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又下雨了,最近這段時間的天氣似乎總是如此潮濕悶熱,每隔兩三天便會在夜晚降下一陣大雨,第二天,空氣中飄着朦胧的細雨,就像是在為前一晚的雨畫下一個綿長的休止符,蔡浮予坐在客戶前臺安排好的會議室裏,透過窗戶看着窗外被煙雨籠罩的高樓大廈,這個如科幻片的景色,卻讓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非常抱歉,總監現在還在會議中,”送上兩杯咖啡的前臺姑娘臉上帶着歉意的笑容,“臨時的總部視頻會議,估計半小時左右,辛苦你們稍微等一等。”
宮澳仰起頭,沖着姑娘溫柔的笑着,立體的五官自帶迷人屬性,“沒關系,有咖啡,有美景,就當休息半小時,挺好。”雖然中文裏總有一些翹舌音的發音不準,但好聽的聲音卻完全掩蓋了這個缺點。
這感覺就像是個溫文爾雅的紳士,容易讓女孩臉紅,“有什麽問題可以随時找我。”姑娘微微紅着臉,退出了辦公室。
宮澳回頭,看了一眼依然望着窗外的蔡浮予,将咖啡推到了他面前,“沒睡好?”
上一周确實是忙碌的一周,凡昀的計劃是用一周的時間先讓他熟悉整個項目的開發過程,先了解與客戶接洽之後需要做的工作內容,那一周的自己就像一只蝴蝶,跟着宮澳和左韻韻公司內外一陣狂飛,周末基本是睡過來的,連陪着童童去親子樂園都能打瞌睡。
本周的工作安排以面談新客戶,以及根據客戶需求完成策劃方案為主,今天這個,已經是他這周參與的第二個新客戶了,當然,方案也需要由他來準備,可是,上一個項目的方案他一直寫到了今天淩晨3點才睡,沒想到許多理論知識到了實踐時才發現,想要完美結合,還是有一定困難的。
蔡浮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嗯,沒睡夠。”
“寫方案遇到問題了?”宮澳一副我懂你的笑容,“剛開始都會經歷這個階段,你應該多和凡組長溝通,他會給到你很多不錯的建議。”
多和凡昀溝通,他當然知道,也樂此不疲,但是,“凡組長最近總是很忙。”他嘆了口氣,讓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抱怨一般,那位大叔似乎在經歷過幾次被強吻之後,又開始刻意的避免和他單獨相處了,啧,之前有警告過不許逃的吧,一點也沒把他的警告當回事,或許,他該做點什麽。
和宮澳回到I-Notion已經是下午,凡昀的座位上沒有人,蔡浮予立刻把商務部辦公室掃了一遍,并沒有發現他要找的身影。
“找凡組長?”左韻韻抱着筆記本走進了辦公室,看到站在凡昀工作位旁的人後,主動問道。
“嗯,方案有些問題。”蔡浮予回道,盡管他并沒有要找凡昀解決這件事的打算。
“哦,應該是去了衛生間,”左韻韻一邊說着一邊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很快就會回來的,你……”當她回頭時,蔡浮予卻早已離開了辦公室。
衛生間裏,凡昀正一邊擦着手,一邊發着呆,上周蔡浮予的工作安排非常的緊湊,他能看出那個對工作應付自如的實習生也開始有些勉強,但如果不這麽做,那個精力旺盛的家夥一定會再次找機會做一些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的事吧。
他望着鏡子裏的自己,忍不住擡起手摸了摸嘴唇,那個孩子的直接和坦誠,居然讓他覺得無措。
蔡浮予說他有拒絕他的權利,可是為什麽每次都沒有辦法狠下心來拒絕那個家夥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一想到這個問題,就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他一定是又做錯了什麽!一定是!如此茫然的總結完,他垂着頭走出了衛生間。
“找到你了。”迎面響起的聲音讓他微微一愣,擡起頭,只見一只手臂環住他的肩膀,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自己便被一個力道重新帶回了衛生間。
他被人拽進了一個衛生間的隔間,高檔寫字樓裏的衛生間規劃總是奢侈的讓在這裏辦公的人覺得,連上廁所都是一件享受的事情,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花香味,隔間裏站着兩個人也不會顯得擁擠,暖色的燈光照射下來,讓幹淨的黑色大理石地板投射出了兩個人的影子。
這個時候,他的腦子裏居然注意的是這些細節?!凡昀趕緊拉回自己的思緒,看着面前這個把他困在了隔間木質牆壁上的人,他的眼神躲開緊緊盯着自己的目光,看了看蔡浮予身後的門,居然被落了鎖。
“凡組長在想什麽?”蔡浮予将頭湊到他面前,壓低了聲音詢問道。
在想等會怎麽從這個人身後逃出去,“上午和客戶聊的怎樣?”他微笑着答非所問。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但面前的年輕人卻很執着。
“我……”他不知該如何回答,那雙緊盯着他的眼睛讓他的腦子一片混亂着。
蔡浮予嘴角揚起的笑容,讓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之前是不是有說過,如果你敢逃,我就對你做出經濟制裁。”蔡浮予說話的聲音輕的就好似在耳邊說起的悄悄話,他的身子因為這樣的氣音一陣顫抖着。
“我沒有逃,我只是……”很糾結,這三個字,他卻說不出口,他害怕一旦說出口,這個執着的孩子會追問糾結什麽,他根本說不清楚。
蔡浮予忽然低下頭,額頭緊緊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這突如其來被依靠的感覺讓他的心又緊了起來,“我想你。”他能感受自己胸口加快的心跳,那種被需要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擡起手安慰般的撫摸着蔡浮予的頭,他忽然覺得逃避的自己有那麽一絲罪惡感。
但是下一秒,他的罪惡感瞬間消失,蔡浮予微微擡起頭,濕熱的吻落在了他的脖頸,“蔡……!”還沒來得及叫出口的名字,被一只手掌捂回了嘴裏。
“我問你問題,你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回答就好。”舔吻着他脖頸的人,輕聲說道。
他的雙手用力的抵在蔡浮予胸口,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
“你,讨厭我嗎?”
他緊緊閉上雙眼,卻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你,喜歡我嗎?”
他睜開雙眼,看向前方的眼神茫然無措,他給不出答案。
“呵,”蔡浮予漸漸松開了控制着他的力道,向後退了兩步後,靠在了隔間的木門上,“看來,我還需要再等待,是嗎?”如此說着話的人,臉上的表情卻是無奈的笑。
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凡昀連忙掏出了手機,如獲大赦般的松了口氣,來電顯示:蘭樂彤,他立刻接起了電話。
“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叫你過來幫忙,”蘭樂彤仰着頭看着踩在梯子上換着燈泡的凡昀,“太久沒回來住,這邊的物業都不知道怎麽聯系。”
“沒事,晚上上門修理這種事情,還是找信得過的人比較安全,”凡昀一邊說着,一邊裝好了燈管,低下頭朝蘭樂彤笑了笑,“去按一下開關試試。”
看着蘭樂彤轉身去摸開關,站在梯子上的人忍不住環視了一遍這個三年多都不曾再進入過的房子,這是蘭樂彤在嫁給他之前居住的地方,一室一廳的房型,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客廳的外陽臺,廚房是開放式的,只有一個簡易的小吧臺象征性的隔開了廚房與客廳這兩個空間。
頭頂亮起了暖色的光,蘭樂彤從推拉門內探出頭來,“好了。”
凡昀走下梯子,熟練的将它收起,靠在了陽臺的一側放好,“果然是鎮流器的問題,下次如果再出現類似的情況,你可以再叫我過來。”
蘭樂彤朝走進客廳的人遞上了一罐冰啤酒,凡昀低頭看了看,笑着推開了,“我不喜歡喝酒,你知道的。”
“知道,”蘭樂彤笑了,“只在有話想說的時候喝,對不對?”說着,她拉開拉環,自己喝了起來,“我以為你會有話想對我說呢,看來,我想多了。”
看着蘭樂彤坐回了沙發,凡昀抱歉的笑了笑,“離婚的事情,我會找機會跟我媽說清楚的,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每次兩人一起去接童童,蘭樂彤在他父母面前表現的幸福感都讓他覺得有些愧疚,一種說謊的愧疚。
“孩子是我們倆的,我并不覺得這是一件辛苦的事情,相反,你對我的理解和包容才讓我覺得慚愧,”蘭樂彤笑着低下頭,“總感覺自己欠了你的,還不完。”
“沒有誰欠了誰,我們都明白彼此想要什麽,不是嗎?”其實他的內心是感謝這個女人的,他無法确定的事情,她做出了選擇,“好了,沒什麽事我就回家了,有什麽問題,可以随時給我打電話。”說着,他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那個蔡浮予,是你想要的嗎?”蘭樂彤忽然問出的問題,讓凡昀站在了原地,“如果他不是,你說不出口的拒絕,我可以幫你。”
晚上十點,這個不算年輕的小區似乎早早就進入了睡眠時間,安靜的只能聽見帶着回音的走路聲,凡昀不緊不慢的走在小區裏,看着自己被路燈漸漸拉長的影子。
不知道。這三個字是他最後留給蘭樂彤的回答,女人說她明白了,然後擡起啤酒朝他敬了敬,喝下一大口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她明白了什麽?凡昀深深的嘆了口氣,為什麽他自己不明白呢?
走到單元樓下,他剛剛站定,正準備按開電子鎖,“這麽晚,不注意四周的環境,可是很危險的。”熟悉的聲音讓他的手指僵住了動作,蔡浮予穿着運動衫,坐在一張健身器材的凳子上望着他,那個位置沒有燈,他看不清那張臉上的表情。
“怎麽沒在家?”他忽然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多餘,上周這個男人不是也出現在公司裏嗎?這是在等他。
蔡浮予站起身,緩緩的朝他走了過來,“剛剛夜跑回來,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家裏客廳的窗戶,沒亮燈,想着你也應該還沒回來。”
這就像個在等待家人回來的孩子,“對不起。”他忍不住道歉。
站到他身邊的人笑了笑,擡手按開了門鎖,“幹嘛道歉,你沒做錯任何事,”蔡浮予總是不厭其煩的告訴他,他沒錯,“走吧,回家。”
他跟在蔡浮予的身後走上了樓梯,他,喜歡他嗎?心裏忽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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