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想富裏學長早有預謀,應該也練習了很久,才會這樣一擊得手。"

颙衍的聲音把吉安拉回現實空間。

"吉安……那個新生被富裏學長打中後,多半沒有馬上死亡,可能有發出聲音,讓富裏學長發現不對勁。"

"他很快發現自己錯殺了別人。發覺這件事讓富裏學長手足無措,他不認識吉安,但大錯已經鑄成,我想當時他應該相當絕望,依照他後來在宿舍裏的樣子,富裏學長應該恐慌到連要逃跑都忘了。"

福隆學長依然俯視着颙衍,吉安發現福隆學長不再裝傻了,他的眼瞳發黑,在夜裏的山林間泛着沉靜的光芒。

"這時候有人出現在富裏學長身邊。他發現富裏學長的鑄下的大錯。對那時候的富裏學長而言,只要有人能夠拯救他,哪怕只是根稻草,他都會緊緊抓住不放。"

"何況這個人還告訴他,他願意幫助他,不會把這件事講出去,他還願意替富裏學長處理屍體。他告訴富裏學長他有車,順着河堤上的馬路,可以把屍體載到學校後山裏,那時候還沒開學,學校裏沒多少人,一切都會神不知鬼不覺。"

"他還看過那個新生的資料,确定他還沒有報到,他孤身一個人,沒人知道他來到這裏,他們和新生也沒有任何關系,沒有人會查出來是他幹的……他多半是這樣子告訴富裏學長。"

"而那個人就是你,學長。"

吉安的腦子暈眩起來。他記得自己躺在地上,看着兩個黑影湊在一起,然後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擡起來、被送進後車廂,還被毛毯之類的東西蓋起來。

他感覺到自己離身體越來越遠,他目送着那個載着他身體的車,遠離河堤、駛上山道、駛入黑暗的另一頭……

"富裏學長不得不接受學長你的提議,他別無選擇。你們成了共犯,為此你讓學長動用關系,住在同一間宿舍,你甚至利用紙紮人操控學長的行動,讓學長事事都得跟你報備。"

"美其名是守護你們共同的秘密,實則是把富裏學長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裏。"

颙衍的嗓音越發沙啞,吉安感覺得出來,他的體力正逐漸流失。

他想會不會有其他同學發現颙衍失蹤了,來找他還是怎麽樣。但夜教大家都是小組行動,而颙衍的小組都被困在校舍的鬼打牆裏。在整個夜教活動結束之前,只怕不會有人發現有哪個學生失蹤了。

而這多半也是福隆學長挑在活動進行間下手的目的,吉安遲鈍的腦袋總算開始運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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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救颙衍的人,除他之外沒有別人……沒有別鬼。

但他要怎麽做?他既碰不了捆綁颙衍的那些符咒,就連要拿個東西攻擊別人,都要費上九牛二虎之力。

別說他是人的時候,只是個普通的弱雞男,連三千公尺長跑都跑不完的那種。現在變成飄,狀況只有更糟,只怕還沒打死福隆學長,他就已經先魂飛魄散了。

"富裏學長心神不寧,是學長意料中事,而學長也樂見其成,只有讓富裏學長處在秘密随時可能被發現的不安下,他才有可能倚靠你、親近你。"

"但因為我從中介入……我替學長下了安神咒,安撫他的恐慌,還拿走了紙紮人,讓他能夠冷靜下來思考。他察覺你的目的,開始不聽你的話,甚至打算脫出你的掌控。"

吉安看颙衍一直用眼角瞄他,似乎在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但他心中急得要命,福隆學長顯然已真的動了殺意,他不明白他的室友為何可以如此鎮定。

"學長刻意接近我、操控紙紮人警告我、又透過威脅長濱和關山她們,好讓我知道警剔,但我還是執意介入這件事,所以學長才安排了這場夜教。"

"學長本來也不打算殺我,只是想演一場戲,想讓我以為這一切都是學長一個人所為,這樣學長就可以擔下一切的罪衍,讓富裏學長安然脫身……但很可惜,我并不是個聽話的學弟。"

颙衍的語氣意味深長。吉安有點茫然,這些日子以來,和颙衍、和兩個學長同寝同食,在知道自己已經不在人世之前,吉安是有點喜歡這兩個個性迥異,卻看起來感情很好、形影不離的學長的。

如果不是對富裏學長有好感,吉安也不會在察覺富裏學長的異狀時,拜托颙衍替他查清楚真相。

"我為什麽要替富裏頂罪……?"吉安聽見福隆學長笑起來。

他反而放下鐵鍬,他語氣平穩。但吉安站在他背後,發現他赤裸的背脊,竟似微微發抖。

"富裏又不是我的誰,只是個同學。我們是從高中開始就認識沒錯,但要真是他殺了人,殺人這麽大的事,沒有人會笨到替另一個人扛的吧?感情再好也不可能。"

福隆學長笑得響亮,在這安靜得怕人的山林裏,顯得格外突兀。"阿衍,枉費我覺得你聰明,原來你也只是個膚淺的人,像長濱她們一樣,什麽都搞不清楚就想強出頭,就為了那些無聊的正義感。"

吉安看颙衍皺了下眉頭,在福隆提到"無聊的正義感"時。他開口要說些什麽,但山道那頭忽然傳來引擎聲,好像是什麽車輛發動的聲音。

眼前熾光乍現,吉安和颙衍同時都瞇起了眼睛。

吉安發現那竟是車燈,有人開了福隆學長那臺面包車的遠光燈。但他記得車子原本停在山道那一端的,不知道誰把他開了過來,車頭還正對着福隆學長,還有被綁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颙衍。

吉安看見颙衍難受地眨着眼,似乎也在适應光線。熾光迅速往颙衍的方向逼近,開車的人似乎猛踩油門。

福隆學長瞪大了眼睛。吉安聽見他大叫出聲:

"住手!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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