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郝樂下午去了一家公司面試,做得還是他最擅長的財務工作,本來都說定後天來上班了,他才剛走出公司不到一個小時,對方就打來電話告訴他不用來了。

“不是都說好了嗎?”郝樂皺眉。

“不是……這個,”人事負責人磕磕巴巴地說,“之前是說好了,但是現在這個……這個工作又不缺人了,實在不好意思啊。”

“怎麽又不缺人了?”郝樂道,“是你們又招了其他的人?不是,你們要是沒拿定主意,剛才為什麽要跟我說……”

“實在不好意思,這個我們說了也不算。”負責人嘆氣,“上頭安排了人,那我們也只能聽命行事對不對?抱歉抱歉,還請諒解一下。”

“不是……”郝樂還沒說完,對方已經挂了電話。

什麽玩意兒?

郝樂瞪着手機,諒解?誰都要求他的諒解,誰來諒解他了?

郝樂抿了抿唇,将手機塞進兜裏,回家路上還去超市買了兩罐啤酒和一些小菜。

“聖父不好做啊,誰他媽愛做誰做去……”郝樂一邊上樓一邊碎碎念,“憑什麽就得我諒解了?就得我原諒了?合着你們都是苦主,就我活該……”

郝樂剛走上樓,就見家門口站了一個眼熟的人。

他愣了愣,眯縫了眼看過去——這樓裏采光不好,大白天的也跟黑夜一樣,樓道裏的燈還壞了好幾年了,也沒人修。

電梯也時不時地會出故障,他也就養成了走樓梯的習慣。幸虧他住得也不高。

“鐘權?”他認出了對方,詫異地上前,“你不是出差了嗎?不是……你怎麽知道我住哪兒?”

“知道你住哪個單元了,要查別的還不簡單嗎?”鐘權笑了笑。

他伸手理所當然地提走了郝樂的啤酒和小菜,看了一眼皺眉:“你就吃這個?走吧,我帶你出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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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郝樂忙伸手攔,“我在醫院吃白食,我出來也吃啊?那不行。”

郝樂搶回自己的口袋:“你自己去吃吧。”

他說着掏鑰匙開門,鐘權卻也沒走,站在後面看着他:“那我叫外賣,就在你家吃吧。”

“我不吃。”郝樂轉頭看了他一眼,見鐘權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好說,“你要在這兒吃也行,外賣點你一個人的吧。”

鐘權摸出手機很快就點好了,他跟着郝樂進了門,入眼首先看到就是和餐廳連在一起的小客廳。

這房子實際面積只有不到五十平米,房子不設玄關,餐廳就是在牆角擺了張桌子,兩張椅子,牆後是廚房和洗手間,客廳另一邊是卧室。

幾乎一眼就能把整個屋子看完,好在雖然空間不大,客廳和卧室窗戶卻很大很敞亮,屋裏采光很好,布局也很溫馨幹淨。

郝樂把挎包挂在門後,給鐘權比了個“請”的手勢:“屋子太小,別介意。”

鐘權搖頭:“挺好的,比我那兒好多了。”

郝樂聞言倒是笑了:“這話跟展楠當初說得差不多。”

鐘權蹙眉看他。

郝樂聳肩:“大別墅住慣了的人,總覺得家裏空得厲害,每天從兩百平方米的床上醒來,還覺得心中空虛無助,脆弱地需要人抱抱溫暖,是吧?”

鐘權又被他逗樂了,就覺得郝樂怎麽能這麽貧呢?

郝樂說話語速挺快的,語氣也沒什麽調侃的意思,純粹就是在敘述而已,鐘權本還對自己被拿來跟展楠比有點不開心,但這會兒倒是多了幾分好奇:“他真的這麽跟你說的?”

郝樂看他一眼:“差不多這個意思吧,我可能增加了一點浮誇的部分。”

鐘權忍不住伸手揉了把郝樂的頭,郝樂忙躲開了,給他拿了客用的拖鞋,說:“這是展楠用過的,你要是介意就還是別待這兒了。這家裏好多展楠的東西,我還沒來得及收拾呢。”

鐘權睨他一眼:“你這是在趕我走?”

“不敢。”郝樂脫了外套折好了放在一邊,“誰敢趕你鐘大總裁走啊。”

再說了,你可是男三號,戲份還挺重要。

郝樂到現在都沒明白,系統當時突然出現的“虐文标簽改為甜文”到底是什麽意思。那之後系統還是跟平常一樣,只在關鍵時刻突然出現一下。

甜文?難道自己要跟展楠和好了?

怎麽個和好法?真是有點不敢想象。

幸而系統只關心他的感情問題,對他的工作和私人生活并不如何幹涉,這才讓他有了喘口氣的地方。

否則要是所有事情都非得跟展楠扯上聯系,那他還掙紮什麽?安心等着展楠浪子回頭就好了,他什麽都不用做不是嗎?

然後就這樣過一輩子……

郝樂神情有些黯淡,給鐘權倒了茶以後又想起自己剛找的工作沒了的事,臉上自然表現出了一些沮喪。

鐘權的外賣很快就到了,那顯然不是給一個人吃的,量多到餐桌都擺不下了。

多餘的餐盒就放在了小茶幾上,還堆了兩層起來。

郝樂:“……你這是準備在我家開派對嗎?”

鐘權道:“不好意思,我第一次點外賣,不知道要多少才夠。”

郝樂:“……”你就不能點一碗面嗎?

鐘權也沒硬拉着郝樂吃,他自己一個人在餐桌那兒坐了,打開了兩個餐盒就開始自顧自地吃起來。

他脫了西裝外套,挽着襯衣袖子,高大的身軀擠在小小的椅子和桌子之間,看起來略有些滑稽。

郝樂一邊吃小菜一邊喝啤酒,看了他好幾眼之後說:“我們就見過那一面嗎?你說的那場宴會?”

“當然不止。”鐘權說,“我們見過很多次面,但每次都陰差陽錯地擦肩而過,要麽就是我注意到了你,你卻沒注意到我。”

鐘權聳肩:“就像這回,你都沒有發現我們早就見過了。”

郝樂哦了一聲,一點點喝着酒,他酒量其實不大好,但這種時候就是很想喝。

他心裏壓着事,喝得也就快了些,一罐還沒下肚,臉就漲紅起來。

“你覺得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麽?”他看着電視問。

電視聲音很小,像是适合聊心事的BGM,鐘權喝着店家送來的冰紅茶,說:“遇到一個合眼緣的人,然後從陌生到熟悉到了解,再到認定吧。”

“所以我合你眼緣?”郝樂想了想,“也合展楠眼緣?”

“眼緣這東西怎麽說?”鐘權樂了,“說得好聽點,就是你長得是我想象中的那個樣子,說得直接點,就是你長得好看。”

郝樂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鐘權居然這麽耿直,頓時笑出了聲。

他手一晃,啤酒也跟着灑了一地,他忙放下啤酒扯了紙去擦,鐘權放下筷子走過來,拿起他的啤酒一飲而盡。

郝樂目瞪口呆,拿着空罐頭晃了晃:“你還真喝光了?還有不少呢。”

“這點量,我也就當礦泉水喝。”鐘權搖頭,“你身體剛好,就別喝那麽多了。”

“不是……”郝樂無語,“講道理,你才是真有病的病人好嗎?你喝酒做什麽?”

“喝醉了……好賴在你家留宿?”鐘權說。

郝樂第一次見到這麽厚顏無恥的總裁,居然連臉面都不要了。

鐘權坐下來擠在他身邊,小小的沙發瞬間要塌了似的,往下沉了沉。

“你到底喜歡展楠什麽?”他問,“他哪兒有我好了?”

郝樂張開口,試了好幾次,還是不敢說出“我不喜歡他”幾個字來。他怕被電擊。

郝樂嘆氣,伸手又要去開一罐啤酒,鐘權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給壓在了茶幾上。

确切說,是茶幾上疊着的幾盒餐盒上。

郝樂愣了一下:“挺暖和。”

“我不喜歡你為了別的男人喝醉。”鐘權這次沒聽他貧嘴,湊近了些看着郝樂的眼睛,“你自己的人生,應該由你自己選擇,為了那種人不值得。”

郝樂心說:要只是單純為了一個展楠,他也不至于買醉,可問題是他覺得人生漫長看不到盡頭,他活着的意義難道就是擁有一個“郝樂”的名字,然後随着一個又一個蹦出來的劇情文字,就這麽一路走到最後一章的最後一個句號嗎?

句號的後面有什麽?

是無盡的黑暗?是所謂的“王子和王子從此過上了幸福日子?”,還是徹底的喪失自我?

鐘權似他肚子裏的蛔蟲,說:“這世上所有既定的命運,都是因為你還沒有看破它。你要跳出你自己的極限,去重新看待它,你要成為五指山。”

郝樂皺眉,他覺得……鐘權似乎是在暗示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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