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燃聖火

從某些角度來講,炫富比炫臉來得更有深度:除了含着金湯匙出生和中彩票之類的情況,財富至少大多是靠實力争取的;除了推動過整容界整體收入的,臉一般都是靠爸媽給的。

炫富無罪,但是惡心人實在不對。

在此起彼伏的嘔吐聲中,一人大熱天裹得和伯羅奔尼撒邪教隊伍似的,戴着風帽慢慢挪上演講臺。

演講臺太高,她走到最後幾階的時候還摔了一下,之後基本都是靠手腳并用爬上去的。

她爬上去的時候,胖子正說到“我每天用處女的經血保養皮膚”,就聽“啪”的一聲,一件東西被扔在兩人腳下。

胖子低頭,視線不巧被他的肚子擋住;瘦子借着先天優勢,一把把那東西撿起來了。

商人有個壞習慣,有啥沒主兒的東西都喜歡往自己兜裏劃拉。

等瘦子看清手裏的是啥,不禁一哆嗦,連着“啊~~~啊~~~~~啊~~~~~~”三聲。

他手裏的不是別的,正是半截人胳膊。

胖子借機諷刺:“你不是說你每月都用新生嬰兒的胚胎進補嗎?怎麽見條胳膊都吓成這樣?”

瘦子臉色發青,嘴唇哆嗦:“胳膊我當然見過......可是這個......這個......是剛砍下來的......”

話沒說完,眼前一亮,一大股熱浪撲面而來。瘦子倒是不怕火,神族嘛,都要有點特長,他就是奧林匹亞有名的防火體質。

結果就被燎光了半邊頭發。

保住的半邊頭發還要多謝胖子關鍵時刻把他一拽。

他們兩人面前,一人戴着風帽,手舉火把,火把上的火苗鈎子似的刮着四周的空氣。

那人沒看胖子也沒看瘦子,火把一低,就聽嘩的一聲,剛被瘦子扔在地上的半截胳膊頓時被包在火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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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用了不到一秒,那只胳膊就變成黑乎乎一團焦炭。

瘦子瞅了眼地上的碳烤人手,又摸了摸自己半邊光禿禿的腦袋,這才反應過來:“媽呀,是天火!”

滿場都安靜了,評委臺上一個胡子編成小辮子的長老和邊上一個長老相對一看,倆人同時看向評委臺正中的赫拉克勒,表情都是一個意思:我靠,咋回事?

赫拉克勒下巴上的小胡子動了動:“各位莫慌,這枚火種是主神賜給奧林匹亞的火種,是接下來開幕式的聖火。”

他這麽一說,兩位長老臉上又換上了“我靠,不早說”的表情。

要說這神族和廣袤大地上的人相比,确實有點優勢,比如說他們活得更長,比如說他們沒那麽容易死,比如說他們有的天賦秉異,不如說水火不侵。

但悠長的神族歷史證明,再天賦秉異的銅頭鐵臂,在天火面前也浪不起來。在幾十萬年的神族史中,多少怎麽弄也弄不死的神都是被天火燒死的。

所以一聽到“天火”這倆字,底下一陣嘩然,膽子大的抻了脖子要看,膽子小的直往後縮。

不管是往前還是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舉着火把的人身上。

此刻人人面容嚴肅,謹防這人拿着天火幹出什麽殺人放火的事兒來。

就在大家吊着一口氣的時候,卻見對方在臺子上定了一會,才慢騰騰走到臺子邊上,一伸手,把天火火種又插回去了。

她做完這些,徑直走到地上焦黑一塊前,彎腰撿起還冒着黑煙的“胳膊”,一撂衣袖,露出斷肢處,就聽“咔”的一聲,原本已經被燒得親媽都認不出的胳膊,就這麽被接了回去。

瘦子一手捂着腦袋,叫喚了一聲:“我的老天,這口味太重了,吃屎什麽的和這比真不算啥!這手還能用嗎?”

話沒說完,卻見那焦黑的胳膊忽然有了變化,從手肘接合處開始,就好像被水流滋潤一樣,新的皮膚長出,漸漸覆蓋到指尖,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就又是一條好胳膊了。

奧林匹亞著名的不怕火的神族被燒禿了腦袋,這位戴着風帽的神秘人把胳膊砍下來、拿天火燒了一遍、又接回去繼續用了。

評委、參賽者和觀衆一時都反應不過來了。

高臺上那人風帽扔未摘,她接好胳膊以後好像完成任務似的長長舒了一口氣,往提坦席的方向看去,似在請示什麽一樣,才慢騰騰往臺下走。

還沒走幾步,被人一把拉住。

剛才還一副什麽都看不上眼的兩富豪,一左一右拉着她的胳膊。

瘦子頂着半邊禿腦袋:“這位朋友,你平時都吃什麽?用什麽洗澡?用什麽擦身?你告訴我,我用十車黃金作酬謝。”

胖子不甘示弱:“別聽那個吝啬鬼的,告訴我,我用十車寶石。”

“我用十分之一的家産!”

“五分之一!”

……

倆人一路叫價,最後喊到了五分之四的家産,才聽風帽底下傳出模糊的一聲:“你們認輸,我就說。”

兩人相對一看,這次胖子反應快:“我輸了,我輸了!”

瘦子也跟着說:“和不死不滅的身體比起來,我那點錢算啥啊!”

有的越多,就越怕死。

他們說完,都期待地看向風帽人,她聲音堵在風帽裏,不辨男女:“我什麽都不吃,也不能洗澡,平時……用粘土擦身。”

胖子和瘦子一愣,她已經掙脫兩人下去了。

這場持續了半天惡心了無數人的比富大賽的第一名,最終被一個連臉都沒露的人贏了去。

她只做了一件事:在上萬人面前上演了一把烤肉。

提坦族看臺上,埃庇米修斯眼睛裏滿是疑惑。他傾了身子,靠向正抱臂看熱鬧的先見之明:“兄長,他是什麽人?竟然不怕天火?”

和他相似的長眼睛微微眯起,他哥的長手指一下下敲在膝上:“她果然……不怕天火。”

埃庇米修斯一下子沒聽清:“什麽?”

普羅米修斯看着身後跟着一群富豪的少女,眼裏竟有點期待:“我親愛的弟弟,大地上就要有火了。”

同時評審臺上的各大長老臉色不怎麽好看。

“赫拉克勒殿下,這怎麽可能?難不成這天火是假的?”

“被天火燒過的斷肢竟然還能重生,已經沉入海底的大陸又浮起來了!”

“那人是誰?你們誰見過?”

“包得那麽嚴,連臉都看不着。”

赫拉克勒搓了搓手:“開幕式就要結束了,還請各位陪赫拉克勒下去點燃聖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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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給奧林匹亞鍍上了一層桔色。

就好像羊畏懼狼,就好像蛇畏懼鷹。神族們對天火有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崇拜和敬畏。

此刻,他們整整齊齊站在奧林匹斯山腳下的土地上,看着赫拉克勒高高舉起火把,點燃祭壇中間一只火炬。

青銅的火炬燃起幾人高的火焰,火線從火炬下蜿蜒而出,就聽“噗”“噗”“噗”幾聲,整個會場外圈的圓形石牆上也燃起了火焰。

千夜站在臺階上,看見人群中少女偷偷将風帽拉下一點,擡起臉看向身邊的男人。

那男人長身玉立,看向聖火的目光極其專注。四周的火光映在他臉上,他側面的輪廓比神像更加巍然不動。

誰還記得幾萬年前的那個傍晚,聖火照亮了奧林匹亞的天空,那些多半已消逝在時光中的古老神族,肩并肩站在一起唱着低沉而跑調的歌。

誰還記得那個早已化成灰燼的少女,曾于萬人中偷偷仰臉,用看天上的雲、看無邊湖水的神情,虔誠地看過一個男人。

這世上最沒有懸念的事之一,莫過于沒見過世面的少女碰上了見過世面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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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千夜就跟着提坦隊伍進了場。

今天是競技的第一天,場上看起來卻比昨天冷清。千夜環視一周,覺得哪裏不對。

當穿着白褲衩的伊利斯隊伍開始脫褲衩的時候,千夜才反應過來:昨天觀衆席上那些神族的夫人小姐們,今天都沒來。

她再一轉頭,發現伊利斯隊伍的褲衩們已經脫掉了。

不光他們,現在滿場的裁判和參賽者大半都光了,就連伯羅奔尼撒的鬥篷都扯下來了。

一時間百鳥争鳴。

饒是千夜知道在夢裏,也差點沒站住。再一側頭,發現原本就不穿上衣的提坦族兄弟們脫得更勤快。

埃庇米修斯身上的大裘已經被疊好放在一旁,他冷得打了個哆嗦,還是老老實實地解開長袍的扣子,一邊解一邊看向身旁依舊戴着風帽的潘多拉,疑惑道:“你怎麽不脫?”

少女頭快低到地上去了,四下尋找救命稻草。

而她的這棵稻草,此刻正一步步慢慢走上評審臺。

他一邊走,一邊很潇灑地将衣服一件件扔在石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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