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宋廠長，加量的事情，請你好好考慮考慮。”劉玲說完這話目光緊緊看着宋志誠，心跳得撲通撲通的。

這是有情況要反應？

林小蘭算看明白了，劉玲是上前找存在感的。

吳小鳳站在林小蘭身旁，翻了個白眼嘀咕道；“跟萬慧有一拼。”

她自認為自己嘀咕聲不大，還是被林小蘭聽見了。

林小蘭什麽都沒說，目光看着前方，像是沒聽見她那句話似的，心中卻在衡量她們小組個人之間的關系。

“沒了？”宋志誠看着劉玲問道。

劉玲兩腮微紅，咬着唇道；“沒了。”

宋志誠颔首，又把目光看向了別人，令車間內不少姑娘，一個個恨不得對他暗送秋波。

“既然都沒事情反映了，我來說幾句吧。”他的話，成功把大家注意力提了起來。

宋志誠一只手拿着喇叭，腰杆站得筆直說道；“此次加量，是為了廠裏謀生存，将來國企廠子勢必會面臨大洗牌的局面，我們廠如果還是按以前産量的話，勢必會被淘汰，現在南方已有不少私人企業棉麻廠了……。”

“都知道棉麻廠工資高待遇好，這筆錢從哪裏來的？是從大家勞動成果當中出來的。我問你們，假如廠裏給六號車間增加十個小組，想過以後你們的待遇嘛？廠裏之所以會給你們加量，也是想讓大家原本的利益不變，難道這是錯……。”

“我知道，有些人可能認為我的話是在危言聳聽，認為我們是一家國企廠子，就可以起立不到了，有這種想的人，那就大錯特錯了……。作為領導我每一個決策，每一個決定，都要為大家負責，我的難處，希望大家也想想，不要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就先鬧吵……。”

“還有一個問題，我希望大家都好好想想，是願意加量，還是擴大六號車間職工人數，畢竟六號車間沒有底薪，定額任務完成才有工資拿。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想走，想留，你們自己看着辦。”

其實這事兒，不能怪宋志誠做出這樣決策，主要是這兩年南方開了好幾家棉麻廠，對北方棉麻造成了一定的沖擊。

他們廠在循規蹈矩，将來勢必會被淘汰，上次去省城開會領導已經提點過他此事了。

Advertisement

發展都要一步步的來，這只是第一步，以後他還會有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等等……。

宋志誠的話結束了，大家杵在原地議論了起來。

“宋廠長，你看？”韓衛國見職工的反應，有點冒冷汗了。

“看什麽？這不是很好嘛？要給她們個緩沖的時間。”宋志誠心有成竹說道。

韓衛國伸手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瞧了一眼衆人，心中對宋志誠的淡定佩服的是五體投地。

過了好一會，議論聲漸漸小去，宋志誠滿意了。

“想必你們每個人心中都有答案了。是走，是留，說一說吧！”

一個兩個都不知聲了，誰都不傻，之前是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現在知道了，再鬧那就棒槌。

韓衛國一看衆人的反應，急忙說道；“還都杵在這兒幹嘛？都回崗位上幹活去吧，不然半夜都下不了班。”

他的話算是給衆人一個臺階下，一個兩個開始返回崗位了，沒一會車間門口就剩下幾位領導了。

宋志誠目光放眼整個車間看了看，沒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擡起腳走進了車間。

“你們不用跟着我，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宋志誠進了車間，跟他來的人也往裏走，頓時讓他心生不快。

高大海應了一聲，帶着其他人走了，宋志誠身邊只剩下了韓衛國。

宋志誠走在前面，擺出廠長視察的派頭，韓衛國跟在後面，點頭哈腰的。

十個小組，每個小組距離相隔有七八米遠，每個人身後右側堆放着一堆的亞麻杆，職工跟職工之間的距離都相隔一米半，這樣方便在左側身後擺放篩選出來的亞麻杆。

宋志誠從一號小組開始巡視，一路走走停停，看似領導關心下屬态度，豈不知他是在找人呢！

“不錯。”宋志誠從一號小組巡視出來，走向二號小組。

韓衛國笑了笑，說道；“都是能吃苦耐勞的人。”

宋志誠沒接話，韓衛國這時說道；“宋廠長，要不您改天再開巡視吧。”

“為什麽？”宋志誠腳步未停問道。

韓衛國追上他說道；“車間灰塵大。”餘下的話他沒往下說。

宋志誠聽了韓衛國的話，說道；“你這種思想要不得，穿得幹淨就不能下車間了？要時刻記住，我們是黨的孩子，是最美麗的勞動者……。”

韓衛國聽着領導訓示的話，連忙稱是，心中卻是苦笑連連。

巡視到五號小組時，宋志誠有點巡視的不耐煩了，很想讓韓衛國直接把林小蘭叫到自己跟前算了，可想想又沒那麽做。

耐着性子踏進了六號小組，宋志誠停在吳小鳳身後了。

“宋廠長。”吳小鳳想起身的，被宋志誠給制止了。

“你忙你的，我就看看。”

吳小鳳笑着應了一聲，接着幹手中的活。

宋志誠只在吳小鳳身後站了十來秒，擡腳去下一個崗位了。

下一個崗位坐着的人是陳萍，宋志誠站她身後看了看，朝下一個走去了。

挨着陳萍的人是劉玲，劉玲挨着的人朱潔，朱潔挨着秦淑華，秦淑華挨着林小蘭，林小蘭挨着張麗。

“歡迎宋廠長巡查指導工作。”張麗在宋志誠走進六號小組區域時，她就起身走過來了。

因為有點距離，宋志誠腿又長，步子邁的也大，當張麗來到他面前時，宋志誠已到秦淑華身後那堆亞麻杆跟前了。

巡查指導？想多了，他只是來找人的。

眼看就要走到頭了，還沒看見自己要找的人，宋志誠的心情有點不美麗了。

随便一句話宋志誠就把張麗給打發了，邁着大步，朝前走去。

張麗看着宋志誠的背影，感覺有些莫名其妙，跟在他身後朝前走。

咦？這個背影看着有點眼熟，宋志誠停了下來。

就在他想确認一下這人是不是林小蘭時，有人站在車間門口喊道；“宋廠長在嗎？縣長來了……。”

“宋廠長在這兒呢。等等，馬上過去。”韓衛國揮了揮手，回應了一聲。

宋志誠瞧了瞧那個背影，腳都擡起來了，又被他放下了。

“宋廠長，縣長來了。”

“我聽見了，走吧！”縣長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其他事情只能先放一放了。

宋志誠又瞧了瞧那個背影，心有不甘扭身朝外走去，韓衛國急忙小跑跟了上去。

在宋志誠離開後，林小蘭心中松舒了口氣。

她真怕宋志誠當衆人面說認識自己，那樣的話，她很有可能會成為暗戀宋志誠姑娘的公敵，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其他人先不說，就說她們組暗戀宋志誠的陳萍跟劉玲，這兩人一個看似大大咧咧，一個特有心思，自己可不想剛來沒幾天就被她們記恨。

林小蘭想到這裏，又覺得自己想多了，覺得以宋志誠那樣性格的人，不見得會說認識自己。

不管怎麽說，目前林小蘭是不想跟宋志誠再有任何交集的。

宋志誠走了沒一會，又有人往裏運送亞麻杆了，看着将要多出一倍的工作量，大家一個個怨聲載道的。

不管一個個如何怨聲載道，都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實際上卻是沒有一個人主動離開。

棉麻廠的待遇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月供糧比其他工廠職工每人要多五斤，就這一點，都能夠讓很多人打破腦袋想進來工作的了，更不要說其他的待遇了。

只要在棉麻廠工作，各種票證都可以申請，節假日還有各種補貼跟着，是其他廠子沒法比的。

底層人群，圖什麽，圖的就是吃飽穿暖，棉麻廠的待遇不止能讓人吃飽穿暖，還會讓你肚裏流油，試問這樣的廠子又怎麽會缺職工呢！

“小蘭，你發什麽愣呢？”張麗回到自己崗位，見林小蘭發愣呢，問了一嘴。

“啊？想點別的事情。”林小蘭回神了，沖着張麗笑了笑，急忙又接着幹活。

五百斤的量呢，希望今天自己不會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人。

林小蘭專心工作了，有了昨天的經驗，今天幹起活速度又快了不少，臨近吃午飯時，她幹出了三分之一的活。

要不是那時耽誤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她還能多幹一些活出來的。

平時大家每天吃過午飯，都會休息半個小時在開工的，今個一個個吃完午飯，誰也不等誰，一個個急急忙忙回來幹活。

“……。”

當下班鐘聲敲響以後，車間內走出去一半的人。

過了一個小時之後，又有人陸陸續續離開了。

又過了一個小時，林小蘭終于幹完自己定量的活了，喊記工員郭海燕過來驗收，之後她就走了。

她走時，她們小組的陳萍以及吳小鳳都沒完活呢，林小蘭邊朝外面走，邊掃了一眼車間內的情況，見還剩下十多人呢！

“下雨了？”林小蘭剛踏出車間大門，見地面有點潮濕，伸手試探一下，細雨落在了她手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