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噩耗

掌燈時分,紀愉用過晚膳,雪泱就進了屋子。她是來禀報府裏那件大醜事的隐情和最新進展的。

雪泱一臉忿然之色,禀話時的語氣也有些氣憤,紀愉倒是容色平靜地聽她說着,只不過聽到後頭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憋出一句——

“這個紀菡還真是有乃母風範啊!”

“可不是嘛!”雪泱搖頭,露出鄙夷的神情,“依婢子看,這事兒八成是沈氏教的,小衫雖然沒明說,但婢子聽着就是這麽個意思,那種藥要弄到手也不容易,她們可真夠膽大的,都敢對人家侯府世子下套子了,這也就算了,偏還拿姑娘您來利用,若不是用着您的名頭遞去了信兒,那宋世子能上當嗎?”

雪泱正說得氣惱不已,紀愉的臉色卻陡然變了變,“你适才說她們是用我的名頭遞信給宋言深的,遞的是信箋,不是口信?這事可确切?”

“千真萬确,是信箋,”雪泱肯定道,“那大廚房的燒火丫頭春花與小衫是同鄉,她們素來親近,婢子是找小衫幫忙打聽的,給了不少銀錢,且又有姑娘您的身份在這上頭鎮着,想來那兩個小丫頭是不敢诓人的,聽說那個遞信的丫頭跟小衫關系不錯,是她親手辦的這事兒,聽的是大姑娘的吩咐,哪曉得到後來去青霄居的人變成二姑娘了!”

雪泱說得很仔細,紀愉聞言點了頭,對雪泱的話也認同,她的神色卻變得更嚴肅了些。

雪泱瞧出來了,忙問,“姑娘想到了什麽?”

“若是此事不假,那咱們屋子裏可能遭賊了。”紀愉道,“宋言深對我的字跡是很熟悉的,他早前還教過我練字的,紀裳叫人遞過去的信應是做了手腳,否則宋言深不可能辨不出來,我猜她那信裏是模了我的字跡,但她自個是沒有這個本事的,紀菡也沒有,這樣一想,大約是拿了我的筆跡到外頭找人模的。”

“哎呀,”雪泱一拍腦門,“姑娘說得是啊,婢子都沒想到,這蘭馨院裏怎會有姑娘您的字跡,斷然是她們偷去的呀!”

紀愉颔首,“這跟咱們院子裏的人脫不了幹系,把仆婢們都集到一起,狠着手段問上一問,大概就清楚了,”說到這裏,她容色頓了一頓,複又道,“雪泱,這事不大不小,事情已經這樣了,雖說不能挽回什麽,但是屋子裏留着只耗子到底駭人,還是清了的好,這事交給你,查清楚了去告訴董嬷嬷,讓她處置便是。”

雪泱忙應了聲是。

紀愉沒讓她退下,又問了韶光院那邊的情況,得知紀宣這幾日已經去了安陵侯府兩回,似乎很重視此事。

紀愉聽完沒有說話,默然想了片刻,就揮手讓雪泱出去了。

出了門後,雪泱立即就叫了霜清,兩人将靈缈苑上上下下的仆婢全召到一起,沒多久,就查出來了。

犯了事的是一個剛被調來靈缈苑半年的小丫鬟秀兒,原先是在漿洗房做事的。說起來,這個秀兒也不是什麽包藏禍心的壞人,事實上,她純粹就是個單純的小丫頭,這才被人坑了一把。

雪泱稍稍說了幾句狠話,這個秀兒就哭着跪到了前面來,把什麽都招了。

原來秀兒從前在漿洗房做事時認識了一個關系很好的小姐妹,叫阿草,阿草家裏有個弟弟,目下正在念私塾,秀兒調到靈缈苑後是負責打掃書房的,不久前,阿草過來找她,說是聽說三姑娘的字寫得極好,想讓秀兒打掃時拿些廢棄不用的字給她,好帶回去給家裏的弟弟瞧瞧。這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兒,秀兒也沒有多想,收拾書房裏的廢紙時随手留了兩張帶給了她,直到這會兒聽了雪泱的話,才突然反應過來。

這事被雪泱禀到紀愉那裏,紀愉嘆了一口氣,讓她告訴董嬷嬷秀兒可以從輕處置,但那個阿草還是攆出府去吧。

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紀愉目下關心的是紀宣究竟會如何處理紀菡和宋言深的事。

自然還有人比紀愉更關心此事。

蘭馨院裏,沈氏一天要派丫鬟打探八回,探的自然是今日府裏可有客人過來或今日郡王有否出門雲雲。如此等了三日,總算等到了讓她們激動的信兒,據前院傳來的消息,紀宣這幾日連去了安陵侯府兩回,聽說他還曾在韶光院裏透露過定要将紀菡嫁到安陵侯府去,總之是不能教宋家脫身的。

這消息讓沈氏和紀菡大喜,只有紀裳仍是氣惱不已,多日都不曾搭理紀菡。怎能不氣呢?她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會被自個親妹妹坑得這麽狠,這可是終身大事啊,關系到她的一輩子,如今全被紀菡奪了,怄都怄死了。

紀菡才不在乎紀裳的态度呢,她現下心心念念的都是将要嫁給宋言深的事。宋言深儀表堂堂,身份又不低,本就是如意郎君,紀菡早幾年就在府裏見過他了,當時知道他是和紀愉定親的人,她有失落,更有嫉妒,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逢上這樣的大好機會,所以她說什麽也不願意放過,寧願得罪胞姐,忤逆母親,敗壞名聲,也要巴上他。雖然這手段的确見不得人,但她相信只要她嫁到安陵侯府做了世子夫人,一切都會不一樣的,她自認貌美,很有信心能讓宋言深對她日久生情,至于那些流言蜚語,等她居于高位,成了世子夫人,将來再做侯爺夫人,誰敢說一句閑話,她便割了誰的舌頭!

然而,紀菡的喜悅和期待并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被來到蘭馨院傳話的韓業毀了個幹幹淨淨。

不只紀菡,就連沈氏和紀裳聽到韓業的話,也是驚得遲遲合不上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是紀裳突然的嚎哭讓她們兩個反應過來。

沈氏的身子在發抖,臉色也是白得吓人,讷讷問韓業,“你說是侍妾?!侍妾?!”

韓業皺了皺眉,還未答話,就被沈氏揪住了兩邊的袖子。

“他怎麽能這樣?怎麽能這樣?”沈氏眼睛瞪得死死的,臉色難看得吓人,咬牙切齒地拽着韓業不放,竟像是瘋了似的,“還有沒有天理了?我的女兒就不是老爺的骨肉了,我的裳兒跟菡兒難道就是撿來的,他就這麽糟踐?讓我的菡兒去給人做侍妾,做個無名無分的侍妾!連側室姨娘都不是,那不就是給人做丫頭嗎?紀容修他還是不是人!他是怎麽做兄長的,就不怕天打五雷轟嗎?啊,你說說,你倒是給我說說清楚!”

韓業厭惡地推開她,冷着臉道,“郡王說了,你們做了什麽,自個心裏清楚,這回已經丢盡了郡王府的臉面,便是人家侯府不願要,那也是情理之中,就是捅到皇上面前,你們也占不得半分理,目下就只有兩個選擇,要麽到侯府做侍妾,要麽就到庵堂裏做姑子,橫豎也是沒有人家再敢要的了,你們自個看着選吧!”說到這裏,他瞥了瞥紀裳,又道,“至于大姑娘,郡王也說了,二姑娘若要進到侯府去,大姑娘就得趕在前頭嫁出去,郡王已經挑好了三家,稍晚些董嬷嬷會過來告知,到時也是任你們選的,就一天時間,明兒便要給信了!”

說完話,韓業片刻也不停留,轉身就走了,留下一屋子或呆愣或嚎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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