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小水壺在電磁爐上咕嘟咕嘟的冒着熱氣, 左川關了火，把壺蓋拿了, 屋子裏霎時充斥一股奶香。他取了紅茶水和奶調好, 自己嘗了一口, 覺得可以了，才拿出兩個杯子倒上, 給客廳的兩個人送去。

池采羨慕嫉妒恨的跟着左柔參觀了一圈他們家，最後捧着臉感嘆：“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為什麽都是一樣的人, 我住在那個70平的小房子裏, 你卻住了270的！”

過來送奶茶的左川淡淡道：“是300平的, 你少說了30平米。”

池采斜了他一眼，嘗了一口他的奶茶：“還不錯，柔姐，你這個弟弟很全能啊。”

左川對她的表揚沒有反應，只是殷切的看着左柔，左柔喝了一口, 朝他點了點頭, 他這才滿意, 轉身離開了。

池采聳聳肩：“有個姐控的弟弟真好。”

“他就那個樣子，你別搭理他。”左柔笑道。

池采擺擺手, 顯然不怎麽在意，她今天來找左柔是有要緊事的。

自從上次回去失敗後，她便沒有再敢輕舉妄動, 一直在對喬煜錦好，算是彌補他心靈受到的傷害，生怕他心裏産生裂縫，對以後有什麽不好的影響。直到左柔兩姐弟出門回來，她才過來找左柔，讓她幫忙研究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左柔仔細的聽了池采把那天全部的細節說了出來，再次拿出她那本劣質書開始翻看，池采不解：“你不是已經幫我查過了麽。”當時還說找不到原因。

左柔頭也不擡道：“這上面總共就這麽多字，我們應該發散一下思維。”

池采想了一下，覺得她說得有道理。重生以後，她習慣了依賴左柔這個引導人，而左柔又習慣了依賴這本書，所以她只能相信這本書了，祈禱上面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個妖怪大人給你這本書的時候有說什麽嗎？”池采問，既然那個妖怪能讓左柔重生，那就說明他很厲害，說不定書還有什麽其他的功能。

左柔瞪她一眼：“什麽叫妖怪大人，那是神仙！神仙！”

“是是是，神仙，”池采立刻順從，“神仙大人有說過什麽嗎？”

左柔想了一下：“有的，他跟我說讓我帶三個跟我一樣的人，當是積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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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你已經說過了，”池采引導，“他還有說過別的嗎？比如，把書給你的時候，告訴你這本書的來歷什麽的。”

左柔一擊掌，池采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他跟我說這本書能指引我該怎麽生活，希望我善加利用。”左柔眼睛亮了一下。

池采有些失望，這句話跟她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沒有什麽相悖的地方，她們也是正在努力善加利用。總的來說就是句廢話。

“你還是快幫我想辦法吧。”池采頭疼道。

左柔點了點頭，重新投入到書裏去，池采在一旁安靜的等着。

奶茶上飄着袅袅輕煙，散發出好聞的香味，客廳裏很安靜，只有牆上鐘表發出噠噠的聲音。

各種事物組成一個好眠的環境，池采感覺自己有些困。左柔沒回來之前，她的一顆心始終懸着，直到看到左柔，心才踏實下來。哪怕她不能幫自己找到症結，但是只要她還在，仿佛就有希望。

左柔把書翻遍，還是沒能找到答案，不過卻在某頁書縫裏發現了一排奇怪的數字，她連忙讓池采來看，池采看了一下，也猜不透這是什麽東西。

“我以前都沒有發現過，”左柔有些驚奇，“這是什麽玩意兒？”

池采皺眉看了一下，本着嚴謹正經的态度對這本書，她思考過後認真道：“難道是什麽密碼？”

左柔點了點頭：“很有可能，有待研究。”

“你別研究這個了，我的事還沒解決呢。”池采道。

左柔嘆息：“其實我有一個猜想，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說。”池采坐得直了些。

左柔看着她認真道：“如果這本書上說的沒問題，那就是你做事的過程中出了纰漏，現在對比一下你們兩個發現對方出軌之後的心情，是不是有點不一樣？”

池采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況，自己在知道後一瞬間其實是空白的，雖然強撐着離開了，但是那種疼痛感是真實的，而喬煜錦，他傷心的樣子也不像是假的。

“一樣的。”池采肯定道，都是遭到背叛之後的傷心和痛苦，大家都是一樣的。

左柔搖頭：“可是你們選擇的結果的不太一樣啊，我問你，你回去之後還準備跟他在一起嗎？”

“當然不，”池采立刻道，“我現在連沒出軌的他都不想要，更別說那個背叛過我的了。”

左柔點頭：“看吧，這就是問題所在，你的難過之後是放棄，但是現在的喬煜錦卻還要跟你在一起，說明什麽，說明大家都有了強烈的情緒，但是情緒跟情緒的差別有點大！”

左柔一語驚醒夢中人，池采有了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只是這醍醐灌頂之後，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所以呢？”

“所以……”左柔眨眨眼，顯然也覺得這個提議有些為難人，“所以你應該讓他産生要放棄你的感覺，而且是像你一樣，很難受，又突然放棄。”

“……”池采真誠的看着左柔，“你不覺得這個要求太過分了嗎？”

她再了解喬煜錦，也不可能知道他會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極度難過，然後同時産生瞬間放棄的想法，這個度該怎麽把握，萬一掌握的不好，回去失敗或者他慢慢死心怎麽辦？

左柔幹咳一聲：“回去哪有這麽容易的事，而且回去之後你面對的會是個什麽樣的爛攤子還不知道，所以如果你感覺太難的話，其實是可以放棄的。”

“算了吧，”池采敬謝不敏，“我現在腦子有點亂，你給我指條路，我按你說的試一次。”

左柔苦惱的倚在沙發上，想了許久後道：“要不然你這樣，幫你那個小朋友叫什麽？”

“溫成辰。”池采提醒。

“對，溫成辰，”左柔點頭，“你讓他接着配合你，一邊讓喬煜錦相信你是真的不愛他了，一邊給他點甜頭吊着他，然後找一個合适的時機，讓他懷疑人生。”

池采聽了，認真的點了點頭，面無表情道：“聽起來有點婊。”簡直是一言難盡。

“別鬧了，從你一開始決定騙喬煜錦的時候，已經婊了，”左柔笑眯眯安慰，“所以不要有多餘的心理負擔，加油哦。”

池采看她一眼，倒在沙發上撲騰幾下，喪氣的躺着了。

陽春三月，柳樹開始長出淡綠的嫩芽，雖然Z城整體看上去依然很素，好像還沉浸在冬裏不肯出來，但春天依然不可阻擋的來了。

随着春天來的，是開學。

開學前幾天，池采一直很低落，在她的設想中，她現在應該是在2017年，準備迎接2018的到來，然而現在卻要準備開學。

更糟糕的是，因為抱着年前就會離開的想法，她的寒假小論文并沒有寫——是的，她的大一寒假，是有作業的。

題目還是跟她真正上大一時的一樣，但是對她來說年代實在是太久遠，當時的內容全都忘得一幹二淨，現在要重新來過。

沒能成功回去的池采是低落的，沒能成功回去還要補作業的池采是低落又煩躁的，所以即使喬煜錦再喜歡黏着她，最近也開始識相起來，盡量出門去找朋友打球，把家裏的空間留給她。

又一次把筆扔出去後，池采高聲道：“喬煜錦，給我倒水！”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她皺着眉在房子裏溜達一圈，沒有看到人，拿出手機打電話，剛一接通，她就不耐煩道：“你在哪？我渴了。”

“哦哦，我這就回去。”喬煜錦立刻道。

池采不高興道：“快點，渴死了。”說完挂了電話，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杯子和水壺，很肯定的在生喬煜錦的氣。

雖然也知道這麽做不對，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家拼死拼活趕作業，他卻在外面浪，她的心裏就不平衡起來，如果不是他沒有達到要求，她現在應該在2017年過聖誕節，而不是在這裏思考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

20分鐘後，喬煜錦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池采看着他的目光先是在自己身上，然後是她旁邊的水杯和水壺。

池采醞釀了一下，做好戰鬥發洩的準備。

喬煜錦跑到她身邊蹲下，捏了捏她的臉，歉意道：“等急了？”邊說邊給她倒了杯水，遞到她的嘴邊。

池采深吸一口氣，看看看，就是這種破反應，跟她重生前兩個人一起相處的時候一模一樣，自己想借點什麽東西無理取鬧一下，他就偏偏依着你，讓你一拳打在棉花裏，火氣想發都發不出來。

喬煜錦看到她的眼神怵了一下，變魔術似的從背後掏出一個棒棒糖：“當當！給你的。”

池采看了眼，草莓味。喬煜錦給她剝好塞到她嘴裏：“這樣喝水會甜一點，本來想給你買冰淇淋的，但是天氣還是冷，怕你生病，就給你買了這個。”

池采的嘴巴動了動，立刻感覺到甜味在嘴裏蔓延，她看了他外套裏的球衣一眼，不自在道：“你球打完了？”

“還沒有，不過我已經找人替我了，”喬煜錦笑，“本來是怕打擾你寫作業才出去的，既然你想讓我陪着，那我巴不得呢。”

池采咳了一聲，更加不自在了：“算了，你去吧，我不會叫你了。”

她現在開始懊悔自己亂發脾氣了，重生前的喬煜錦就是有這種本事，但那是長期跟她相處得來的經驗，也不知道這個年輕喬煜錦是怎麽無師自通的。

“不去不去，我都說了不去了，你論文寫到哪了？”喬煜錦把她拉起來，推着往卧室走。

池采一看到小書桌上的東西，感覺頭都要炸了，按住喬煜錦繼續推她的手，眼巴巴道：“不寫了行不行？”

“你這門課是師老太太帶的吧，她可是很兇的，你确定不寫嗎？”喬煜錦眯着眼睛問。

池采驚訝：“你怎麽知道她？”

“還用說嗎，Z大這麽多教授，只有她兇到遠近聞名。”喬煜錦把她按到椅子上，幫她整理桌子上亂糟糟的材料，“只不過是個大一的小論文，應該難不到你，你靜下心，很快就能寫完。”

喬煜錦幫她整理完，拿着她寫的論文看了一遍，笑了：“你這個寫的太複雜了，超綱了啊，直接把第一個點擴寫一下交上去就行了。”

“你确定這樣可以？”池采懷疑道，“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我們專業的事吧，你怎麽會了解的這麽清楚。”

喬煜錦瞥她一眼：“難道你對我專業就不了解了？為了以後能陪你上課，我最近可是沒少學習。”

池采點了點頭，随後把注意力放到了論文上：“你給我說一下具體的，該怎麽改？”

喬煜錦拿着筆彎腰給她劃重點，然後簡單整理了一下結尾，池采看着他整理過後的論文，感覺有點大一學生的樣子了，不由得松了口氣，她還以為是自己太久沒有寫這種大學論文，能力退化了，現在看來根本是自己要求太高了。

池采總算放松了：“走吧。”

“去哪？”喬煜錦愣住，“你不繼續寫嗎？”

池采看了眼桌子上的東西：“還有三天才開學，不着急，我一個晚上就能搞定，先陪你去打球。”

喬煜錦想了一下，确實最後只剩下一個整合工作了，好像沒什麽難度，于是立刻同意了，催促她趕緊換衣服。

池采看着他臉上繃不住的笑意，自己感到愉快的同時也忍不住小小的愧疚，她還是對一個19歲的小朋友要求太高了。

因為住的地方離學校近，喬煜錦打球都是去學校的籃球場，臨近開學，學校裏多了很多提前回來的學生，所以并不冷清。

池采牽着喬煜錦的手一起走到籃球場，立刻聽到一片噓聲，喬煜錦緊張的看了她一眼，窘迫的跑去跟他們鬧作一團。

池采倒是不在意，反而是有些想笑，她當初追喬煜錦的時候，是在這幫人眼皮子底下進行的，當時喬煜錦對她的态度他們都是知道的，現在看到他們在一起了，難免會嘲笑喬煜錦。

她坐到一旁的臺子上，喬煜錦看了她一眼，加入到籃球行列。

池采一直覺得一群人追着一個球打是很傻的事，但是以前偶爾跟着喬煜錦來的時候，也會被他們的熱血所打動，那是一種動态的美感，在規則下碰撞，汗水飛到天空，蒸發成活力的青春。

後來工作了，一來喬煜錦開始為生活努力，二來那些一起打球的朋友各奔西東，也就慢慢的減少了來球場的次數。池采記得後來的兩年喬煜錦直接不來了，而且最後還放棄了運動。

池采靜靜的看着球場上的年輕人們，看着他們歡呼懊悔罵髒話，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算起來現在的自己應該是29歲，真的要到三十而立了，看到他們鮮活的生命力，更加有了自己歲數大了的感覺。

喬煜錦被換下場。

他随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朝着池采跑過來，喘着氣問：“無聊嗎？想回去的時候說一聲，我們一起回去。”

“挺有趣的，”池采笑笑，給他遞了毛巾，“放心玩吧，我在這裏陪你。”

喬煜錦開心的坐到她旁邊，把毛巾塞到她手裏，“人家都是女朋友幫忙擦汗的。”

“……你是說成天混在一起的這群人，有女朋友？”池采懷疑道，喬煜錦的球友跟別人的球友不太一樣，大多都是一根筋，只愛打球那種，絲毫不懂利用自身優勢，給自己找個對象，所以直到畢業，全隊人也就喬煜錦有女朋友。

喬煜錦噎了一下，想了想道：“我見到其他人打球的時候，女朋友去擦汗了。”

顯然也是非常明白，自己這群老夥計都是什麽人。

池采笑了，拿着毛巾随便在他臉上蹭了一把，喬煜錦也不覺得她敷衍，閉着眼睛一臉享受的樣子。

“喬煜錦？！”女孩驚喜的聲音響起。

池采和喬煜錦同時一愣，兩個人看向說話的人。

她漂亮又小巧的臉上，滿是毫不掩飾的開心。

池采突然覺得有點冷，之前她還以為，到了三月春天就該來了，現在看來，Z城的冬天要比想象中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