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展楠從娛樂會所出來時，天色已經暗了。

天上下起了小雨，他腦子裏立刻浮現出三年前第一次和郝樂相遇的那天，也是這樣的一個雨天。

公司的晚宴上，他像平日一樣跟合作夥伴以及同事閑聊，不過多時他便有些疲憊了，于是找了個借口端着酒杯溜去了天臺休息。

樓下正熱鬧，天臺上卻似個小小的保護所，黑夜将所有的情緒都藏匿了起來，淅淅瀝瀝的雨飄在身上，令人心頭的煩躁也舒緩了不少。

他将酒杯放在天臺邊緣，擡手點了根煙，拉松了領帶撐在天臺邊看着樓下的夜色。

霓虹燈在夜景下連成了一片閃爍的光帶，仿佛将天上的銀河倒映了下來，車水馬龍游移其中，顯得有些夢幻。

他正發呆，臉上的牛毛雨就突然停了。

仿佛有什麽将風聲的喧嘩給隔斷了一般，清冷裏，像是有只暖和的小火爐突地燃燒起來。

“你不冷嗎？”一個年輕的聲音說。

展楠回頭，就在倒映的銀河光帶裏看到了那個溫暖如天使的少年，正是郝樂。

郝樂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裝，規矩地打着領結，一頭微微有點自然卷的短發被雨淋濕後就不聽話地翹了起來。

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将雨傘塞進展楠手裏，從兜裏摸出手機，打開相機看着：“我就知道，這發蠟沒用……雨一淋就現原形。”

展楠看着他惱火地抓着頭發，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傘。

“謝謝啊。”

“不客氣。”郝樂看他一眼，“我是新來的，我叫郝樂。”

展楠笑了笑：“晚飯吃得好嗎？”

Advertisement

“很好。”郝樂眼睛亮起來，“真是太好吃了！”

郝樂直白的反應令展楠心情突然好了起來，之前的疲憊和煩躁頓時不翼而飛。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大概是因為對方不認識自己？

“你是哪個部門的？”展楠問。

“財務部。”郝樂道，“我剛來，還有好多東西得學。”

展楠叼着煙，拿手機跟他加了個微信好友：“這麽巧，我也是財務部的，你改天過來我辦公室，我教教你。”

……

“展總。”身後的娛樂會所裏，一個模樣出挑的男孩跑了出來，他右耳打着耳釘，送來了一把傘，“我看着下雨了，你把傘拿着吧。”

他笑得大方又自然，并沒有半點媚俗，模樣也正是展楠喜歡的清秀款。

展楠沒接傘，只随意地塞了一把小費給男孩，又捏了捏男孩的臉，随後一輛黑色的轎車穩穩停在他面前，他看了那把傘一眼，無動于衷地上了車離開。

回憶被打斷了，也不值得過多回憶。

他現在想起這些，就覺得惡心。

車裏很安靜，司機不敢跟他多有交談，他看着窗外步履匆匆的人們，那股煩躁和焦慮又湧上了心頭。

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老媽的語音消息他一直沒點來聽。

他刷了微博，逛了論壇，又看了會兒新聞，最後終于将那條語音點開了。

蕭慈的聲音帶着心痛和憤怒，直沖他而來。

聽到鐘權兩個字時，展楠那麻木的心終于又重新煥發了活力，他仿佛是只找到了對手的鬥雞，血液沸騰着，有一股無法形容的扭曲快-感。

“不回公司了。”他對司機說，“去醫院。”

郝樂和鐘權打了一下午的游戲，半途蕭慈就告辭離開了，鐘權幫他削了個水果，讓他休息一會兒眼睛。

“這關太難了。”郝樂不讓鐘權查攻略，“一定要自己打才有意思！”

鐘權的臉上一直挂着笑意，将水果遞了過去，郝樂咬了一口，甜蜜的汁水橫流，他立刻抓過紙巾抹了把嘴。

鐘權盯着他的唇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到那順着手指流淌下來的汁水上。

“還有。”他說。

郝樂看了一眼，又拿紙去擦掉，鐘權眼神裏帶出一點可惜，強迫自己轉開了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電視裏在放狗血連續劇，相愛的人裏總有一個是在退讓和妥協，仿佛不這樣做，這段感情就無法走下去。

果不其然，下一秒女主角不願意繼續退讓，情緒爆發，男女主角便大吵一架，提了行李箱要各奔東西。

“如果是我。”鐘權突然說。

郝樂吓一跳：“啊？”

“如果是我，我一定會更尊重對方，理解對方，包容對方。”

郝樂眨巴一下眼，點頭：“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鐘權看他一眼：“我沒有女朋友。”

郝樂想歪了，賊兮兮地：“那是男朋友？”

鐘權好笑：“也沒有男朋友。”

郝樂自然不信：“你這麽好的條件，身邊怎麽會沒人？”

“誰規定的只要條件好身邊一定要有人？”鐘權搖頭，“沒遇到合适的。”

郝樂哦了一聲：“那你眼光一定很高。”

鐘權這回點頭了：“被我看上的人，必然很優秀。”

鐘權話音剛落，郝樂腦內沉寂的系統又猛然複活了。

系統：《一世情債》細綱人設，男三號鐘權，男四號肖杉。鐘權在幾年前夏家婚宴上對主角郝樂一見鐘情，知道郝樂與展楠在一起後，因嫉妒而派人造謠，挑撥離間，想令郝樂與展楠關系破裂，自己趁虛而入；肖杉曾在勤工儉學時受到展楠幫助，再次遇到展楠時發現有機可趁，便同鐘權合作，想要将二人分開。

郝樂：“……”

郝樂手裏的水果咕嚕嚕滾落在地。

這都特麽的是什麽見鬼劇情？

這文裏除了一見鐘情就沒別的了嗎？你幹嘛要叫《一世情債》？幹脆叫《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算了！

“怎麽了？”鐘權看了過來。

郝樂頓時感覺自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動不敢動。

他眼睛亂飄，指了指電視：“這劇情太狗血了。”随後忙低頭将水果撿了起來，丢進垃圾桶後又匆匆去洗了個臉，電視裏女主角的聲音還在撕心裂肺地：“你根本沒有愛過我！”

郝樂打了個激靈，雙手撐在洗手臺上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想——我郝樂何德何能啊？

郝樂覺得這劇情實在太扯了，他也沒覺得自己長得有多好看，家世更是普通，就因為有主角光環，所以是個人都要高看他三分嗎？

亞歷山大。

但更令郝樂詫異的是，鐘權那樣的人居然會跟肖杉一拍即合？

他有點不敢想象。

門外傳來說話聲，郝樂回過神來，抹了把臉就往外走。

他本以為是老媽過來了，推開門的瞬間卻皺起了眉。

病房門口站着一個燒成灰他都不會認錯的人——展楠。

作者有話要說： 場外花絮：

關于主角們名字的小秘密。

郝樂（le）：好虐。

展楠：渣男。

鐘權：忠犬。

肖杉：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