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這邊劉淩找了個借口跑到閣屋裏翻卷宗, 趁着大家都忙,他進入地下室翻看前朝的卷宗, 這些卷宗既沒什麽用處又沒有什麽秘密,而且只有刑部的卷宗。
劉淩翻了半天, 只翻到了前朝兩個太子被廢的卷宗。
劉淩對應了一下年齡,前朝的廢太子之一姬華章,和現在的皇後姬華年齡對的上, 月份都差不多。
剩下的內容就沒有什麽有用的, 劉淩想,他還是得想辦法去一趟禮部和內務府,那裏的卷宗才能讓他找到想要的內容。
心不在焉的下了值,馬車走到東市街前, 一陣微風吹過, 恰好吹起窗簾,劉淩餘光掃到了一個牌匾。
“停車!”劉淩腦中靈光一閃,立即要求停車。
本來速度就不快的馬車立即停下, 劉淩不等侍硯掀開車簾問,自己急匆匆的下了馬車, 幾個跨步邁進了一家店內。
“客官,想買什麽書?這邊兒有新出的話本...”書店的小二一見有人進店,迎了上來,說話聲音不大卻吐字清晰。
劉淩止住他的介紹,小聲問,“你們店裏有沒有野史類的書?最好是四十幾年前的, 話本也成。”
小二聽了,想了一下,便笑說,“客官來的巧,店裏恰好有幾本,您稍等,小的這就去拿,都在庫裏,還請您這邊等等。”
“不妨事,你且去拿,有多少全都拿來。”劉淩往店裏走,在小二說的桌前坐下。
小二給劉淩上了茶水,又去找屋後的掌櫃要了鑰匙,趕緊去庫裏拿書。
“客官,久等了,您看看這些,可有您需要的。”小二手腳快,沒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裏還抱着一沓子書。
劉淩也不介意上面有灰,小二其實大略的抖了抖灰塵,但在庫裏放久了,确實灰大一些,不過除了有點灰,這些書保存的都還不錯。
劉淩随意的抽出幾本翻看,打開确實都是前朝的一些野記,甚至還有一些對道士歌功頌德的,劉淩翻着書,問,“還有更全一些的嗎?比如關于龍鱗華章...”
劉淩最後四個字說的極輕,小二耳力好沒有漏聽,也不多嘴問客人要這有何用,只說,“您要是不急,小的去庫裏翻翻,小的這會兒不确定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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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你去吧,我先看看這些。”劉淩自然是不介意等這一會兒的。
小二又輕手輕腳的走到後邊,去翻書。
這會兒正好是晚膳時間,書店裏沒有其他客人,只是小二習慣了說話做事都要輕,省得打擾了看書的人,這會兒就剩劉淩一個客人,他倒也不怕丢了書。
劉淩雖然換下了官服,但身上的錦衣可比店裏的書貴多了,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小二自然不會擔心丢東西,整個店加起來都還沒有劉淩腰上一塊玉佩值錢。
也是這個原因,小二翻找庫房翻找的十分用心,左右前朝的書現在也賣不出去,不趁着這位公子想買都賣掉,下一回可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沒一會兒,小二滿頭是汗的抱着兩本一看就比前邊的書貴的書回來,遞給劉淩,“客官,您看看,可還滿意,咱們店可是五十年的老店了,要是咱們店裏都找不出來你要的,別的店可就更找不到了。”
小二這話可不是大話,這家書店确實是家五十年的老店,而且出了名的書全,甭管是四書五經、詩詞歌賦,還是話本,就是閨中術,都能找到。
劉淩也是想起了這一點,才進來問一問,他結果小二手裏的書,打開一看,果然就是他需要的,有一句話說的好,史書是寫給皇帝和後人看的,真正的歷史都是史官寫的手記。
而劉淩現在找到的就是一本手記,看到署名,劉淩翻開書的第一天掃了一眼,立即決定,“這些書我全要了,另外再那幾本最新的話本來,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是來給夫人買話本的。”
小二應了,“唉,小的記住了,客官,一共是十一兩五錢。”
小二手腳/麻利的把書都包好,還特意把話本放在上面,劉淩服了銀子,拎着書走了。
而正如他囑咐的那樣,沒多久就有人進了書店,掏出銀子在小二眼前晃了晃,“小二哥,剛剛那位公子都買了什麽?”
小二眼睛盯着銀子看,心想着反正這人也不知道真假,還能白得一筆銀子,不虧,“您是說剛剛一身錦衣的公子,那位公子他買了好多,有青山居士最新的話本、白狐居士的話本...”
小二一口氣說了七八本話本,還帶着那人去看,那人不耐煩的打斷他,“他就買了一堆話本?小二哥可別騙人,否則...”
小二拍着胸脯保證,“我騙您這個幹嘛,又沒有什麽好處!那公子是給他夫人買的,确實都是話本。”
“話本需要包的那麽嚴實?小二哥,我看你是不老實!”那人說着就要動手。
小二指着最角落裏的幾本書,“我可沒騙你,你看那些書,不包嚴實怎麽能行?”
那人狐疑的翻開小二指的書,入目全是赤裸的...那人放下書,冷哼了一聲,“算你老實,接着。”
說着把手裏的銀子塞進自己口袋裏,掏出一小塊兒碎銀子扔給小二,小二沒說什麽接了,那人轉身就走了,心裏還罵着劉淩不是個東西,來書店買春/宮圖,還狀元?呸!就是色鬼!
小二送走這人,颠颠手裏的銀子,“切,小氣鬼,就這還出來買消息,我呸!”
轉頭就把這事兒抛在了腦後,繼續當他的小二哥。
而劉淩上了馬車就開始翻看野史,也就是前朝史官的手記。
裏面記錄了很多不為人知的姬家人的日常,比如前朝的末代皇帝很能生,光皇後就生了二子三女,庶子不計其數,很多庶子甚至連個正經的名字都沒有。
末代皇帝其實是個取名廢,肚子裏墨水不多,太子叫龍鱗,嫡次子本來應該叫華鋒,結果他記錯了,就變成了華章,剩下的庶子多是以顏色命名的,就像是害死了龍鱗太子的皇子,名朱。
私底下許多人都叫他野豬皇子,因為在一衆俊俏的皇子中,這位野心勃勃的皇子長的又胖又醜。
......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劉淩翻到了龍鱗太子的記錄,‘太子龍鱗,美目似鳳眼...與太子妃林氏鹣鲽情深,大婚次年誕下一雙麟兒,取名雲、蒙...’
雲、蒙,昙、朦,前朝太子的雙生兒子一個名雲、一個名蒙,而姜家這一輩中嫡子從日從月,雲、蒙加上日月,可不就是昙、朦!
再對照外貌,皇後是鳳眼,二皇子也是鳳眼,更巧合的是,二皇子的生母姓林,出身也是那個太子妃林氏的林氏!
這麽一想,這一手身份調換,武德帝和皇後玩的十分厲害。
誰能想到,起兵推翻前朝的武德帝,居然養着前朝廢太子的老婆孩子。
但這就是事實,劉淩嘆氣,他現在大概明白太子之前為何從不懷疑二皇子有登頂之意了,只是沒想到最後太子還是對二皇子起了疑。
劉淩将這些書包好,帶回府上,給姜昱看過之後,兩人交流了一下。
姜昱坐在劉淩腿上,目不轉睛的盯着野記看,劉淩一手強硬的按着他坐着,一手在他腰上來回摸,卻在腦海裏再次比對二皇子和前朝龍鱗太子的相像之處。
拜這個大概率是崇拜龍鱗太子的史官所賜,野記中關于龍鱗太子的相貌描寫就有一大段,甚至龍鱗太子的死都寫出了一部可歌可泣的頌歌,直言不諱的感嘆天亡姬國。
關于龍鱗太子的種種自然是描寫都很詳盡,雖然這是一本做不的真的野記,但誰讓寫這本野記的念山居士就是前朝的史官來着,可信度還是很大的。
姜昱看完了這本野記,心裏只有一個感覺,“這龍鱗太子也太完美了吧...”
劉淩聽見他的聲音,思緒被打斷,笑呵呵的接話,“大概是這個居士崇拜龍鱗太子吧。”
姜昱甩甩頭,把滿腦子龍鱗太子最棒的洗腦感甩掉,“這書是瞎編的吧,這滿書的龍鱗太子天下第一的情感,真的是史官寫的?”
“哈哈哈”劉淩看着他不敢置信的樣子,笑的開懷,指着封面上的署名說,“這個念山居士就是周也去,現在的史官周蘭芝的親叔叔,你說是不是史官寫的?”
姜昱瞪大了眼睛,“我的天,原來念山居士是他老人家!怪不得...”
這個周也去也是個奇人,從來不掩飾自己對龍鱗太子的崇拜,寫詩作詞,十首裏面有八首都是歌頌龍鱗太子的,現在在老家養老了。
一說是他的手記,姜昱也就信了,雖然史官善用春秋筆法,但是大多數還是如實記載的,比如日期、比如歌功頌德。
“這裏面有大段的龍鱗太子外貌的描寫,感覺上和二堂哥蠻像的,和三堂哥也能像個六成。你說,二堂哥和三堂哥會不會是雙生子?”姜昱也有了這個想法。
若真是這樣,那皇伯父真的是太厲害了,姜昱心中想。
“我也是這麽想的,而且基本可以确定了,你看這裏關于華章太子的描寫,是不是和皇後殿下一模一樣?而且你看,皇上曾經是龍鱗太子的伴讀,也是華章太子的玩伴。”劉淩翻到龍鱗太子讀書的記錄那一段。
“還真是,伴讀和皇子一般感情都很不錯,甚至有的和兄弟也差不多。”
“你再看這裏,龍鱗太子的兒子曾經的伴讀裏,有大哥和太子殿下。”關于龍鱗太子死後的事情,手記裏面寫的就很模糊了。
龍鱗太子的兩個孩子,只粗略的提過幾筆,而伴讀更是只提了姓氏,但是結合姜家二十年前足夠資格做伴讀的人選,除了嫡子姜昊,就是當時的大将軍之子姜昭了。
所以皇子伴讀就是這兩個人,不幸的是,沒多久林氏和兩個孩子就被毒死了,消失在宮內。
姜昱看着上面寫的日子,心裏沒有什麽印象,但也能猜出來,應該就是那一年,二堂哥和三堂哥就在姜家生活了,不過他那時候還沒有出生,所以不知道。
兩人捋了半天,最終認定,他們猜的沒錯,現在要考慮的是,“二堂哥他真的還活着嗎?”
劉淩已經收到信,二皇子的身體被搶了回來,救治及時,在閻王手裏搶下了一條命,只是目前還沒有蘇醒,憐鬼說三天之內,只要人醒了便沒有大問題了。
“真好,而且太巧了,原來那聽風樓的老板就是毒醫憐鬼,他們是夫妻嗎?”姜昱的注意力轉移了一下下。
劉淩也沒想到,他臨時起意找的這個聽風樓,原本以為是賣消息的,沒想到老板居然是有名的毒醫憐鬼。
而且就那麽巧,這次江南行的兩人正好中的毒就是憐鬼親手研制的,只能說姜昙和姜昊命不該絕。
“大概是大哥他們福澤深厚,命不該絕,至于憐鬼是不是夫妻,這個就不清楚了。”
“也是,你知道這個也沒什麽用,那接下來怎麽辦?太子哥哥喜歡三堂哥,大哥喜歡二堂哥,怎麽樣才能讓他們得償所願?還有刺殺的人還沒有抓住...唉...這可真是麻煩大了...”
姜昱碎碎念,心裏想不到能幫兄長們的辦法,有點急躁的捏着手指,“怎麽辦怎麽辦...”
劉淩伸手握住他的手,“好了,先別着急,明天我入宮見一見太子殿下,問問清楚再說,想幫忙也得他們願意我們幫才行,對不對?”
“嗯!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姜昱反握住劉淩的手,“我也要幫忙,不要瞞着我。”
“好,一起去。”劉淩應了。
當夜,一只夜枭趁着夜色飛入翡玉苑,侍書接住它,解開它腳上的竹管,匆匆找到劉淩。
隔着門,侍書輕輕的叫了幾聲,“主子。”
劉淩披上外衣,打開門,壓低聲音,“何事?”
“主子,大順的消息。”侍書把手裏的竹管兒遞給劉淩。
劉淩接過竹管,就着侍書手裏的燭光打開,‘世子蘇醒,不日到京。’
将字條點燃燒掉,轉身回屋裏寫了什麽,重新裝好的竹管遞給侍書,“給大順回信吧。”
侍書也看到字條上的內容,知道王爺和世子很快就要進京,心中大安,“諾。”
接過竹管退下了。
第二日,劉淩和姜昱進了宮,先去朝陽宮拜見了皇後。
皇後瘦了很多,面上卻還是之前那樣笑的灑脫的樣子,只是姜昱心裏覺得小叔叔其實并不開心,他心裏在哭,只是不能露出來。
等離開了朝陽宮,姜昱有點沉默,劉淩問他怎麽了。
他搖搖頭,左右看看,不放心的拉着劉淩湊到他耳邊悄悄說,“我覺得小叔叔心裏在哭,他是不是知道二堂哥被刺殺了?”
劉淩想到皇後無端端的瘦了很多,又聽見姜昱覺得皇後心裏很悲傷,也贊同了姜昱的話,“應該是吧,只是怕大家擔心,故作不知而已。”
“唉...希望二堂哥快點好起來,然後回來。”姜昱悄悄念着,“我們可以把這事告訴小叔叔嗎?二堂哥沒有死,他只是受了傷在昏迷。”
劉淩想若是皇帝和太子都隐瞞着,那麽二皇子沒死的事也不會和皇後說,确實該和皇後說一聲兒才是。
“那你自己回去找皇後殿下說,我先去太子殿下那裏等你?”劉淩出主意。
姜昱想了一下,他也不想讓子晉看到小叔叔失态的樣子,“嗯,好。”
兩人暫且分開,一個返回去找皇後,一個則去了昭陽宮。
太子昭恰好下了朝,在書房中忙碌,聽見管事說劉淩來了,就到偏廳招待他。
“今日怎麽來了?”
前日晚上剛見過,太子昭不知道劉淩這麽快來是有什麽事,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可是收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可千萬別是老二他...他昨日已經把老二還活着的事告訴父皇了,別是這麽快就白高興一場,別說父皇,他也受不住。
“殿下莫慌,非是不好的消息,而是好消息。”劉淩把昨日收到的消息告訴太子,“二殿下已經被救出,現在還在救治中,大哥也已經蘇醒,很快就和父王回京。”
“那就好,那就好,老二那邊你多盡盡力,務必要治好他,要不然孤派兩個太醫去幫忙?”太子昭送了口氣。
“現在太醫去也來不及,淩找到了毒醫憐鬼,應該沒有問題。”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姜昱才匆匆而來,他一來,劉淩就給太子使眼色,太子昭看懂了他的意思,“你們都下去吧,樂生守着,別讓人來打擾。”
“諾。”樂生帶着下人都退了出去,他自己也在殿門前一米多外守着,保證殿內的人說話他自己也聽不見。
“你們要說什麽?”太子昭問道。
劉淩開口,“淩昨日尋到一本書,乃是念山手記,裏面寫的是前朝末代的一些野記,書裏說龍鱗太子有一對雙生子,長子喚雲、次子喚蒙,皆是鳳目...”
劉淩這麽說,太子昭便明白他是猜出來老二和小朦的身世了,也不在遮掩,“沒錯,小昙原本叫姬雲,小朦則是姬蒙。孤曾是小朦的伴讀,而小昙...若是小爹沒有把皇位讓給父皇,他就是太子。”
劉淩和姜昱對視一眼,讓皇位?
太子昭笑了一下,“父皇原本并不想做什麽皇帝,也從未想推翻姬氏,龍鱗叔叔死後,小爹成了太子,但他那時年紀尚幼,勉強能護住自己和兩個孩子的命,為了不讓人對孩子們下毒手,小爹自導自演了一出下毒縱火記,讓林嬸嬸帶着小昙、小朦躲到李府。”
那一段往事,是太子昭四歲的事,誰都不會想到一個四歲的孩子能記得住這麽多事,只有太子昭自己清楚,他是如何記住的。
“可是李府人太多了,人多眼雜,林嬸帶着孩子過的并不好,恰好父皇的一個通房生了疾病死了,父皇便和小爹商量了一下,把那個通房的身份改成了江南林氏,接了林嬸來,但是雙生子目标太明顯,只得分出去一個,小朦便分給了蘇氏做兒子。”
“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三人的身份改好了,南蠻進攻南疆,父皇就帶着兵出征了,剛到邊疆沒幾日就收到了小爹的信,原來所謂的南蠻進攻,不過是姬朱勾結南蠻引開父皇的一場戲。”
“南蠻人假戲真做,真的入侵了,父皇浴血奮戰,打了半年才将他們打退,一打退南蠻,父皇就帶着剩下不足一半的士兵急行回京,半路收到了消息,小爹的太子之位被廢了,不日就要處死。”
“緊趕慢趕,父皇終于在行刑前趕到皇宮之外,我和昊哥被抓進宮做質子,若是父皇敢前進一步就要我們立即去死。”
“是小爹找到機會救下我們,父皇才能攻進宮,父皇原本打算擁小爹為皇,但是小爹拒絕了,小爹說父皇才應該做這個皇位,父皇不肯,小爹就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說他要是不登基,他就自盡。”太子想起自己躲在昊哥身後看到的那些,還默默的唾棄着膽小的自己。
“所以,這皇位原本應該是小爹的,這太子原本也應該是小昙的。”姜昭笑的淡然,“之前孤确實懷疑過小昙想做太子,心中也猶豫過是否該讓出太子之位,但最後孤認為,有父皇父後教導十幾年,孤才是最适合的人選,故而一直想和小昙說清楚。”
劉淩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出,這皇位換作別人都是頭破血流争搶來的,皇後卻拒之門外,而姜氏父子也并不把這個位置看的多重,最起碼他不覺得太子昭有多重視,他只是認為自己适合,而不是他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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