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有所求

溫凜禮貌地笑了,擡手婉拒道:“他說自己挺糙的,這些小東西他估計欣賞不來。”

“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喜歡花,但是所有女孩子都喜歡收到花。”傅觀寧說,“人有時候在意的不是禮物本身,而是有人肯為自己花心思。你有沒有動手做過什麽送給他呀?”

花心思也未必非要動手做這些……溫凜想着,朝他搖頭:“我不怎麽做手工。”

“那你就很需要試試了!”傅觀寧認真道,“正因為你不怎麽做,突然出手,就會讓人覺得意想不到,驚喜感飙升。”他站起來,沿着桌邊走到溫凜身旁,拿起另一條餐巾,帶着一點撒嬌的口氣笑着說,“試試嘛,步驟很簡單的。”

溫凜對此并不感興趣,不過看到他期待的眼神,聽到耳畔徐徐吹來的溫柔聲音,拒絕的話就自動剎住了車,在啓唇前臨時改了口:“……好吧。”

他溫凜拿了餐巾,在傅觀寧的指導下一步步操作:“正面朝上,擺成菱形,取三分之一,疊到中間……”

三分鐘後,兩朵睡蓮就入了玻璃杯,左邊那朵是傅觀寧的作品,跟他送給溫凜的一樣秀挺,右邊那朵是溫凜依樣畫葫蘆疊出來的,樣子是顯而易見的粗糙,花中間的褶裥有大有小,而且不知哪裏沒仿對,整體松松垮垮地不成形,勉強撐在杯中,三秒後就慢慢滑向杯底。

溫凜盯着那朵花,表情凝固住了。

傅觀寧想着不能讓他出醜,趕緊哄他:“第一次做,肯定沒辦法立刻掌握嘛。”說着順手給他把花重新整了一下,跟自己疊的那只并排起來照了一張,“就是反複練習,才顯得心意可貴是不是,再來一次怎麽樣?”

誰知道溫凜翻臉比翻書還快,突然一臉無所謂道:“算了,也不是每次見面都會在餐廳。”

“也是。”教學完畢,傅觀寧幹脆利落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沒有再提此事。

一餐完畢,兩人一同出了門,傅觀寧坐溫凜的車回家。

車上放着抒情的鋼琴曲,兩人半路無言,快到家的時候,溫凜突然問了一句:“你疊的花送給喜歡的人了嗎?”

傅觀寧抿起吃過東西後泛紅的唇:“送了。他笑着收下的。”

溫凜轉頭看了他一眼,眉頭跳動了一下。

傅觀寧聳聳肩,讪笑道:“收下……也不代表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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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凜目視前方:“沒試過表白,怎麽知道不行。”

聽了這莫名其妙打氣似的話語,心中的弦似乎被無聲撥弄了一下。傅觀寧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說道:“我想問個問題。”

紅燈亮了,車停在路口。

溫凜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垂下來:“問吧。”

“對你來說,表白的意義是什麽呢?”傅觀寧眼巴巴地看着丈夫,像個口渴的旅人望着遠處的一澗清泉。

溫凜看着信號燈,想了一會兒,說道:“有所求,就會說出口,這是自然而然的事,不需要意義。”

“有所求?”

“喜歡就會想要交往,自然是有所求。”溫凜頓了頓,補充道,“只要兩人之間有在一起的可能,總有一天要說的。早點說有早點說的應對方式,晚點說有晚一點的策略。”

傅觀寧臉上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溫凜毫不猶豫道:“當然。而且早點說更好,一直拖着,對方很有可能會選擇其他人,屆時選擇退出,你會不甘,選擇留下,又要面對道德良心上的譴責……”

“等等,”傅觀寧仿佛頭痛似的揉起額角,“我突然覺得有些亂……讓我好好想一想……”

他突然感覺,溫凜低低的說話聲令空氣都震蕩起來。

喜歡是多麽溫暖柔軟的東西,怎麽會被他說得和商戰一般冷酷直白?

如果他所說的是心聲,那他究竟是真的喜歡司遠嗎?

如果他不是那樣想的,那他對我說這些又是什麽意思呢?希望我快點追求到那個“他”嗎?

好像是站在迷宮中茫然四顧,他找不到出路。

他說等等,溫凜就真的“等等”,兩人一直沉默到目的地,溫凜才說話:“你先進去。”

傅觀寧收回心神,受驚似的打了個寒顫:“你要出門?”

“……”溫凜沒有否認,“過一會兒就回來,不會在外留宿。”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向傅觀寧解釋這些,可是他現在沒有心情去考慮更多的事,車門一關,他就一路駛向家附近的某個公園。

這個點,公園早已閉門,偏門邊上連個流浪漢都沒有,只有一盞不太明亮的路燈安靜地矗立在北風中。

溫凜降下一半窗,風吹進車內,橙紅的煙頭明明滅滅。

今天同司遠的會面,一如既往的尴尬。

他們的聊天依舊順暢,司遠還會用爽脆的聲音同他開玩笑,可是話裏話外有了暗示——司遠始終記得他是一個結了婚的男人,不願意擠到他和傅觀寧中間做法律意義上的第三者,這讓他生出了想要立刻和傅觀寧離婚的念頭。

可是這個目标實現起來太難。

家族裏,叔叔難堪大用,其他人也多是見風使舵之輩,董事長的職位,不出意外還是會落到自己頭上,然而爺爺對傅家似乎是格外關照,上次放出那番話,就決計不會教他輕易放手,若是他硬碰硬,只會波及到司遠。

所以,要離婚,還得從傅觀寧身上找突破口。

如果傅觀寧能和自己心儀者走到一起,主動提出離婚,傅家夫婦自不必說,爺爺那麽重視他,肯定不會強迫,這将會達成所有人共贏的最佳局面。

但這樣又産生了兩個問題。

第一,怎麽讓傅觀寧擺脫低調暗戀,盡早追到那位?

第二,如果傅觀寧和那人确實相戀無望,自己又該備一條什麽方案去達到與此方案同等的效果?

這些問題,于他而言,并不比談判桌上争取那些上億的項目簡單很多。

……或許也不難,因為傅觀寧的性格幾乎是柔若無骨,任他拿捏,痛了也只會淚汪汪地看着他,只要他硬下心腸,一切似乎又明朗簡單起來。

車窗開了很久,風吹冷了臉龐,汽車煙灰缸被填了一半,他眯起眼睛朝外看,眼前的景象時不時變幻,一會兒是紅燈籠,一會兒是藍龍蝦,切來切去,迷人眼眸。

最後一支煙抽完,他關上窗,含了一片薄荷糖到嘴裏,重新發動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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