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什麽東西？”顧烨沒給葉天劇本, 葉天根本不知道顧烨在演什麽。

顧烨又噓了一下，繼續發揮自己的演繹才能，換了一種語氣, 說：“嗯, 就這一張了，最後一張, 你放在枕頭下面藏好。”

葉天有點反應過來，“你是, 你是個戲精？”

顧烨：“……”

顧烨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繼續對着門說, “好，就這樣吧，我們先出去, 別讓人聽見了。”

顧烨話音剛落，門外馬上傳來噔噔兩聲，有人走遠。

葉天說：“你剛剛說要給我的東西，是什麽東西？”

“複活卡。”顧烨沒打算瞞葉天。

葉天臉色頓時變了, 他也不傻，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顧烨剛剛那番話就是說給門外人聽的，意思也很明白：他有複活卡, 最後一張，并且已經将複活卡給了他。那麽這些想要複活卡的人，現在目标便從顧烨變成了他。

葉天立馬慌了，說：“顧烨, 你太過分了。”

顧烨沒準備真拿葉天開刀，見葉天怕成這樣子，也覺得吓他吓到這程度也差不多該收手了，于是将王德輝的卡片給了葉天，說：“放枕頭下面，他們拿了卡片，就不會動你。”

這晚葉天算是睡不着了。

回去後，葉天一直神神叨叨，總覺得其他人在看他，吓得手抖，小心翼翼地将卡片塞枕頭下面，然後躺好。就這麽點距離，大家又盯得那麽死，一丁點小動作都跑不了，其實該看見的也看見了。葉天成了餌，顧烨也沒不管，讓他跟他頂頭睡，一人一邊，腦袋對着腦袋。葉天根本不敢睡深，一直動，大概十點出頭，才安靜點。

十點多，王德輝又去了一趟二樓，和上次一樣，天花板傳來砰砰砰的敲擊聲。這一次的敲擊聲比上一次長很多，大概十點半才停，然後王德輝從二樓下來，和大家一起睡覺。

這一過程中，大家始終沒敢說話，一直默契地裝睡。

顧烨沒什麽睡意，他心裏有事，今晚肯定會有人要來找他們麻煩，但到底是誰？一直到了晚上十一點，到了能力者夜間發動技能的時間，顧烨一下沒了神志，迷迷糊糊睡着。但才混睡過去沒多一會兒，顧烨便在睡夢裏他突然聽見聲音，離他們不遠，有人在動。

按理說夜裏他是不會聽到聲音的，因為他是閉眼玩家，而且今晚狼人的目标只可能是2號李小青。

顧烨立刻清醒過來，他睜開眼，但沒有動，依舊保持剛剛躺卧的姿勢，豎朵細聽。

那人動作很輕，只有衣料摩擦的嗖嗖聲，他在往他們這邊過來。

顧烨沒敢出聲，他有點摸不清現在的情況，難道今晚狼人改目标了，要刀他？這種可能不是沒有，只是很低，如果沒什麽深仇大恨，應該不會放着預言家不刀，而偏要動他。

顧烨屏住呼吸，譚林面對面地睡在他對面。譚林似乎沒醒，依然合着眼，但眉心卻突然緊蹙了一下。

就在這時，顧烨還沒來得及反應，譚林突然猛推了他一把，顧烨整個人連着被子枕頭往後退了十來厘米，差點撞到旁邊的牆壁上，緊接着，他的眼前瞬地閃過一道銀光。

他一下看清那銀光是什麽——是把刀。

顧烨吓出一身冷汗，就剛剛刀的位置和他睡的位置，這人是沖着他脖子來的。

譚林用推開他的手擋了一下刀刃，刀一下砍在譚林手背上，濺開一串血沫子。

“譚林，”黑暗裏顧烨看不太清楚東西，只能看見譚林手背上一直在冒暗色的液體。

大廳裏沒有人說話，大家依然睡着，一動不動。

顧烨一時無法判斷現在的情況，黑暗裏他只看到一道影子，這是一個人的行動。

一下什麽都說不通了。如果狼人今晚改變了目标，決定殺他，為什麽現在只有一個人？為什麽他和譚林會同時醒？他只能找到一個理由，那就是因為游戲的保護機制，在選手夜間遭遇意外襲擊時會被強制喚醒。顧烨不由後背發涼，雖然這場游戲裏一直有選手死亡，但他們的死亡條件是出局或者被刀，那麽如果不是這兩種原因而造成的傷害又會有什麽結果呢？

顧烨在黑暗裏向譚林的方向走去，“你沒事嗎？”

黑暗裏譚林甩了甩手，示意顧烨他沒有事。但顧烨依然在譚林的手背上摸到微熱的液體，“下手竟然這麽狠……”

譚林說：“開燈。”

顧烨離落地燈很近，他立刻将燈拉開，燈光亮起，顧烨看清拿刀那人的臉，是4號。

4號長了一張陽光的臉，這很有欺騙性。

他今晚很危險，白天跟葉天搶身份，葉天說今晚會毒他，或許因為如此，4號知道自己活不了，便出此下策，想從顧烨手上弄到一張複活卡，于是今晚從廚房順來了一把刀。

4號手裏的刀尖在燈光下滴着血，他面帶微笑，陽光的臉龐一笑便會有一只小小的酒窩。“你醒了啊。”

“能不醒嗎？”顧烨驚魂未定道。

4號收起微笑，他面容陡然變得嚴肅，道：“東西給我。”

“什麽？”顧烨明知故問。

4號手裏的刀光微閃，“還要我說嗎？”

顧烨死不改口，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4號那抹極具欺騙性地微笑又出現了，說：“你這麽說就挺沒意思了。”

葉天這時還沒醒，顧烨算了一下時間，游戲中，狼人先發動技能，女巫随後，現在時間馬上十二點，狼人夜間發動技能的時間快過了，再等一下，就是女巫發動技能的時間，4號選手應該是趁殺掉2號李小青後，想在葉天用毒之前，用多出來的時間來解決他們。

顧烨拖延了一下，說：“你今天發言很不好，新手？”

4號臉皮一緊，說：“新手又怎麽樣？我還不是活到了最後？顧烨，”

他突然念了一遍顧烨的名字，手中刀鋒微閃，說：“我知道你，你真的很厲害，你給我們開了一個先河。”

“先河？你們？”顧烨問：“什麽意思？”

4號古怪地笑了一下，說：“沒時間跟你說這些了，東西給我，複活卡。”

顧烨說：“我跟你說實話，沒有了。”

4號輕蔑地笑了一下，說：“你當我是傻子嗎？我們已經計劃很久了。”

“誰？”

還有一個人。

4號無所謂地撇了撇嘴，“再這麽說下去就沒什麽意思了，把東西給我，”4號不耐煩地晃了晃手裏的刀，他深深地看了顧烨一眼，說：“看來你還不知道如果不是出局而産生的死亡會有什麽後果吧。”

顧烨問：“什麽後果？”

這時葉天突然醒了，他的技能發動時間到了，但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翻了個身。

4號臉色一變，立刻俯身抓着葉天的頭發，将葉天從床上提了起來。

葉天立馬吓醒，哇哇叫：“我擦，這是什麽情況？”

“我剛剛在洗手間都聽見了。”4號不耐煩地踢開葉天的枕頭，一手将葉天藏在下面的白色卡片拿了起來，“你們真當我是傻子嗎？修複max魔幻貼，我槽。”4號憤怒地将卡片扔在地上，他将刀橫在葉天的脖子上，威脅顧烨說：“東西給我，不然我把他宰了，他是你朋友吧。”

葉天吓哭了，不停求顧烨：“顧烨，顧烨你快給他。”

拿什麽給？他真的沒有。

顧烨咬咬牙，冷聲道：“我真沒有，你當這是再來一桶嗎？不騙你。”

4號依然不信，他用刀尖指了指顧烨口袋，說：“手，”

顧烨舉起手。

4號說，“把你口袋裏的東西掏出來。”

顧烨掏兜，他左邊口袋是空的；右邊口袋裏有一包餐巾紙，還有一張剛剛随手多拿的巴拉巴拉一鍵換裝道具卡。

兩張卡片雖然一模一樣，但當4號看到從顧烨身上搜出來的這一張時，眼睛都亮了，4號冷笑道：“還說沒有。”

顧烨無奈，他只能說：“你要嗎？”

“嗯，”4號擡了擡下巴，說：“把卡片放在地上，然後一點點踢過來。”

顧烨說：“這就一張卡，你要怎麽踢？你以為是槍嗎？”

4號臉黑了一下，他緊了緊手裏的刀，說：“好，你慢慢走過來，我跟你換。”

顧烨點點頭，緩緩過去。

4號一邊想鉗制住葉天，一邊又想騰出一只手，一時拿刀的手不穩，在葉天脖子上劃拉出一條口子。

葉天哇哇叫，說：“顧烨，顧烨救我啊。”

顧烨走近了幾步，一松手，白色卡片飄落到4號腳邊，“給你了，放人。”

4號微微颔首，說：“顧烨，你很識相。”

4號看了一眼腳邊的卡片，卻沒放手，而是對葉天，說：“你是女巫是吧，今晚要毒我。”

葉天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立刻反口道：“不，不準備毒你了。”

4號說：“你今天發言很拽嘛。”

“不敢了，不敢了，”葉天一邊流眼淚，一邊跟顧烨使眼色，求他想辦法。

顧烨也在想，他對葉天有點小愧疚，本來這事跟他是沒幹系的，是他為了方便，拿葉天當餌，現在葉天被這個瘋子鉗住，而他和譚林離得遠，譚林手還受了傷，根本救不了葉天。

4號微笑了一下，手中的刀光一閃，說：“你們剛剛不是很想知道，如果不是游戲過程中死亡，而是意外死亡會有什麽後果嗎？現在你們可以知道答案咯。”

4號手腕微動，将刀鋒架上葉天脖子，葉天哇哇大叫：“卧槽，卧槽，別殺我，別殺我啊！”

“嘭！”這時一只枕頭砸了過來，正砸在4號臉上。4號根本沒防住，緊接着譚林動身，他傷了右手，但左手是好的，左手兩指立刻掐住4號拿刀的手腕，然後猛地一擰，錯他筋骨。4號手裏刀立刻掉了，沒了刀，他便該用拳，往譚林臉上來了兩下。

4號雖然力氣不小，也挺能打，但他畢竟不是NPC，而是普通選手，再能打也就那樣，碰見譚林這種也只能跪，給的兩拳全被譚林避過。譚林不好用左手，便用腿踢了4號小腿骨一下，4號往後一傾立刻摔倒在地。

葉天被救了下來，他摔在地上，哇啊哇叫了兩聲，他立刻從口袋裏掏出他的女巫毒|藥，怒氣騰騰地向4號潑去，“媽的，媽的，敢綁架老子！”

瓶子裏不知道裝的是什麽，那液體一碰到4號，4號立刻捂住臉，一聲聲慘叫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的臉開始一點點潰爛，一直爛到眼眶，讓兩只眼珠幾乎要掉出來。他立刻跪倒在地，騰出一只手開始在地上摸索，搜尋顧烨剛剛扔給他的“複活卡，”

這回換葉天後怕了，“不會，你真有複活卡吧。”

顧烨搖頭，說：“我沒有。”

葉天說：“那他拿到的是什麽？”

顧烨沒說話。4號終于摸到了那張卡片，他已經什麽也看不見，他松開手，兩只眼珠跳了出來，然後欣喜若狂地将卡片高高舉起，大叫道：“我能複活了！我能複活了！”

然而什麽也沒有發生，4號開始尖叫，毒|藥的作用越來越大，潰爛從臉龐到了脖頸、肩膀和手臂，他整個人就像要融化了一樣，在地上亂彈，最後終于一動不動，咽了氣。

4號停止呼吸後，他的衣服變成了一條波點小裙子。

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4號的出現帶給了他們太多問題，就像4號說的，如果不是因為游戲淘汰，而是因為意外死亡，那麽會發生什麽？這些疑問讓大家久久不能平靜。4號的身體被挪到離他們遠一點的地方。這過程中依然沒有人醒來。

譚林的傷還在流血，這一刀很有點深，他剛剛又一直沒處理，還跟人打了一架，現在傷口裂的更厲害。顧烨到處找繃帶，但根本沒有，這一輪道具少得可憐，他只能把4號的小裙子撕了一條，給譚林将手纏上。

他的手法比譚林菜多了，而且手一直發抖，不知道什麽地方該下多大的勁兒，怕把譚林弄痛了。

“有你這樣的嗎？”顧烨在譚林手上綁了一個亂七八糟的蝴蝶結，有點生譚林的氣，又有點生自己的氣，今晚是他計劃的太草率，他以為4號拿到東西就會走，沒想到他真的要殺人，“以後，以後你別這樣了。”

譚林沒說話，一看就是沒聽進去。

顧烨別發脾氣，說：“你聽見沒呀！以後別這樣。”

“別哪樣？”譚林直直地看顧烨，說：“別不讓你被人削掉腦袋？”

顧烨頓時愣了一下，譚林竟然比他還火大，“你還生氣了？我都沒生氣你憑什麽生氣？”

譚林沉默了一會兒，說：“只差一點點，刀離你脖子只差一點。”

顧烨不說話了，其實他和譚林的心情是一樣的，他們都是為對方擔心，只是兩個都是初學者，還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心意，于是明明是好意，說出來卻像責怪。

顧烨沒說話，捧着譚林的手不知道怎麽辦。譚林輕輕摸了摸他臉頰，說：“算了，先休息。”

“嗯，”顧烨跟譚林面對面躺了下來，他看着譚林，說：“你說4號說我開的先河到底是什麽意思？”

譚林眼神明顯閃爍了一下，像是猜到了什麽，但他什麽也不說，只是将手蓋在顧烨的眼睛上，“睡覺。”

譚林手上的沒綁好的繃帶擦在顧烨的眼皮，讓顧烨聞到了一股很濃重地血腥味。剛剛的事兒還歷歷在目，4號的屍體就躺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他覺得自己是不可能睡着了，顧烨嘆了口氣，說：“睡不着。”

“嗯，”譚林含糊地應了一聲，緊接着，顧烨感覺自己的嘴唇上落了一個東西，軟軟的，溫熱，有點像棉花糖，譚林輕輕吻了吻，有點像确認什麽，然後緩緩移開，黑夜裏他的眼眸黑亮地看着他，低聲說：“嗯，剛剛沒親到。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