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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怎麽了？”一條淡淡的線自那漆黑的骨片之上想着成嫣的手上延伸而去，成嫣只覺得這骨片突然燙得叫人恐懼，只一腳将身邊抱着她不放的王堯踢到一旁，死死地握着這骨片慢慢地說道，“莫非，我是叫什麽給盯住了麽？”

“從我們行到此處，便感到怪怪的。”魏無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那麽多年，誰知道，這懸崖之下，竟然會有這樣多的生靈？”說生靈還算是客氣了，應該說是妖魔鬼怪才更合适。

“小心些。”修桐上前幾步，死死地扣住了成嫣的手，冷聲道，“那東西給我。”

“不，”成嫣臉色蒼白地搖頭道，“怎麽能叫師兄為我涉險？”見修桐的臉上露出了嚴厲之色，她只一翻手苦笑道，“就算是想要給你，也給不了了。”魏無傷仔細一看，便見成嫣攤開的手掌之上，竟是與那骨片融合在了一起，仿佛生生地刺入了成嫣的手掌，之後，竟然見成嫣的表情變得古怪了起來，不由擔憂地問道，“師姐？”

“等等，”成嫣望向虛空的目光變得怪異，喃喃道，“我似乎看到了什麽。”目光放空，她只覺得雙目一片迷蒙，那滿眼昏暗的綠意變得模糊了起來，她的面前仿佛換了場景，似乎變成了一片鳥語花香的山谷，耳邊還有靈禽細碎的叫聲，更遠處似乎還有淡淡的乙木靈氣的清香，而那模糊的陽光之下，似乎一雙人影緩緩而來，離得很遠便能叫她感覺到心有靈犀的愉悅，親密地依偎在……

“諸位。”就在成嫣想要努力看清那兩人的臉的時候，便聽得不遠處，方才的那名少女，牽着好奇地咬着大拇指的小孩站在樹後，此時一雙眼瞳化作了血紅，然而卻見魏無傷一步跨到了成嫣的身前，那少女慢慢地用手覆蓋在自己的眼睛上，再也沒有向前走一步。

“這位道友，我師姐不大舒服，失禮了。”蘇蘇上前微微拱手。

“我……”少女搖了搖頭，目光便落在此時退出了那視線，一臉蒼白的成嫣的身上，咬了咬牙，方才低聲說道，“那位道友，你的身上，有我失落的東西。”便見她話音剛落，與成嫣融合了的骨片竟是一聲沉悶的響聲，一道道的暗淡的光芒自成嫣的手臂激發，之後，竟是陡然與成嫣分離，浮在了衆人的頭頂盤旋。

“你，是不願再屬于我了麽？”少女見自己這樣召喚，可是那骨片竟是不肯回歸她的手上，目中一黯，低聲道，“的确，當年你屬于我，可是我卻将你那樣丢棄。”聽了骨片發出了尖銳的嘯聲，她擡起頭，一雙赤紅的眼瞳之中流下了鮮紅的淚水，喃喃道，“原來這麽多年，我所看到的，都不過是我的執念，我的虛幻。”她說着這個的時候，手中牽着的孩童竟是在衆人的目光之中慢慢地淡去，之後，化作了一只傀儡散落在了地上。

“這是……”魏無傷眼看這變故，臉上微微一動。

“這麽多年渾渾噩噩，若不是諸位帶着它與我相見，或許，我會直到消散，都陷在這個虛幻之中。”這少女再擡眼，一身的氣息竟是變得滄桑了起來，現出了長輩的模樣，她只望着那骨片與成嫣低聲道，“好好地留着這個吧，這是我修煉成仙時，自心口修出的一枚仙骨。我看它的模樣，似乎很喜愛你，只要與它融合，你日後修煉，變會進度極快，至少，”她的臉上露出了苦笑來說道，“修成仙階，百年即可。”

“前輩的仙骨？”成嫣此時詫異地問道。

少女不說話，只是低着頭将那傀儡收起，淡淡地說道，“你不必擔心我對你不懷好意，只憑你們幾個，哪怕此界有帝君的壓制，想要奪你等性命，與我，還是很容易做到的。”

“不，”成嫣見這少女一臉的不在意，只低聲道，“前輩莫怪，前輩的恩賜，晚輩感感壞在心，只是我曾聽說過，”她微微猶豫，這才說道，“修士成仙之後，自然會修煉出仙骨，只是這仙骨很是重要，一旦剝離，便會境界大跌，而且，”她在魏無傷臉上微微變色之中，飛快地說道，“而且據說剝離仙骨，形如散魂，劇痛無比？”

“很疼很疼啊。”這少女的目光飄遠，似乎是在回憶什麽，流着眼淚低聲說道，“可是到現在我才發現，那樣的疼，還有母親失望的模樣，都不過是我的罪有應得。我的弟弟，”她摸着懷裏的傀儡輕輕地說道，“多麽可愛的孩子，可是最後，卻死在了這裏，不見天日。”她顫抖着自這傀儡之中取出了一小片雪白的骨頭，低聲道，“弟弟的仙骨，是雪白的，因為他最善良。那麽我的仙骨呢？”她看着那漆黑的骨頭含淚說道，“是因為，我的罪孽永遠都無法洗刷麽？”

“前輩莫非是……”就在衆人因這少女含糊不清的話語一頭霧水之中，已經進入了長谷境一次的蘇蘇，突然臉色微微一變，驚聲道，“前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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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谷境的主人，就是我的母親。”這少女轉身，慢慢地說道，“宋靈，是我的母親，我的名字，是溫柔。”她沉默了片刻，這才忍着心裏的疼痛低聲道，“害死了全家的人，也是我。”

“我等是函元界百幽獄陳青前輩與蒼行前輩派遣前來，追尋當年長谷境究竟發生了何事的。”魏無傷與蘇蘇對視了一眼，心知這溫柔沒有必要欺騙自己，畢竟只要一個動作便能将衆人盡數擊殺之人，又為何要費這樣大的力氣來哄騙衆人，修真界強者為尊，任何口頭上的欺騙都沒有什麽用處。

“是蒼行麽？”對于陳青的名字，溫柔表現出了陌生的冷淡，然而聽到蒼行，她的臉上便露出了凄苦的笑容，抱着傀儡坐在地上，低聲道，“我記得他，當年每次他前來，父親都會很緊張。可是我很喜歡他啊，這是我一生之中，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哪怕是知道這個人，當年那樣欺騙了她的母親，她也很喜歡他，或是因為這，當年的自己，才會愛上另一個與他相似的男子，拖累了自己的全家。

“喜歡……”哪怕是這溫柔這樣傷感，魏無傷的目光還是漂移了一下。

那樣的貨色都喜歡，這母女的口味真重。

“他拒絕了我，于是我才會在游歷的時候，見到自己的愛人。”溫柔的目光變得悠遠，仿佛還是能夠會想到當年，自己見到的青年，與蒼行有一樣溫和的笑容，還有與他一般，散發着淡淡乙木靈氣的氣息，他們度過了那樣快樂的一段日子，她為了叫他能夠進階仙位，剝離了自己的仙骨送給他。他努力修煉，進階仙位之後與她一同返回長谷境，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殺了她的爹娘弟弟。

直到冰冷的利爪沒入她的丹田，她的元神消散，她才知道，原來這個人，他早就已經是最強妖修，忍着厭惡與她相處二十年，不過是欺騙她，想要通過她，找到進入長谷境的通路。

她一點真靈不滅，倉皇逃離的時候，見到了如今的這具身體，這身體是母親的弟子，隕落在了妖修的手中，叫她有機會得到肉身。

“既然這樣想叫前輩去死，為何前輩奪舍之後，那妖修并未追殺前輩？”魏無傷覺得這其中破綻太多，便慢慢地問道。

“你以為他進入長谷境是為了什麽？”溫柔苦笑道，“就為了斬殺幾個仙人麽？并不是，”她低聲說道，“他是為了母親發現的一件秘寶，這秘寶還未出世，便有大能仙人演算天機，得到了它的位置，可是母親舍不得長谷境，以為小空界處在南沉帝君的庇護下，仙人們不敢下界，因此并未離開。”不過，當年她的母親關閉了長谷境，宣布閉關百年，因此那妖修無法進入長谷境，方才想到了欺騙她。

“我給自己制造了一個弟弟還活着的假象，以為這樣便能夠不再愧疚。”溫柔的淚水流下來，哽咽地說道，“現在，我才發現我是錯的。大錯特錯。”她沉迷在自己的夢境裏，卻完全沒有想過要給家人報仇。

“我是個懦弱的人，一點承擔都沒有。”溫柔抹了一把眼淚，看了面前沉默不語的幾個青年，擠出了一個笑容說道，“所以，當你們見到蒼行，不要說見到我了，就當做，我早就死掉。”

“當年害了前輩的究竟是誰？”這溫柔有些可憐，可是魏無傷實在對這樣引狼入室，只知道自己悲傷春秋的女子沒有感覺，只飛快地問道。

“鳳栖梧，”溫柔見魏無傷的臉上沒有對他她的憐憫，不由苦笑了一聲，輕聲道，“他是當年北地一株異種梧桐化形而出，如今，該已是玄仙之境。”

“名字。”修桐沉默地聽完，便冷冷地說道，“前輩的元神快要消散，如今連奪舍恐怕都做不到，蹉跎這麽多年，沒有去報仇，我與前輩已經無話可說。”

“他的名字，”一群青年的目光，冷冷地看了過來，溫柔捂着嘴，仿佛喚一聲那人的名字，自己就會痛哭出聲，“名為栖梧。”說完，一滴眼淚，便從眼角慢慢地花滑落。

她卻不知，那方才魏無傷等人跌落懸崖之處，一只修長的手慢慢地拾起了一片幹枯的葉片，低聲道，“栖梧。溫柔，如此多年，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