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水

應深落在鄒遠揚手裏, 鄒遠揚像是得到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玩具,且還是期待了許久的,一點點把玩, 當然不舍得那麽快讓他死。

不過兩個小時, 應深就已經有兩次差點窒息而死的經歷,臉色越發難看, 聲音沙啞得難以說清楚話。

鄒遠揚拿來了一把手術刀, 小巧,但很鋒利, 在燈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房間裏的白熾燈, 早就被鄒遠揚打開了, 懸在頭頂,明晃晃的, 十分刺目。

他站在應深身邊,低着頭, 興致高昂地看着他的反應,手裏把玩手術刀,一不小心如果沒拿穩,或許就會紮到應深的眼球。離得太近了。

應深睜大着眼, 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一點他想看的恐懼反應都沒有。

鄒遠揚好奇地問:“你怎麽才會恨不得殺死我?給你的痛苦還不夠是嗎, 可惜你父母已經死了,我不能再殺一次。你說……我把你的手指切下來怎樣,很痛的吧,

以後你想寫字也難了。”

他仿若自言自語, 随口提議。

一俯身,壓在扶手上,

輕松地捏住了應深的右手食指。應深被綁住了,根本無法反抗,他也不打算反抗,比起身體上的傷害,這更是一種心理上的壓迫,只要他展現了一絲一毫的恐懼,便是主動暴露了自己的突破口,讓犯人有機可乘,得償所願。

“這手指真好看啊,适合彈鋼琴,寫書法字,切掉真是可惜。皮開肉綻,血流出來,骨頭也斷掉,沒了,就真的是沒有了。”

他裝模作樣地說着,也相當于最後的提醒,想讓應深屈從于恐懼。

如果只是想要從應深嘴裏得到什麽信息還好說,随便抓一個無辜路人,綁着扔在角落,稍微給點傷害,極度恐懼地嗚嗚叫喚,求着自己放過他。用一個可憐的陌生人威脅應深屈從,不然就取了那人的性命,這種做法針對警察真是最有效了。不說,就相當于間接殺人,那種負罪感和職業道德逼着他不得不做出選擇。

但現在,鄒遠揚想要的是他心理上的承認。什麽警察?都不過是掩飾而已,經歷過那樣的事,怎麽可能繼續正常生活。鄒遠揚就是要挖出他心裏拼命壓制遮掩的黑暗面,讓他承認自己的另一面,他和他們這些泥沼底下的人是一樣的,一點都不光明,都在不斷下落,最後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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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深眼睛一瞬不瞬,毫無波動,平靜地看着他。

鄒遠揚握緊了手術刀,猛地往下用力切,可就在剛貼上皮肉,即将割破時,他突然停了下來,一臉的無趣,因為應深的平淡反應,讓他覺得挫敗。

他輕哼一聲:“是知道我不會這麽做?”

應深沒有回答。

鄒遠揚站起身,俯視地看了他一眼,“沒關系,我想到了另一個更好玩的。”

說完這話,他就拿着刀轉身離開房間,随着老舊鐵門的一聲吱呀,人影消失。

應深這才大大地呼出剛才硬憋着的呼吸,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額頭滲出冷汗,身體控制不住的發顫。連着兩次瀕死的體驗,任誰都不可能做到心裏毫無波動,喉嚨火辣辣的痛,提醒他還活着。

沒過多久,鄒遠揚又回來了,手上拿着一個注射器。

這次,應深非常警惕,死死地盯着,因為那要注射進自己的身體,所造成的影響後果不一定是他能承擔得起的。不管是毒品還是讓他神志不清的藥物。

“說了要幫你回想起來,當然不能說話不算數。”鄒遠揚禮貌笑着,将針頭對準了應深的手臂。

應深瞪大了眼,想往後退開,但他緊貼着椅背,已經避無可避。他終于露出了一絲慌亂,咬牙想鎮定下來也很難,啞聲低吼:“這是什麽?!”

鄒遠揚看着他的眼睛答:“很快起效,你可以自己體會。”

應深眼睜睜看着針頭紮進了血管,一點點注入了身體,卻無法躲避,強烈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确實,鄒遠揚說得沒錯。藥效很快,沒過多久,應深便渾身發軟,疲乏無力,被綁着的手腳本就不能動,現在更是難以動彈。

這時,鄒遠揚站着俯視觀察他的變化,确定他渾身無力,不可能掙紮逃跑之後,就彎腰解開束縛,将他抱了起來,走出房間。

應深垂着頭,聽到了水流聲,而且越來越近。

鄒遠揚把他抱進了浴室。用餘光看過去,能看到浴缸的水已經過半。

水。

鄒遠揚很清楚他畏懼什麽,更知道什麽有可能勾起他的回憶。

應深身體不自覺緊繃,想握緊拳頭,但身體乏力,只能虛握。

不過幾步的距離,很快就到了浴缸邊,鄒遠揚把他扔了進去。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

應深渾身一被水裹住,便起了反應,好像墜入了無邊的黑暗,冰冷刺骨,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下意識開始掙紮,想要浮出水面,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但身上殘留的力氣太少,好不容易稍微要冒頭,就被一只手輕輕松松地壓了下去。

涼水不斷湧進口鼻,胸口陣陣發悶。手腳不斷胡亂劃着掙紮,力氣越發迅速地消去。

太痛苦了。

水進了氣管,呼吸不了,火辣辣地痛着。

不知過了多久,應深感覺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時,他被抓着後領,出了水面。一道聲音模模糊糊地傳進耳朵,像隔了一層膜,聽不真切。

“想起什麽了嗎?”

鄒遠揚這麽問着,眼裏滿含期待。

應深渾身濕透,一頭漆黑的短發耷拉在額前,水珠不斷往下滴落,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模樣十分狼狽,但當他睜眼,朝鄒遠揚淡淡地瞥過去時,那種冷漠的眼神,卻是一點都不恐慌卑微,反而有種意料之外的氣勢。

“……你想知道?”

他的聲音粗啞,每一個字吐出來,都帶動着咽喉和胸腔火辣辣的痛,好似牽扯身上的每一塊血肉。

鄒遠揚當然很好奇,但應深的聲音太弱了,發白的嘴唇慢慢動着,仿若自語,一點都聽不清楚。他迫不及待地彎腰湊上前,把耳朵遞到他唇邊,想認真聽清。

應深低聲說:“我看到了……”

鄒遠揚渾身繃緊,靜聽着每一個字。

“我看到你被處死刑的樣子,很不甘心是嗎?”

輕飄飄的話語,整個人都是淡漠的,眼睛眯着,死死地盯着鄒遠揚的耳朵,突然張嘴狠狠地咬了下去,仿佛要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在這上面。

鄒遠揚吃痛,倒吸了一口冷氣,立刻猛地拍打着應深,拼命地掙紮。但應深齒關緊咬,怎麽都不松口。等終于力氣消耗,應深迫不得已松嘴時,已經是滿口的鮮血,沾在發白的唇上,不屑地冷笑着,偏頭把血吐掉,像是什麽可怕的吸血怪物。

反倒是處于有利位置的鄒遠揚,目露驚恐,覺得這人是瘋了。惱怒之下,揪着他的領子,壓制住滿腔的火,沉聲說:“很精神啊,那很好,我們繼續。”

說完,就又把應深的頭按進水裏。

鮮紅的血絲缭缭繞繞,浮出水面,那都是鄒遠揚的血,看着這些刺目的顏色,讓他更加憤怒,難以冷靜思考。

所以,房外的大門被破開時,他都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突入的警察迅速沖進了他們所在的浴室。

鄒遠揚聽到腳步聲,第一時間想去拿旁邊架子上放着的手術刀,以此抓着應深做人質威脅。但很可惜,他的手剛碰到刀柄,一顆子彈便破空而來,穿破他手臂上的血肉,劇痛之下,他下意識地捂住受傷的胳膊。

沈文欽幾大步上前,長腿用力一踹他的心口,往下一壓,短短幾秒便狠狠地壓制住了他。

看到浴缸裏無力躺着的應深,沈文欽心髒幾乎停止跳動,根本來不及給嫌犯戴手铐,就匆匆扔給後面的同僚,慌急地伸長手臂,把浴缸裏的人撈了出來。王

應深閉着眼,平躺在瓷磚地板上,一動不動。

沈文欽眼睛死死地瞪着他,雙手都在控制不住地顫抖。地上的人沒了呼吸,胸膛也已經沒有起伏。

他立刻一手按壓住應深的額頭,一手擡高下巴,迅速看了一眼後,便深吸一口氣,捏着應深的鼻子,低頭覆住唇,瘋了一般拼命地吹氣。

起身後,盯着應深,又按壓住他的胸口,用力捶打。視線從頭到尾一刻不停地死死放在應深身上,緊盯着他的臉,深切地渴望他能有哪怕一點點的反應。

過了幾秒,又好似過了幾個世紀。

應深突然咳了一聲,吐出些許水,慢慢地睜開眼,意識并不清醒,但看到了沈文欽的臉,眼神頓時從警惕變成柔和。

沈文欽想都不想,拉起他緊緊抱住,這時高懸着的一顆心才好像落地安定。應深的手臂耷拉在兩邊,想擡手回抱他,但因為藥物和多次溺水,沒了力氣,只能虛弱地笑了一下,臉色雖不好看,但精神卻看着好了不少。

被抱着離開現場時,應深有些無奈,聲音沙啞說:“感覺這幾次我有點慘,都是被你抱出去的。”

沈文欽大步向前走着,但手上的力道很小心溫柔,生怕他有什麽不舒服的樣子,每一步都走得很穩重。他嘴上不客氣杠道:“你知道就好,警惕性高點,有什麽事第一時間找我,你又不是美隊,撐什麽英雄。”

“是是。”應深點頭彎唇,忍不住咳了幾聲。

“你別說話了。”沈文欽低頭看他一眼,警告似的瞪他。

應深垂眉斂目,立刻狀似乖巧地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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