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松開。”

喻衍腦中警鈴大作, 他衣服較為繁瑣,站着的時候,一層層的衣物遮下來感覺不出冷來,自己就忘了這件事,而且他站着的時候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衣服被劃破了。

但是,他偏偏躺在了床上, 所以從褚黎的視角看去,那裏一覽無餘。

喻衍側過身,馬上就坐了起來, 衣物垂下把那裏蓋住,他的臉恢複了正常神色。

褚黎臉色倒是沒有變,還是坐在他床上,“你去了哪裏?為什麽衣物會被劃破?”他看喻衍的衣物應是被利器劃破的, 因為切口極為整齊,像是有刀或是劍攔腰砍來, 然後躲避不及才被劃破了衣物。

如果是這樣,那麽喻衍一定是和人發生了打鬥。

“可能我自己不小心……”喻衍試圖蒙混過去,“寒城在邊境,刀劍四處可見, 我走路的時候可能不小心劃到了哪裏,劃破了吧。”

他這理由太過牽強,根本不會有人信,褚黎當然也不信。

“你去了哪裏?”

“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也有去的地方。”

喻衍心道不好, 以往只要自己含混過去褚黎便識相地不問了,今日怎麽追問起來了,難道被他騙的次數多了,産生了警惕?

他從床上站起,絕不能被褚黎掌握了主動權,否則這事就沒完了。

“我去了哪裏何須向你報備,”他毫不心虛地看着褚黎,對于自己夜間出去這事卻不提了,還反問起了褚黎,“倒是你,為何會到我房內?”

雞叫了一遍又一遍,天已然出現光亮,光從窗戶的一角裏照進來,撒在桌子上,雖還昏暗,但屋內比之前更亮了一些。

喻衍将褚黎的臉看的清清楚楚,他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喻衍,似乎要通過眼睛将喻衍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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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衍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你為何私闖入我房內?咱們前幾天不是才剛說過,不再比試了,你也不在纏着我了嗎?你難道說話不算數?還是你反悔了?”他帶着質問,語氣也不多激烈,只不過那副表情,似乎要指着褚黎鼻子罵他出爾反爾了。

褚黎果然被他轉移了話題,低下眉眼來,“我說到做到,絕不會做些小人行徑。”他只是夜裏醒來,敲喻衍的門,敲了良久沒有得到回應,才不得以破門而入。

每一次都是這樣,只要衛展不想說,他不管如何問都無法從他口中得知任何東西,最後反而會被他倒打一耙。

他站起來,光從他的身側照進來,喻衍只能看到他半邊臉。

他走到喻衍身旁的時候停住了,聲中帶着無奈和堅定,“想必你已經猜出了我的身世來歷,而你我相識月餘,我竟從未你口中得知一星半點你的過往。我往日只感覺你這人狂傲不着邊際,現在想來你的城府卻是極深,狂傲不着邊際或許只是你的掩飾罷了。”

他擡手放到喻衍肩上,“比城府我自比不過你,只能被你耍的團團轉,那我也便不與你比。”

在山鎮之時,衛展多次支開他,只為掩蓋他自己的身份,他雖然看破,但也任衛展那般做,并順從着他,因為那時他也并不十分在意衛展的真實身份。

那時他只認為衛展的真實身份與他無關,他只需與衛展比試一場便可,還與衛展立下不問他秘密的約定。

那之後他更是不止有一次機會知道衛展的真實身份,但他自幼受君子教育,夫子以君子之禮教他,所以他時刻謹遵與衛展的約定,現在想來他如此這般正中衛展下懷。

他比喻衍要高一些,手指順着肩摸到喻衍的耳垂,手指火熱,溫度傳到喻衍耳邊,只碰了一下便離開了,若不是耳上灼熱的溫度,喻衍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他說完這番話便出去了,還幫喻衍把門給關上了。

喻衍乍然想起什麽,他找出鏡子一照。

果然!被僵屍咬破手指留下的血滴在了肩上,竟還有一滴濺到了耳垂上。

喻衍放下鏡子,嘆了一口氣,他只當褚黎繼承了聞人歌的腦子,直腸子,沒有心機,現在看來他爹終究是褚隼,腦子還是好用的。

其實褚黎多次的想法都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卻都忽略了,面對褚黎他竟完全無法像面對他爹一樣提起警惕,還只當他好欺負,在他面前沒有什麽掩飾。

如果再這樣下去可就危險了,他必須要對他更謹慎一些才行。

只不過,在山鎮之時,褚黎雖不明白狀況,但并沒有要究根問底的想法,今時卻為何突然改變了态度?

要說發現他的真實身份,他是萬萬不信的,起死回生的事情哪有人如此輕易便想到,就連韓拔,對他如此熟悉都沒有想到,更何況是褚黎。

就算猜測他二十年前未死,那麽現在他也該是如韓拔一般年紀了,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年輕。

難道被他戲耍的多了,生氣了?

要不……改天找機會給他道個歉吧?

·

褚黎回到房內,強壓住的狂躁這才顯露了出來,他的眼睛變做了狼目,心中的氣息洶湧狂奔,似乎要沖突他的血管,直沖天際。

他難受的身體蜷縮在床上,眼睛忽深忽暗,似要失去理智,好久才穩定了下來。

他體內有狼神血脈,會不定時地發作,發作時便會這樣,但發作的時間很少,數月才有一次,若要壓制也不難。

可最近這幾日不知怎麽了,突然變得狂躁,幾乎天天發作,心情尤其狂躁,壓制起來也不容易,剛剛面對衛展之時更是突然發作。

他身體的血液狂奔,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嚣着,若不是他盡力壓制着恐怕當場就将衛展撲倒在地,撕裂他的喉嚨,飲食他的鮮血。

他手上還殘留有衛展的氣息,深呼一口氣,氣息盈滿鼻間,與衛展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還有帶一絲他血液的味道,因這股味道他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狂躁又再次兇猛襲來,幾乎将他的理智全數吞滅。

·

韓拔比喻衍晚了半個時辰回到客棧,此時天已然亮了七八分,街市上已經有了早市,熱騰騰的馄饨、包子全都出來了。

韓拔拿着包子進來的時候,喻衍和褚黎正在廳裏吃早飯。

客棧裏的早飯每天早上都是粥和饅頭鹹菜,要是好吃也罷,關鍵是難吃,喻衍只就着粥,要了半碟的豬頭肉啃着。

“小魚,要不要吃包子?”

因木吉叫他小魚,韓拔竟也跟着叫起了這個名字,喻衍聽着自然是十分不舒服,但在韓拔面前他裝的一副乖巧,也只能任他叫着。

通過這幾日的觀察,喻衍也發現了,韓拔與褚黎雖為師徒卻極少說話,兩個人一天說的話恐怕連他這個陌生人都不如。

剛剛發現這件事的時候他心中還有些難過,韓拔沒有子嗣便罷了,竟連唯一的徒弟都這般生疏,他這般孤身一人,若要老去,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不過此時他已然看透了,韓拔性子如此,他不願與人親近就不願與人親近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韓拔因是妾室所生,在韓家自小便不受待見,無人與他玩耍,所以練就了沉悶的性格,後與他相識,被他帶着才愛笑了一些,沒想到他死後韓拔竟又恢複了原樣。

不過這幾日,韓拔待他确實很好的,真如慈父一般。

想到這裏喻衍胸口有些沉悶,韓拔待他如此之好怕是因為看他身形,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吧。

他與褚黎坐在一張桌子上,韓拔也坐了過來,與他挨着,将包子放在桌子中央。

“我出去辦事,回來之時想到客棧裏的早飯難以下咽,所以買了一些包子來,小魚應該愛吃。”

喻衍連連點頭說謝謝,先夾了包子給韓拔,“韓先生想必還未吃早飯,您先吃。”

褚黎坐在他對面毫無反應,他又夾起一個包子放到褚黎碗裏,對着褚黎眨了眨眼睛,格外無辜,“韓先生與褚公子是師徒,你們先吃。”他到最後才給自己夾了一個。

他這副樣子确實乖巧,褚黎這幾日未與他見面,乍一見他在韓拔面前裝乖禁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眼中還帶了幾絲……輕蔑。

喻衍就當沒有看到他的眼神,乖巧地吃包子,繼續在韓拔面前裝沒什麽心機的富家小少爺。

“這位先生,”掌櫃的給韓拔端了粥來,臉上神秘兮兮的,“您昨晚一夜未歸?”

“嗯。”

韓拔一承認掌櫃的臉上立馬就變了,仿若昨晚出去的是他自己一般害怕,“您難道沒有聽說鬧僵屍的事情嗎?晚上是萬萬不可以出去的,要是遇到僵屍這條命可能就沒了!”

“無礙。”韓拔看都沒看掌櫃的,“我昨日未遇到僵屍。”

掌櫃的顯然不太滿意韓拔的反應,露出誇張的表情,“萬事要放着!你以後千萬不要在晚上出門了要是命沒有了,再大的事情都辦不成了!”

這掌櫃的說到這裏沒有得到韓拔的反應,又想再去說,張嘴後聲音還未出來,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小黎。”

喻衍一擡頭,看到了昨夜那張和韓拔在一起的陌生人的臉,他眼睛不禁眯了起來。

就在他糾結此人身份的時候,褚黎突然站起,激動地叫了一聲,“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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