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走馬燈
幾乎什麽聲響都沒發出,溫涼倒了下去。而這時謝銘已經堵在了外面,再叫醫生根本來不及。
該死,真他媽該死。
林哲挂了電話,蹲下去揪起溫涼的衣領用力晃了晃:“醒醒!娘的……給老子醒醒!!”
頭發沾了大片血漬,她強撐着掙開眼睛,神色渙散,可沒一會兒居然出人意料笑了起來:“……籌碼……沒了。”
阿辰嘴角帶血,跪在地上,眼睛裏寫滿了是不可置信。
他沒想到溫涼會這樣……
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并不大的孩子,會為了一個人做到這種地步,把自己的命看作蝼蟻一般低賤,可以随意給別人玩弄,也可以随手丢掉。
而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聽不到任何動靜的謝銘再也等不下去了。
自林哲挂掉電話的那一刻起,他便慌亂快要喪失理智,也不管裏面到底有多少人,是不是有埋伏,他甚至就這麽從身邊的人那處跑開,直接沖上去一腳踹開了倉庫大門。
一絲光亮從裏面洩出。
他從黯淡的夜色下走進房門。
可第一眼,他只發覺地上那攤刺目的血漬。
林哲看到男人陰森的臉,揪着她髒兮兮領子的那只手慢慢放開,同時,少女的身體落在冰冷的地板,擱在腹部的手也一點一點垂了下去……
耳邊開始安靜,意識快要消失,卻那麽不舍得閉上眼睛。
他來了嗎。
到最後,連他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啊。
不過,自己應該在他趕來之前死去的,這傻瓜如今到了,要真是單槍匹馬,受傷了怎麽辦……
明明比自己大了那麽多,卻傻得不行。
“……溫涼?”謝銘叫她的名字,步履為何不知有些踉跄,走到了他身邊。
林哲命人後退了幾步,手也不知不覺摸到別在腰間的手槍。
倉庫裏安靜得可怕,蘭知暖跟進來後看到這一幕,逐漸停下了腳步,頓在原地。
“別開玩笑,臭女人。”卸下了所有防備,男人的聲音發抖,在她身邊跪下。
他握住她微屈的手指,托着腰把人小心翼翼摟進懷裏,生怕碰碎了一般。
可溫涼腦後的血嘀嗒嘀嗒砸在地上,如同一錐一錐鑿在他心裏,給他的心髒開了個大洞,裏面洩出的全是男人從未有過的恐懼。
他的溫涼,就要沒了。
再也……嗅不到那股清淡的奶香,抱她也沒了回應,像個蒼白的人偶,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睡在自己懷裏。
從沒想過自己會失去這個孩子,也不知道和她會是這樣一種結局。
溫涼在謝銘臂間,頭無力地轉過去貼在他的胸口。
謝銘擡手理了理她額前汗濕的頭發,露出那雙好看的眼睛……
“你想讓我死嗎,你明明說要救我的,你要我好好養病……”
“我聽你的話天天吃藥,也沒再出去亂跑……你別這麽對我,我受不了。”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會很早分開。”
“我身體這麽差,就算一直在一起,又能和你多久?”
回憶像走馬燈般在眼前放映,謝銘到這時才猛然發現,溫涼自從被自己囚禁在身邊,從強迫到愛,受的苦太多了。
曾經那麽驕傲的一個人,被折磨得學會了流淚和求饒,被折磨得一身病痛,被折磨得三番四次尋死。
而幼稚的他,卻以為對溫涼的幾次耐心與溫柔就是給了她愛。
其實一直在自以為是的,是自己啊。????
林哲看着謝銘蹲下去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嘲諷。
這就是蘭知暖喜歡的男人,一眼都不看她,倒為了別人變成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真搞笑。
于是他拿着槍走到跟前,抵住她的額角,冷聲道:“錢帶來沒?”
溫涼臉上血色逐漸褪去,表情卻很柔和,就像睡着了一般。
謝銘眼睛酸澀,低頭溫柔地抹掉她嘴邊的血漬,半跪着把人緊緊擁入懷裏:“……我帶你走。”
“操你媽有沒有聽到老子說話!?”感到被無視的羞恥,林哲怒吼一聲,擡起槍口用力抵了下他的頭。
可謝銘對他的舉動完全沒有反應。他只是自顧自地把溫涼抱了起來,步履虛浮地往外走去。
嗅不道一點兒她的味道,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已消散殆盡的奶香……這麽久,除了那次在電話裏聽到她虛弱的聲音,甚至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跟她說,戒指也沒來得及戴到她的手上。
看到懷裏少女一身的傷,還有脖頸上滲血的繃帶,謝銘收緊了手臂,身體輕微戰栗。
他在害怕。
怕的不是後面沒耐心的林哲正在上膛的槍,而是失去面前的人……
雖然曾經是個壞孩子,但也在一點一滴地改變,不管他在別人眼裏是多麽十惡不赦,生病時縮在自己懷裏的模樣,受委屈後一肚子氣卻又隐忍的模樣,讓自己再也無法忽視地心疼。
自從他考慮很久,想溫涼說出結婚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無法挽回地栽陷下去。
如果這次真的沒了……
抱着溫涼,謝銘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向林哲。
深淵般黑暗的眼睛,沒有半點情感,卻無形中讓人發怵。
林哲眼神兇狠,在他的注視下給槍上膛,瞄準了對面男人的眉心。
“林哲你瘋了!?”蘭知暖站在門口,看到他給槍上膛那一刻連忙大聲呵斥。
“到現在你還看不清楚嗎,那就是你喜歡的男人……”林哲一點一點紅了眼,“看見他為了別人的樣子沒?”
“把槍放下,求你,求你阿哲,”說着,蘭知暖嘗試往他們的方向走去,“你不能再犯錯了……”
“我做錯了什麽?”擡起頭看着她,林哲苦澀地笑了笑,“我只想要你回到我身邊,然後拿了錢,帶你走……”
“阿哲……”
“可惜在你眼裏,我就是個沒用的人吧。”
沒來得及回答。
死寂的倉庫裏不知道哪裏傳來細微的聲音。
緊接着,嘣的一聲槍響!
子彈洞穿凝固的空氣,瞬間打進皮肉中。
血從身體裏濺出,發紅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到腹部被子彈穿透的地方,他手中的東西應聲落地。
“如果她出事了,”槍口冒着縷縷白煙,謝銘重新把靠在自己身上的溫涼抱入懷裏,轉身離開倉庫,“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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