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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文昭肅臉從屋裏出來, 院兒裏丫鬟一個個戰戰兢兢欠身, 生怕被魏文昭遷怒。

可讓人奇怪的是,魏文昭雖臉色冷肅,倒沒有發火,只是聲音冷凝負手吩咐東珠:“去呂家請老夫人過來開導夫人,再去請幾個名醫來看看。虛不受補,平日熬些紅棗蓮子之類粥湯就好, 讓年姐兒過來侍疾。”

讓三小姐過來!東珠眼睛一亮, 三小姐來了,夫人病就能好一半!

魏文昭沒理會東珠掩藏的小小興奮, 後院那點事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覺得都是婦人無病□□懶得理會

丢下一句:“好好照顧你家夫人。 ”魏文昭擡腳下臺階出院子。

魏奇連忙撐傘跟上, 積雪在腳下咯吱咯吱響,魏文昭繞過影壁往東走時卻停下腳根。

東牆上的紅漆木門依然闩着, 魏文昭想了想,轉身穿過角門兒去二進院子自己的書房。

書房雖不至于落灰,但是因為許久沒有住人, 有些薄薄的清寒。魏奇收了傘, 幾個小厮紛紛進來, 拿着抹布擦桌子的, 撥弄爐火的。

不一會兒屋裏就有了暖意,魏文昭試了試解下披風:“行了,都下去吧。”

魏奇趕着送來一壺熱茶,聽了吩咐放下熱茶, 帶着一衆小厮退下去。

屋裏安靜下來,一絲絲熱氣和清涼攪在一起。魏文昭在羅漢榻坐下,提壺給自己倒了一盞熱茶。

滾燙的茶水進了冰冷茶盞,一陣陣白煙翻滾撲面,濕熱迷離,魏文昭看了一會兒,蓋上茶盞,心裏莫名有些煩躁。

魏文昭一直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對不起對呂文佩的。他雖然不愛她,但對她還不錯,對呂家也一直很照顧,對孩子也一視同仁。

卻沒想到她恨他欲死。

那麽當年瞞着身孕離開的青娘,被他逼回來的青娘,被他逼迫有孕的青娘呢?

是不是也恨他,甚至更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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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文昭不是傻瓜,相反他是一個十分聰明的人,早就發現事情不對勁。

當日在禦花園他已經束手無策,可宜王不遲不早出現,笑着咳了幾聲單憑一句:“四皇兄趕緊讓父皇賜婚吧,要不我和十弟都得拖着,十弟喜歡玩不着急,我這兒可天天盼着有人照顧。”

就這麽簡單一句,讓誠王蠍子蟄了一樣跳腳,跟皇上急眼跟宜王急眼,讓思穎婚事穩穩落在宜王頭上,畢竟他可‘天天盼着’呢。

圍魏救趙用的不要太好,就憑這一點百分百杜絕了賜給誠王的可能。魏文昭甚至懷疑過,誠王的忽然出現可能就是宜王手筆,為的是萬一皇上還要論排行賜婚誠王。

如果自己懷疑是真的,那麽宜王不僅是成年諸皇子最聰明的,還是最有魄力最有膽識的。

魏文昭心裏有些發沉,他倒不是怕宜王的聰明和膽識,而是中間有太多細節,說明青娘早知道宜王底細。甚至他們私下見過,彼此對對方有好感。

比如這次娶親,按禮應該由王府長史來迎娶,可宜王親自來了。當然親自來沒問題,只能說明宜王對永嘉伯府,對思穎的重視。

這也是永嘉伯府的榮耀,可問題是魏文昭帶着褚青娘出去接駕。宜王翻身下馬,先一步雙手扶起來的是自己身後的青娘。

當然宜王後來笑着解釋,因為青娘有孕,這自然說的過去,可問題是宜王稱呼青娘為‘夫人’,稱呼自己是‘魏卿’而不是‘魏大人’。

‘夫人’是尊稱,‘魏卿’卻是君上對臣下的稱呼,這中間的差別,讓人想忽視都無法忽視。

把女兒嫁入皇族,是十分冒險的事,如果青娘在關鍵之處瞞着他,這情形比呂文佩放任造謠更可怕。

魏文昭站起來,負手在屋中轉了幾圈,最近兩月他實在太忙了,忙到每日幾乎無法好好反思。

思穎加入皇家,他的身份發生微妙變化,白天要和更多人周旋試探,魏系一黨正一點一點萌生雛形。思穎嫁妝雖然不用他操心,可畢竟是女兒出嫁,他不可能不聞不問,嫁妝單子、東西也都是一一驗看把關的。

有些東西不能太過,比如超過當年太子妃。

還要照顧青娘,還要兼顧皇帝、還要給各種給抽取東西,年下進出繁忙的三子珍盤賬。

魏文昭閉眼,從胸口長長嘆出一口濁氣。

這樣不行,他必須每日有自己時間,必須每日檢試。比如現在他和青娘的情形,看似十分親近,其實青娘對他态度飄忽不定。

多半都是利用,而不是試探和好吧,魏文昭不太确定的想。

魏文昭把半阖眼,把青娘最近表現一一分析,忽然發現有一處明顯錯漏處,有一日他出外邊回來,青娘深深望進他的眼中,然後就莫名咬死宜王。

那一刻他心中激昂,即便後來青娘避過眼,他也沒有多想,現在看來青娘瞞了他重要的消息。比如她私下見過宜王,比如她知道宜王某些秘密!

魏文昭倒不怕青娘害他,畢竟他們中間有四個孩子,他倒下對孩子們沒有半分好處。

只是通過這些隐瞞的重要消息,可以判斷出,青娘是态度飄忽利用他,還是心思不定在考慮是不是和他複合。

現在看來完全就是利用,只是在某一刻,宜王的秘密大到褚青娘那樣沉穩的,也要考慮從他這裏尋求看法。

到底是什麽秘密?

可惜秘密這種事,有可能是各種東西,根本無法憑空猜測。

魏文昭很快放棄,反而檢試起她和青娘現在的情形。因為不管宜王有什麽秘密,都不會傷害到永嘉伯府,還是那句話,他和青娘之間牽絆太深,青娘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伯府的事。

稍微一檢試,魏文昭就苦笑出來。四年前青娘才回來,就像一顆種子被他握在手心,可以随意處置;牛痘之前,青娘是一顆樹苗,他可以單手攀折;現在這顆樹苗有了宜王做靠,竟然迅速長到茶杯粗,再不是他可以随意處置的。

胸中隐隐淤堵,魏文昭負手在屋裏轉了幾圈。如果青娘對他有情,別說茶杯粗,就是參天大樹,他還樂得樹下乘涼跟人吹噓。

可如今,青娘對他還是半分情意沒有。

魏文昭挪腳到南牆邊,牆上挂着裱過的‘耐心’二字。魏文昭負手仰視,磅礴的楷書鋼硬而鈎戈果決。

魏文昭看了許久,又看向旁邊的‘體貼’二字。

青娘是個心腸軟的女子,看着柔中帶鋼,也确實柔中帶鋼,可她就是個心腸軟的女子。她一次次對思年心軟,拿出珍貴藥油救她,對呂氏也是一次次心軟點撥。

魏文昭嘴角抿出一點笑意,這就是他喜歡的女子,既能風浪如履平地,也能心最深處軟的讓人想永遠呵護。

笑意和柔情一點點染上桃花眼,魏文昭最後看一眼并排的‘耐心’‘體貼’轉身離開書房。

一年不成兩年、兩年不成三年,他有一生時間,向青娘證明自己的愛。

只是證明歸證明,到了映霞苑,魏文昭一邊取下鬥篷,一邊換靴子,嘴裏跟青娘說:“三子珍的賬目,交由家裏錢糧師爺盤點,我這邊實在忙不過來。”

魏文昭決定要空出時間,一來多陪伴孕中不易的青娘,二來給自己留下空隙每日反思。

褚青娘依着暖融融錦被,幾支梅花一盞淡茶,一邊翻看地理雜記,一邊道:“不用了,姑姑來了,她本就是三子珍總監管,把賬目交給她打理就好。”

魏文昭并不反對,他對三子珍沒多餘想法,反正将來都是他孩子的。

一邊換家常衣裳,一邊又想起一件事:“馮姑姑身邊那個伺候的,就是那個疤臉女人是怎麽回事?”

總是一句話不說,沉默憂傷的跟在馮莫鳶身後。

褚青娘随意翻過一頁書:“是姑姑從運河邊救回來的,因為燒傷臉被夫家休棄,就跟了姑姑。”

魏文昭不再多問,眉眼溫和坐到褚青娘身邊,搓了挫手确保溫暖,才放在她肚皮上:“孩子今天乖不乖,有沒有鬧你?”

褚青娘不怎麽上心的一行行看書:“月份大了,最近動的不厲害。”

确實不厲害,魏文昭收回手向下坐了坐,一雙手慢慢替青娘按摩雙腿,最近青娘雙腿有點浮腫:“難受的厲害嗎?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

褚青娘腿動了動,就随魏文昭去了,畢竟譚芸芬月份也大了,沒法替她舒緩。

夜裏褚青娘腿抽筋驚醒,魏文昭也跟着模糊醒來:“不舒服?”

“腿抽筋。”

“哦”魏文昭披衣起來,一點一點替青娘按摩痙攣的地方。

新年前幾日,還在病中的呂文佩,忽然命人收拾東西搬離主院,帶着五歲的魏思瑞,搬到西院華年小築。

魏文昭聽了愣了楞,他明白,他和呂文佩夫妻緣分盡了。雖然沒有夫妻之愛,但夫妻之義他還是盡了的。魏文昭惆悵片刻,吩咐下人不許慢待,一應份例和東院一樣,也就撂開手了。

迎春花開的時候,京城又下了一場雪,晶瑩的雪花下黃蕊綠葉,永嘉伯府迎來了第四位公子。

魏文昭欣喜的抱着襁褓,給躺在床上疲憊無力的褚青娘看:“青娘,你看像不像岳父!”

襁褓裏露出一個嬌嫩的嬰兒,黑發濃眉方墩墩肉臉蛋,神似已經故去十七年的褚父。

褚青娘淚水盈滿眼眶。

魏文昭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溫柔替褚青娘擦去淚水:“別哭,仔細傷眼睛,這一次咱們一起呵護他長大。”

完全不忌諱房中還沒散盡的血腥氣,魏文昭一邊胳膊抱着襁褓,一邊半依在床欄擁着褚青娘:“我想好了,這孩子就叫思成,魏思成,他會有最好的人生,不會有半點缺憾。”

魏文昭完全破除産房不祥的說法,夜夜陪着褚青娘,夜裏給孩子換尿布,半夜抱孩子出去找奶娘哺乳。

“青娘,當年你生過兒的不易,我都補償給你。”

褚青娘笑笑不說話。

粉紅的桃花開了又謝了,白色的蘋果花開了又凋零,院裏只剩滿目綠色時,魏文昭搬着指頭算到百日。

百日了,可以有夫妻之實了。夫妻間有那回事,和沒那回事是大不同的,更何況他想青娘許久了。

這三個月,青娘從沒露過厭煩他的意思,對孩子很溫柔,對他也有笑臉。魏文昭心裏柔軟一片,吩咐魏奇:“去準備最好最新鮮的羊腸衣,再準備香湯。”

夫人這幾月對老爺的态度,魏奇也看在眼裏,他也替老爺高興,總算老爺一片赤誠守得雲開。

臉上笑呵呵,牽動的眼角鞭痕扭曲:“奴才這就去。”

鴉青順滑的發絲,梳的一絲不亂用玉簪壓在頭頂。穿上特意新制的錦袍,配上玉佩香囊,香囊裏是褚青娘喜歡的松柏藥香。青緞粉底小朝靴,愈發顯得他身長玉立。

說實話,魏文昭這一番收拾出現在映霞苑,看呆了一衆丫鬟婆子,包括廊下哄孩子的譚芸芬。實在太漂亮,尤其經過朝堂洗禮,又比年輕男子多幾分上位者從容氣度。

直到魏文昭進了主屋,半晌,譚芸芬才從目瞪口呆中反應過來,啐了一口:“呸,發春的公雞。”

褚青娘眼睛只在魏文昭身上溜了一圈,淡笑不語低頭哄孩子。永嘉伯府的四公子實在活潑,才三個多月就‘咿咿呀呀’翻身踢腳,像極了他那豪爽的外祖父。

看見魏文昭進來,就‘啊啊啊’手腳抽筋樣踢着笑,愛笑也像。

這是一個受盡父母寵愛的孩子。

魏文昭走過去坐在床邊,握住孩子核桃樣大小的拳頭,俯身笑眼看着:“成兒越長越像岳父。”

褚青娘喜歡聽這話,看着孩子臉上笑容越發溫柔,這孩子确實很像外祖父,不管性情還是長相。

夜裏魏文昭睜開眼,悄悄點燃蠟燭,将床中間的孩子抱到羅漢榻上蓋好。笑眼看了一會孩子無憂睡顏,魏文昭回到床邊:“青娘。”

褚青娘被叫醒,看到空蕩蕩床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嘴角挽起笑花:“魏大人要是發情,可以去買幾個年輕丫頭回來。”

笑意還在臉上,魏文昭一時不能反應。

褚青娘斂起笑容,冷漠到:“魏文昭,我沒讓你出去,只是因為成兒喜歡你陪着,你如果有別的想法,趁早滾出映霞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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