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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熱。

伍飄飄擦掉鼻子上的汗,仰頭看看天。

不妙啊……這場雨小不了。

她瞅着滿地的紙箱,好怕搬到一半下雨。

忽然刮起的一陣邪風,更像吓唬她似的,迎面撲來。吹散了熱氣,卻也預示着危險。

國槐莢果嘩嘩作響,落地的新葉四處逃竄,一排排年代久遠的灰色小樓,靜靜地矗立在風中。

這裏,是她的新家。

這條不算窄的巷子,每排只有四戶人家。幽靜,卻稍顯落寞。她租的房子,是從裏面數的第二棟。最荒涼的那棟。

“奶奶,這就是我們的新家!”她興奮地沖站在身後的奶奶喊着。

老人卻像什麽也沒聽到似的,昏黃的眼睛盯着前方,神情呆滞。

伍飄飄有點失落,眼裏的欣喜也淡了幾分。

她上前兩步打開鎖,生鏽的大門“吱呀”一聲開啓。一個小過道首先映入眼簾,瓷磚有些殘缺,牆皮有些掉落,雖然已經清掃過,但依舊看得出原先是個荒屋。

獨門獨戶的二層小院,院子不大,有不少雜草,角落有個小水池,裏面還殘留着不少積水。

伍飄飄輕聲對奶奶解釋:“我們只用一個房間。教授說了,她這地方閑着也是閑着,我們還能幫着看看家。”

伍奶奶面無表情地盯着一處發呆,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有了這個小院子,您以後活動空間就大了點。在家可以種種花,種點菜什麽的解解悶。”伍飄飄一邊說,一邊動作迅速地把房間門打開。

其實這不是教授的房子,是她用了近一年的時間才找到的住處。

屋主老伴去世,住不下也不忍賣,久而久之就被他兒子用來放雜物使了。前陣子遭賊,他兒子想着租出去一間找人看門也好。于是她就找到了理想中的住處。離醫院近,有院子,雖然比之前的地方貴了兩倍多,但這價格在城東已經算很低了。

伍飄飄放下背包,掏出水壺,指着客廳一張木質沙發說:“您先坐着歇會兒,多喝點水,餓了吃幾口包子,我先把東西都搬進來。”

轟隆——

悶雷突然爆開,預示着暴風雨的降臨。她顧不得再多言語,放下杯子飛奔出屋。

雨滴“吧嗒吧嗒”砸向地面,雷聲轟隆,這場暴風雨來得異常猛烈。屋內一直安靜的老人,突然神色一變,捂着嘴開始瘋狂竊笑,模樣詭異至極。

伍飄飄快速搬着箱子,一個個先放進過道避雨。

雨滴逐漸密集起來,她顧不得穿雨衣,想着放下手裏這個,還有兩個箱子就搬完了。突然腦袋一涼,一盆帶着濃郁臭味的污水,嘩啦一聲從頭頂傾瀉直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伍奶奶站在一旁,哈哈大笑。拿着個不知道哪翻出來破臉盆,手舞足蹈,嘴裏還念叨着:“大傻子!大傻子!”

伍飄飄直起腰,整個人從頭到腳,被澆得徹徹底底。她用手擦着臉,平靜地望向老人,看着那雙陌生的眼睛,只覺得一股熟悉的窒息,猛烈地沖向胸口。不上不下,要人性命。

她強撐了兩天一夜的身體,像是瞬間恢複了所有知覺。明明夏天的污水沒有多涼,可熱了一天的她,還是感覺到了冷。

“啊——!壞人!”伍奶奶突然大叫,狂躁起來,眼神兇狠無比,拿着臉盆就朝伍飄飄掄過去,嘴裏怒吼着:“打死你!打死你!”

伍飄飄伸手去擋,順勢把臉盆搶下來,跟着抓住她的兩個胳膊,熟練地往身後一扣。老人開始瘋狂尖叫,用盡渾身蠻力掙紮。伍飄飄死死地控制住她的關節,從一個編織袋裏找出繩子,輕聲警告她:“再叫送你去醫院了。”

這句話一出,效果極佳,伍奶奶立刻住嘴,身體也不敢亂扭了,滿臉惶恐。

伍飄飄望着她,突然一陣鼻酸,清了下嗓子,低聲說:“乖乖的,好嗎?”

伍奶奶扭頭瞪她,雖然緊抿着唇,身子也不敢反抗,但那眼神分明是在怒視仇人,血仇。

伍飄飄錯開眼,把奶奶帶到屋內的沙發上,用繩子把人跟沙發綁到一起,拿出毛巾替老人把身上的雨水,還有剛才潑她時候濺到的污水處理幹淨。

兩人面對着面,伍奶奶手腳受困,除了怒視,又想出一招。她笑嘻嘻地發出聲“呸”,一大口唾沫,瞬間噴滿伍飄飄的臉。

老人哈哈哈哈狂笑。

伍飄飄冷漠地看着她,一句話沒有。

老人笑着笑着,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事來,知道怕了,然後低下腦袋開始小聲嘀咕。

伍飄飄用毛巾擦擦臉,走出屋子。

前腳出屋,跟着後腳罵聲又起。

她像沒有聽到一樣,徑直走到大門口,繼續搬箱子。最後兩個箱子巨大,她彎下腰,兩手抓住箱子旁的把手,剛一使勁,把手卻突然斷裂,箱子“咣當”一聲墜落。

伍飄飄整個人僵在原地,呆呆地望着手裏的兩個空把手。

暴雨傾盆,砸在身上有點疼。風好大,吹得頭有些發懵,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身子忍不住開始打顫,視線越來越模糊,一口血堵在喉嚨,生疼生疼。

她緩緩地蹲下|身子,試圖再次搬動紙箱,此時院內忽然傳來一聲更為激烈的怒罵,緊接着是一陣令人發寒的狂笑。

這笑聲,就像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樣,瞬間壓垮她所有的意志。

淚水奪眶而出,血腥味充滿口腔,她蹲在箱子旁,借着大雨的嘈雜,失聲痛哭。哭自己,哭爺爺,哭奶奶,哭爸爸,哭媽媽。哭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今夕何年,閉着眼,埋着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哭得昏天黑地。

突然,雨似乎停了。

背上沒了雨水的重量,可耳邊明明還有雨聲。她從悲傷中分出點精神,緩慢地擡頭,因為淚眼婆娑,只覺得入眼黑漆漆的,模糊間能看出人影。

人?!

她心裏咯噔一下,精神瞬間歸位。

一抹眼淚,一個打着黑傘的男人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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