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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半,“黑鹿”公司大門口整齊地駛來一排黑色轎車,最中間一輛勞斯萊斯幻影堪稱國內土豪的最愛,這樣的排場,上一回見到還是陸老爺子病重,陸老太來宣布公司代理總裁的時候。
公司上層領導們事先收到消息,這時候已經清空了一樓大廳,個個滿臉嚴肅地候在大門口。
這麽多年來,陸老太的威嚴就像把冰冷鋒利的鍘刀,時刻懸在他們的脖子上,這時候沒人敢喘一口大氣。
黑色轎車同時停穩,勞斯萊斯副駕駛和後面的車上分別下來四個魁梧的黑西裝男人,領導們一眼認出四人正是陸老太的貼身保镖,立馬恭敬地彎下腰,幾粒汗珠順着鬓角滾了下來。
大黑墨鏡下鋒銳的視線在公司大廳掃過,微微欠身伸手打開了勞斯萊斯的後座車門。
車門開啓,邁出一只黑色的男士皮鞋,緊接着是深藍色西裝褲包裹下長腿,在衆人偷偷擡起的訝然的視線中,一個身形修長的年輕男人在四位保镖的跟随下走近。
他走到最前面的“黑鹿”副總裁趙鵬飛面前,伸出右手,微笑道:“好久不見,趙叔。”
趙鵬飛看着眼前的年輕男人,隐約在他端正的五官裏看到了熟悉的痕跡,眼裏立時閃過驚喜的光,一把握住身前的手,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朗聲笑着說道:“太子!可算見着你了!”
衆人同時心下一驚,太子?!
誰都知道“黑鹿”的股權一家獨大,能被稱作太子的,只有那個傳說中陸家九代單傳的“黑鹿”唯一繼承人!
當初陸老爺子過世,太子沒有露面接手公司,他們私下做了不少猜測,本以為這個陸太子要麽游戲人間不求上進,要麽疾病纏身難擔大任,沒想到當下見着面,竟和猜想裏的花花公子、病秧子完全不一樣!
“都別在這站着了,”陸聿揚對衆人說道,“奶奶說九點有公司各部門的例行彙報,讓我旁聽,現在還有二十分鐘,你們先去準備,我正好在公司逛逛。”
聽他這話裏的意思,聽完還要回去向陸老太彙報,這就馬虎不得了,衆人忙點點頭,很快回各個部門準備去了。
見人都走了,趙鵬飛帶着陸聿揚各個樓層走過一遍,把他帶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門一關,讓他坐下後才問道:“怎麽,還不打算接手公司?”
趙鵬飛是陸聿揚父親的好友,兩家祖輩開始就走得近,陸家親戚少,陸聿揚小時候經常被他帶着去玩,心裏是把他當叔的,兩人雖然快十年沒見,但倒也不顯得生疏。
“我真不是這塊料,求放過。”陸聿揚苦笑道,他連西裝都穿不慣,這麽會兒功夫就渾身上下不自在,總感覺脖子勒得慌,趁着沒有旁人的間隙,忙把領帶扯開松了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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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這麽一副甩手掌櫃當上瘾的不成器模樣,趙鵬飛眼裏寫滿了恨鐵不成鋼,嘴上卻嘆了口氣,面露為難,道:“小藝雖然有手段,但畢竟是個女人,性格又比較……你也知道,我們公司上下大多都是鐵性子的男人,多少有點兒不服氣。”
“不服氣?”陸聿揚笑了,“要真是鐵漢子,不服氣早滾蛋了,整什麽大男子主義?趙叔,不用擔心,蕭藝治得了。”
蕭藝治不治得了,趙鵬飛心裏當然很清楚,他說那番話,其實就是想把陸聿揚趕到那位子上,哪知道這小子鐵了心不想上位,他也就只剩無奈了,便扯開話題,道:“你今年二十五了,找對象沒?要不叔給你介紹幾個?”
“不用,我有對象。”
“喲,可以啊小子!”趙鵬飛樂呵道,“考慮結婚沒?結了婚才好給陸家添丁,讓你奶奶高興高興。”
“添丁?”陸聿揚看時間差不多了,擡手把解開的扣子扣上,“恐怕不行。”
“啊?不行?”趙鵬飛的目光順着移到了陸聿揚身下,眼神有些複雜,“怎麽就不行呢?要不去醫院看看?”
這一言難盡的視線把陸聿揚整得一愣,反應過來後他無奈地說道:“想什麽呢?叔,不是這個意思的不行。”
聞言,趙鵬飛松了一大口氣,又道:“那是你對象的不行?”
我對象……很行……
陸聿揚耳根一紅,握着拳頭抵在唇邊幹咳了一聲。
“是身體原因還是不想要孩子?”趙鵬飛沒注意到陸聿揚的神色變化,自顧自念叨起來,“身體原因可以慢慢調理,總會有辦法的,心理上不想要孩子的話你可就得給她做點兒思想工作了……”
那頭陸聿揚系好了領帶站起來,出聲打斷了他的碎碎念:“趙叔,我男朋友真生不了。”
“說什麽話,總有辦法生……”下一刻,趙鵬飛騰地站起來,瞪大了眼看着陸聿揚,“你……你男……男朋友?”
陸聿揚點點頭,迎着他震驚的視線走到他身後,一邊推着他的肩膀往門外走,一邊說:“我對象男的,不過長得特別好看,有空帶出來給你瞅瞅。”
趙鵬飛轉着脖子看他,神色複雜地說道:“你……好這口?”
“好,我就好他那口!”
趙鵬飛:“……”
公司的例行彙報快兩個小時才結束,陸聿揚聽得腦袋都快炸了,等到最後一個人說完,他暗地吐出一口長氣,開口道:“蕭總這段時間身體不适,需要處理的文件還請各位确保無誤後再交給王秘書,王秘書會第一時間送到她手裏,每周的例行彙報我都會來,公司利益關乎每一個人,希望各位不要有所懈怠。”
衆人整齊應道:“是。”
從公司出來,陸聿揚打算回碧海灣換身衣服再去警局,沒想到剛坐進車裏就接到了李益的電話。
“喂,陸處,陳峰死了。”
陸聿揚一驚:“怎麽回事?”
“昨天半夜發生的事,我也是才剛知道的,說是病發身亡。” 說着,電話那頭的李益壓低了聲音,“但是,監控拍到的畫面有點兒詭異。”
陸聿揚沉聲道:“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挂斷電話,陸聿揚讓司機往堯城警局開,同時要大黑打電話讓後面的車別跟着了。
勞斯萊斯在警局門口把陸聿揚放下後就掉頭離開了,陸聿揚大踏步走進警局,一身高定西裝加上那梳理整齊的優雅莫西幹發型,瞬間吸引了衆臉震驚。
看清來人的臉,确認這個總裁範十足的男人正是陸聿揚,阿宋瞪大了眼:“陸……陸處?”
陸聿揚被他這麽一問,這才注意到自己吸引了衆多視線,愣了愣,一把攬住阿宋的脖子把人往PIO的方向拐。
走到拐角,陸聿揚放開他,抱着胳膊往牆上一靠,問道:“李益呢?”
阿宋這才從陸聿揚的新造型中緩過神來,連忙說:“上頭下令,讓李哥去調陳峰的監控給你。”
他話剛說完,就看到李益疾步走來,李益看到陸聿揚腳步一頓,瞪大眼:“哎喲我去,陸處?”
見陸聿揚點頭,李益退開一步上上下下看過一遍,“啧啧”了兩聲,才把手裏的優盤遞給陸聿揚,說道:“這錄像我看了好幾遍都看不出什麽門道,但就是覺得詭異,你說陳峰是不是惹上什麽東西了?”
“那要看看才知道了。”陸聿揚接過優盤推開PIO的門。
一見陸聿揚進來,簡霄和蕭衡同時一怔,顯然也是被他這身閃到眼睛了。
不到十分鐘就收獲了各種震驚臉,陸聿揚更覺着自己這一身相當不合适了。
走向辦公桌這幾步,他先擡手胡亂扒了扒頭發,再是把西裝外套脫了随手丢在沙發上,最後領帶一扯、扣子一掰,又變成了原來的那個有點兒不修邊幅的陸處長。
見狀,簡霄幾人在心裏不約而同地嘆了句:順眼了。
優盤插/入電腦,幾人都圍到了陸聿揚身後。
李益剪來的錄像是00:00——00:30的,屏幕裏陳峰躺在小床上,面朝裏,一條胳膊枕在腦袋下,看起來應該是睡着了。
陸聿揚點了四倍速,14分的時候,畫面的一角忽然閃過一道黑影,蹿到了陳峰床下。陸聿揚眉頭輕蹙,向後拉了點進度條,放大畫面細看,那黑影動作很快,看不出是什麽,但形狀大小有點兒眼熟。
錄像繼續播放,只見陳峰突然劇烈抽搐起來,他無聲地掙紮着滾到了地上,背朝下雙腿掙紮間旋轉了一大圈,最後是雙手及胸部以上被擋在了床下,監控只能拍到他雙腿在地上使勁劃拉着,幾分鐘後,雙腿就因窒息脫力了。
“法醫那邊說,是癫痫發作。”李益說道。
一個前雇傭兵患有癫痫?
難以信服。
陸聿揚看着被擋住的床底眯了眯眼,随即突然想到什麽,拿手機撥通了蕭藝的電話。
電話接通就聽她“喂”了一聲。
慶幸蕭藝正好是人形,陸聿揚問道:“黃大仙呢?”
“昨晚你們走後它就不見了。”蕭藝說,“會不會是回山裏修煉去了?”
果然……
陸聿揚輕嘆了口氣,挂了電話對李益和阿宋說道:“你們回去吧,我會向上面報告清楚的。”
“那……”李益很想問一句,但話到嘴邊硬是咽了下去,沒有多嘴。
阿宋也明白事情輕重,沉默地點了下頭,和李益一并離開了。
彙報完陳峰的事,陸聿揚一轉頭看到蕭衡和簡霄竟下起了圍棋。
陸聿揚向後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捏了捏眉心,長舒出一口氣,心裏不由想到了楚淮原。
橋上那塊骨頭附着的記憶碎片,讓他基本确定自己身體裏的是南聞秋了,畢竟沒有誰記憶裏的第一視角會看到自己的臉,記憶裏看到楚淮原臉的,只會是南聞秋。
那些附着着黑紫色流光的骨頭,都是魔龍南聞秋的,記憶,也是他的。
捶定身上的是南聞秋而非楚淮原後,陸聿揚心裏先前生出的所有小疙瘩就都消失了。
記憶裏,楚淮原到最後都是站在南聞秋這一邊的,那麽,他就有理由推測,當年朔今真正的最後使命,很可能就不是殺了南聞秋,而是,保護南聞秋。
因為要保護南聞秋,南聞秋的殘魂才得以附着在朔今上,讓所有人誤把南聞秋認作楚淮原。
而因為朔今不是南聞秋的尾羽,南聞秋才不能被封印在其中。
那致使楚淮原這麽做的直接動機呢?
楚淮原想方設法,甚至死了都要護南聞秋,怎麽都不應該主動向他拔劍。
“你率衆讨伐南聞秋,不可能真的指望楚淮原吧?”陸聿揚睜開眼,看着蕭衡那張似乎永遠翻不起波瀾的側臉說道。
蕭衡指尖落下一子,回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麽這麽說?”
“不為什麽,就是直覺。”
蕭衡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誰的命?”
蕭衡垂眸看着指尖一枚黑子,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天道。”
“所以,是天道不肯放過南聞秋?”
蕭衡落子不語。
“你就眼睜睜看着楚淮原以身殉道?”
蕭衡深棕色的瞳孔很輕地顫了一下,面沉似水地說道:“他殉的不是道,是情。”
陸聿揚的眼睛眨了一下,暗紅色的眼眸緊盯着蕭衡:“楚淮原,真的完全消失了嗎?”
“噠”的一聲輕響,簡霄指尖的白色棋子落在了棋盤上。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文裏把小黑、老黑、大黑都寫了……
謝謝“瑤啊瑤鴨”灌溉營養液!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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