對你哭。”

作為普通的守法市民,陸晉顯然不擅長在警察面前編造謊言,聽到這話,眼神閃爍,心虛地看向一邊。

“我們辦案不可能強行扣罪名到無辜的人身上,你說實話有利于洗脫他的嫌疑,但你遮遮掩掩了,反而會讓我們覺得你知道某些不可告人的事,在包庇他。”

陸晉臉色變了變,終究還是吸了口氣,垂眸說:“你問吧。”

“你喜歡楊逸嗎?愛情的那種喜歡。”

陸晉猛地擡頭,震驚地瞪着他。第一句話就這麽直白勁爆,要不是他們身在警局,陸晉真覺得他是在面對哪個尖銳的記者。

他的表情十分不自然,甚至可以說是尴尬至極,“怎麽可能……我們、都是男的。”

“國外娛樂圈裏有不少出櫃的。”

“你都會說那是國外!”陸晉一拍桌子,惱怒低吼,“警官先生,破案不是妄加猜測,你不要因為你自己急于立功,就毀了我們的一生!”王

那反應,是真的被激怒了,不是惱羞成怒,是真的反感別人誤解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雖然為了節目效果,他們在臺上有些暧昧舉動,滿足部分粉絲的期待,但那也只是開開玩笑而已。如果真的出櫃,必然比曝戀情結婚嚴重得多,原本他們的事業就算不上多穩定,再來這樣的沖擊……

應深被罵也沒有太大反應,仿佛那人不是他,依舊觀察着陸晉的微表情和肢體動作,判斷真僞。

“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我有個女同事也是你們的粉絲,她很喜歡你們。如果冒犯到您了,我在這裏向您道歉。”應深眼神誠懇,讓人無話可說。即便這是假話,考慮到此時的情況和氛圍,陸晉也只能選擇順坡而下。

他皺眉不耐道:“沒事,還有別的什麽要問嗎?沒有我就走了,我還有工作。”

“還有一個。”

走到門邊,握着門鎖要轉的陸晉停下動作,不情願地看向他。

“楊逸哭的時候,你試過不理他嗎?他是不是一直邊掉眼淚邊望着你,就像一個求關注的小孩那樣?”

陸晉看着他,回想起楊逸眼巴巴的可憐眼神,他的确試過因為工作忙,煩躁而懶得安慰他。他遲疑地點了點頭,神情不自然。

應深垂眸思索一會,禮貌說:“那我問完了,謝謝您的配合。”

陸晉站在門邊等了幾秒,卻得到這樣一個模棱兩可的回應,心底莫名有些慌,“等等。”

應深:“怎麽了?”

“就這樣,問完了?”

應深點頭。

陸晉又無意識皺眉,今天他皺眉的次數尤其多。他很想問眼前的警官,問這些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審訊室內。

陰涼,灰暗,只有一盞燈,正對着梁建華,将他的一舉一動毫無保留地暴露在一衆警察的眼皮底下。審訊室從來就不是什麽舒适的地方,只覺壓抑,想要快些離開。

梁建華不是警局的常客,坐了一會就忍不住煩躁,不停的做出各種小動作,重複地問,我能走了嗎。

應深和審訊的警員交換,走進房間,手裏拿着一個文件夾。他狀似随意地坐下,手搭在桌上,打開文件夾,将裏面的照片一一攤開,冷淡問:“對這些照片有印象嗎?”

梁建華抖着腿,手放在膝蓋上,一臉不耐煩,眼角的餘光掃到照片後,一頓,忽的低頭盯着照片,小聲低喃:“陸晉……”

還伸手想去摸。

但應深适時地一扯文件夾,照片和他的手拉開距離。

“有印象是吧?”

梁建華不答,依舊眼盯盯,癡迷地望着照片,仿佛要将那個人刻到腦子裏。

啪的一聲,應深不客氣的合上文件夾,威嚴道:“回答問題。”

視線裏重要的人不見,梁建華眼底劃過失落,心不在焉地點頭,“……嗯、嗯。”

“這些照片是你拍的嗎?”

梁建華盯着文件夾,視線熱烈得像要燒透那層塑料外殼。他目光貪婪,點頭,低聲說:“打開!快打開,我想再看一眼好确認。”

應深突然一拍桌子,驚人的聲響,吓得他一抖,擡頭就對上淩厲的瞪視。他一縮脖子,立刻慫了下來,低着頭,安安靜靜地坐好。

“你還送了什麽給陸晉?郁金香,白襯衫,藍色的領帶?”

梁建華眼裏閃過惱怒,情緒藏得并不怎麽高明,捏着拳頭,急切地點頭,“對!都是我送的,我覺得很合适他!”

應深眸光微閃,下意識地看向側面的玻璃,走出房間。

“陸晉收到的是花襯衫,紫色的領帶。”警員皺眉。明明不是他做的,為什麽那麽想要認下來,是想包庇誰嗎?

原本處理本案的警員抓住梁建華時,覺得他很符合嫌疑人特征,無業游民适合跟蹤,大學讀的計算機專業,家裏收藏了許多陸晉的照片和用過的物品。雖然表現看着軟弱,但有句話說的好,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咬人的狗不叫,平時越是懦弱可欺的人,一旦狠起來才是真可怕。

但現在的情況……

“不是他。”應深突然出聲,語氣篤定,“他不夠謹慎,思維混亂,沒有能力犯下有條理的命案。他迷戀陸晉,但性格被動,只會偷偷注視,有接近陸晉的欲望,真正站在陸晉面前的時候,卻會緊張到說不出話。”

“這麽聽起來,倒類似于暗戀。”沈文欽笑了一下,“默默地關注某個人,經常偷看,想知道他在做什麽,喜歡什麽,卻又怕被人發現,不小心對視上了,還會紅着臉移開視線。”

警員吐槽:“但我們暗戀還不至于将照片貼滿整面牆,收集人家用過的東西,太變态了。”

“不給別人帶來麻煩就算了,但他這種程度總讓人覺得會出什麽事,得不到你就毀了你什麽的。”另一個警員接話,打了個冷戰。

老警官沒好氣訓,“電視劇看太多了!專心點!”

另一邊,沈文欽看應深有點愣住,不禁調侃,“想到什麽了,某個人?”

應深一臉疑惑。

沈文欽笑眯眯,理所當然道:“初戀啊,中學時期第一個喜歡的人,那種萌動的朦胧好感,別說你沒有,我才不信。”

應深還真很不給面子地搖頭,平靜說:“沒有。”

沈文欽:“……”

應深無奈解釋:“我高考的時候只有十三歲,和班上同學的年齡不同,沒有想過這些。”

沈文欽愣住。倒是忘了這點。嗯,小天才,紮心了。

筆跡鑒定專家在研究梁建華的字跡,将他寫的和陸晉收到的卡片字跡進行對比。另一邊,專案組成員依舊在分析案情,氣氛不凝重,反而有點微妙。

應深說出自己對跟蹤犯的分析,“親密型跟蹤犯對自己有極強的自信心,認為受害者也是喜歡自己的,兩人在一起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實際上受害者可能根本不認識他,只是一個笑容,一個眼神的短暫交彙,跟蹤犯卻自行曲解含義,認為對方對自己有好感,連兩人共同的未來,小孩取什麽名字都想好了。”

噗的笑聲。

沈文欽和幾個警員都憋不住笑,偏頭掩着嘴,彎眉抱歉,小聲和旁邊的同僚說——深藏不露的段子手啊。

應深微微皺眉,有點茫然,看向他們的眼神似乎在問——你們在笑什麽?

身為組長的老警官咳了兩聲,威嚴說:“分析案情的時候嚴肅點,注意措辭,盡量別用網絡語句。”

年輕的警員小李驚訝,“老大……”你也知道這句話呀。

老警官又忍不住咳,沒好氣說:“眼睛瞪那麽大做什麽?我臉上長花了嗎?大驚小怪。”

小李暗暗腹诽:臉上長花都沒那麽震驚好嗎?

老警官敲敲桌子,說:“應博士,你繼續說。”

應深只好收起疑惑,又道:“犯人會不斷的妄想兩人共度的場景,對受害者有極強的占有欲,覺得受害者不該對別人笑,受害者的一切都是屬于他的。一旦受害者做出不認同這段關系的事情,犯人就會異常惱怒,覺得被害者背叛了他,然後失去理智,傷害被害者。”

等應深說完後,正打算朝飲水機的方向走,沈文欽卻笑了笑,料事如神的遞上一杯溫水。

應深還在糾結剛才的事,問:“你們笑什麽?”

沈文欽卻眼角彎得更厲害,就是不回答。

這時,筆跡鑒定結果也出來了。

梁建華的字跡和花束卡片上的相似度很高,但和陸晉家裏的卡片對比很不一樣,明顯是兩個人寫的。

而且,結果顯示,陸晉家裏的卡片很可能是由一個左撇子寫的。但梁建華和楊逸都是右撇子。

應深和沈文欽下意識對視。

……側寫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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