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青春無悔

間隔已被打破，倆人之間說話也沒有了顧忌。

“查哥，你是0還是1？”

“0和1是什麽？”

唐哲一手比0，一只手指往圈裏一比：“這樣就是0和1。”

查帥默了默，懂了：“當然是1啦，只有我上人的，誰也不能上我。”

唐哲笑得很含蓄。

查帥斜眼睛看他：“你不信？我有必要騙你嗎？你這麽笑是什麽意思？你呢？是0還是1。”

唐哲說：“廢話，我爸軍校畢業後直接進了特種野戰部，我怎麽可能是0，肯定是1。”

查帥笑着點頭：“難怪你喜歡比你還矮的，高了你壓不住人家。

“傻大個你閉嘴。”

“黑皮豬，黑皮豬，黑皮豬。”

唐哲在書架裏東翻東找，各種高大上的英文籍作裏都夾有私.貨。

查帥開了眼，這些精美圖片也不知哪兒找到的，一個漢字标識都沒有。

唐哲寶貝得很，不管查帥怎麽求，堅決不借，不借的理由很充分，查帥的秘密在父母面前曝了光，查爸查媽盯得緊，你借了也沒地方藏。

查帥想了想，這對哦，想看的時候來唐哲這裏看就行了。

唐哲替查哥出了個主意，如何消除父母的懷疑和敵視，交個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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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帥說：“不是吧！我又不是你，演不來的。”

“查哥，交女朋友不難，上次你問我怎麽追女孩，我就說過了，會說話就行，你請女孩吃東西，給女孩買東西，帶女孩亮相，都很簡單。”

查帥問：“萬一女的要我親她呢，萬一要做那事呢，就穿邦了。”

唐哲笑了笑，抽出一本《教你如何追求女朋友》：“讓你親你就閉眼不看，想像對方是個嬰兒，碰一下就行了。要求幹那事，你就說這麽神聖的事要放到結婚後，她要再堅持你就提分手。借你拿去看啦，書上都寫了的，就當作研究心理學嘛。”

查帥對這本書不感興趣，唐哲硬塞給他：“不看也拿回去放顯眼處，阿姨看到會高興的。”

為什麽查媽看到會高興？查帥不懂。

唐哲說：“如果這本書叫《教你如何追求男朋友》，查哥你想想，會有什麽效果。”

查帥秒懂。

依照唐哲教的辦法，查帥找了一張油墨刷的舊報紙給包了書皮，随便翻了個頁碼給扣着放書桌上就去學校了。

回家後，果然書本有輕微移動的跡象，再翻後面的頁碼扣放，如些反複幾天，将書合上給壓在一堆書的最底下，表示已經看完了。

晚飯時觀察，查爸面色漸詳和，查媽笑容漸多。

飯後查帥大張其鼓的一邊翻書一邊問：“媽，看到我那本書了嗎？就是報紙包書封的那本。”

查媽顧不得刷碗，趕緊手擦圍裙的跑來：“你這孩子太沒收拾，壓這堆書底下的。”

查帥“哦”了一聲，取了書想出門。

查爸肯定得問兒子要去哪兒。

查帥就順囗說：“去還書，這書找唐哲借的，一直忘了還。”

難得的是父母沒有叮囑他早點回來。

查帥和唐哲就這麽蹲在臺階上，互相評論着過往的年青男性，軍區大院別的都缺，最不缺的就是裝容整潔的大頭兵。

這樣的場景以前想都不敢想，只能獨自偷偷看。

現在倆人目視前方一臉正經的交流共同的興趣愛好。

“黑皮豬你看3點鐘方向，第1排左5那個大美妞怎麽樣？夠味吧？”

“查哥你眼睛有問題，左3那個更好。”

倆人把練操的兵哥品評個遍。

石階下過往的大頭兵沒人注意他們。

初三上學期過得輕松愉快，查帥去找唐哲玩，父母從不反對，基本不過問回家時間，偶爾一問，查帥就語嫣不詳地說唐哲帶他去小麗家玩了。

查爸查媽知道小麗是唐哲的女友，就不多問了。

期未考完，唐哲來找查帥，順便提起過幾天帶小麗來給叔叔阿姨拜年，查媽當然表示熱烈歡迎。

唐哲主動收拾碗筷到廚房，查媽借機抓着唐哲唠叨：“多帶你查哥玩玩，你們都是獨生子，太寂寞了。”

“阿姨，我帶小麗過來吃飯，還能再帶個人一起過來嗎？哦，是小麗的朋友，查哥也認識的。”

查帥第一次幹這事，各種舉棋不定的猶豫，以前他一人自編自導自演勉強還行，現在帶個活的女生回家，他演不了。

唐哲拍胸脯打包票：“查哥你全程可以不說話，只表演一個動作就行了。”

小麗給閨蜜說：“這次給你介紹的男孩就是唐哲的同學傻大個，傻大個問起你了。明天唐哲帶我去傻大個家吃拜年飯，唐哲的意思帶你一起去，你尋着機會跟傻大個兒聊聊天。”

娟兒聽說傻大個兒主動問起自己，難道對自己有意思？她的性格開朗，去吃飯也沒什麽，還可以借機看看傻大個住的地方，就同意了。

唐哲帶着小麗和娟兒來拜年，倆女孩需要矜持不怎麽說話，全由唐哲暖場，一張嘴不能停，從科任老師聊到大學擴招。

唐哲安排吃飯時娟兒坐查帥旁邊，查爸查媽裝着沒有聽見，不反對也不發表意見。

娟兒看到查帥沒有反對，心想他可能是對我有點意思的，只是他太傻太老實了，我主動點就行了。

一桌好菜也堵不了唐哲的嘴，邊吃邊誇阿姨手藝好。

查帥乘着唐哲說得這麽熱鬧，大家聽得這麽專注，夾了一顆肉丸子放到娟兒的碗裏。這是唐哲教他的，全場只須做這一個動作。

查媽眼光餘輝一轉，繼續應付唐哲的誇講。

查爸夾筷子的動作停頓了二分之一秒，繼續夾菜。

唐哲也看到了，怔神間，突然忘了後邊該講什麽，有點掉鏈子。

娟兒有些臉紅和感動，也夾了筷子鴨肉添到查帥的碗裏，女生特有的嗓音，甜甜的說：“傻大個，你也吃。”

這什麽突發情況，唐哲沒交待女生也要給他夾菜，查帥低垂着頭不說話，他也不曉得男女間互夾菜要不要說謝謝和不客氣，幹脆就不說話了。

唐哲見查帥接不上話，立馬又扯了個話題出來。

查爸今晚很高興，談話中肯定沒有表露出來，只是多喝了兩杯。

查帥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父親高興得多喝兩杯了，他偷擡眼看母親，母親的眼角散發出柔和的光，是久違了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飯後查媽拿了3個紅包出來，唐哲和倆位女生每人一個，并表示歡迎下次再來玩。

唐哲收了紅包就告辭，自然拉上查帥，理由是一起送女生回家。

查帥還擔心回家如何面對父母的三堂會審，唐哲讓他淡定，說不管怎麽問，一囗咬定只是普通朋友。

“查哥，你真的不會演戲，只是普通朋友，你沒有騙人。”

回家後查媽只誇小麗如何文靜，唐哲如何個性好，像随口不經意似的問查帥：“那個不怎麽說話的娟兒，她……”

查帥馬上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查媽說：“我們又不反對你交朋友，這孩子，你急什麽？”

查帥：“……”

查帥發現唐哲喜歡靠占他小便宜來刷存在感，例如他專注學習沒空搭理唐哲，放學後唐哲一定會鬧着讓他請客喝汽水和飲料。

那天又被支使去買飲料，查帥想了一下，買了土陶瓶裝的老酸奶。

唐哲看了嫌棄：“我只喜歡喝飲料，不喜歡喝老酸奶。”

查帥說：“飲料喝多了不好，含糖高易發胖，容易得糖尿病和駐牙。想吃帶味的零食最好喝酸奶，對腸道好。”

唐哲不耐煩的說：“你煩不煩啊？說話的語氣跟我媽似的，哪兒學的老氣橫秋的。”

查媽訂閱了《家庭醫生》雜志，常挑些重要的講給查帥聽。

查帥就把這些絮絮叨叨傳述給唐哲：“我不是心疼錢，是真不能給你再買了，黑皮豬你不會生氣了吧！”

唐哲默默的翻了個白眼：“啰裏啰嗦的講了十來分鐘，我看你是更年期提前了。”

話雖這麽說，還是開了老酸奶來喝。

後來但凡查帥請唐哲吃東西，汽水和飲料這倆項都取消了，只有白味礦泉水和老酸奶。

唐哲數次發出強烈的嚴正反對，查帥只有一句話：“給你兩個選擇，吃？還是不吃？”

唐哲火爆脾氣就來了，第一次跳起來兇查帥：“老子不吃。”

查帥一點也不生氣，面無表情把這袋食物整包丟進垃圾桶，轉身走了。

唐哲要面子，又不能去把垃圾桶裏的餅幹翻出來，也氣呼呼的走了。

下次還是礦泉水和老酸奶，愛吃不吃。

唐哲看了查帥遞過來的食品袋，又瞅了一眼不遠處的垃圾桶，想了一下，還是接了。

唐哲心說何必跟美食過不去呢，雖然不是用他的錢買的，丟着也心疼。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基建項目己經結束，唐哲要跟随父母回成都軍區，查帥要随父母回沈陽軍區。

唐哲說動了父親，随母親回娘家原戶籍地上海，在上海念高中并參加高考。

上海名校多，補習班多，唐哲想考複旦或交大，想出國讀研。

查帥聽後很羨慕，羨慕唐哲對未來的計劃如此清晰，他對未來充滿了迷茫，根本看不到方向。

唐哲的房間是他們的秘密根據地，那一套彩色明信片分別藏在哪幾本書裏查帥都知道。

查帥翻着這幾張明信片，心有不舍，和唐哲天藍海北的分開了，這幾張對他忄生.啓蒙的功臣再也見不到了。

唐哲的行李已經打包，書架上的書已經收理了大半。唐哲一邊把書裝箱一邊說：“查哥，你要加油，我知道你很聰明，只是心思沒有完全用在學習上。你就當高中三年是對你的磨練，苦過了就能得到甜，咱們只有考大學這一條路。”

查帥不理解唐哲為什麽對考大學有這樣的執着，好像自古華山一條路，除了考大學就沒有別的路了。

查帥認為條條大路通羅馬。

唐哲說：“若考不上，我爸會押我去當兵，或考軍校。咱們都不想，所以我們的确只有這一條路。”

查帥想了想，雖然父母未讨論過這件事，但他們這種家庭，讀書不行的，最後多半子從父業被送入軍營。

“黑皮豬，你的夢想就是出國嗎？”

“事在人為，查哥你只要努力，也可以出國，以後我倆都出國，找個沒人認識咱們的地方工作和生活，這樣的未來，想想都覺得興奮。”

查帥搖頭：“我不想出國，我爸媽就我一個兒子，我出國了他們怎麽辦？”

唐哲嘆了口氣，也停下了正在收拾的書本：“查哥，你覺不覺得，其實我很自私。”

倆人都面臨同樣的問題，父母在，不遠行。

唐哲說：“我也不想離開，我在國內會英年早逝的，每天演戲，遲早得精神分裂的神經病。查哥，我很痛苦，我的表象與內心是完全相反的，你看我的表象有多快樂，我內心就有多痛苦。我人生唯一的期盼就是早點出國呼吸自由的空氣。我做夢都想對着喜歡的妞兒大聲說愛你，我想牽着他的手光明正大的去逛街，而不用擔心被父母看到，不用擔心被熟人朋友看到。我想帶着我愛的人參加各種社會活動，我可以當着朋友的面喊他老婆，朋友們聽了不會叽笑我是變.态，反而會祝福我。你能懂嗎？”

查帥懂：“這樣的夢想誰沒有？國內經濟環境也在不斷提升，文化與國際接軌，将來有可能會有更寬松與更包容的環境。”

唐哲搖頭：“将來是多久？10年還是20年？還是30年？40年？我等不了，我的青春有限，這種遙遙無期被動的等待不是我想要的，我要主動去尋找，哪怕只有一絲機會，我也要努力去争取。因為我的青春無悔。”

青春無悔，青春無悔，這四個字對查帥的觸動很大。

查帥也盼着将來老了回憶起自己的故事，能做到青春無悔。

唐哲全家離開大院，查帥去送行。

上車前，查帥和唐哲緊緊擁抱了一下，倆人互相拍着後背。

“黑皮豬，加油。”

“傻大個，你也要加油。”

好像肚子裏有很多沒說完的話，臨別在既，仿佛再多的話都不必說，因為對方都懂。

唐哲從車窗裏伸出腦袋大喊：“記得給我寫信。”

查帥看着遠行的汽車，擺手，他的兄弟，他的摯友，他的秘密都随着汽車帶走了。

3年前查爸已經退了房子，這次回沈陽重新分配了居住的地方，另一個軍區大院家屬區地塊，距離以前的家，相距兩小時車程。

查帥的适應能力很快，也從未想過去以前的家屬區地塊看看，他有些慶幸，分的房子在這裏，遠離以前家屬區，他也不知道在怕什麽，也許是怕看到小賣店裏看到那個記憶深刻卻又十分陌生的小哥哥。

查媽打開行李，吩咐查帥收拾房間，查爸帶着老婆兒子給鄰居送雲南帶回來的特産，生活和工作都按部就般的走上軌道。

高中生活比查帥想象的更平靜和無聊，初中青春期整個人都燥動不安，高中時已經回歸平靜，想燥動都找不到燥動的原因似的，男生女生都在往大人的圈子靠了。

唐哲的郵件發來了，信裏全是勵志的內容。唐哲的英文閱讀能力很好，卻是啞巴英語，只會看不會說，與上海的孩子相比，弱勢就顯露出來。唐哲報了英語補習班，深感與學霸同學差距太大。

查帥看得唏噓不已，唐哲這樣的英語成績都能感覺到差距，那他的英語呢？差了十萬八千裏還不止吧！

查帥不善言詞，回信時掏空腦袋也想不出要寫什麽內容，并非無話可說，而想說的不能寫出來。查帥有些反偵查意識，擔心信件內容被別人看見，尤其是被父母看見，除開這些敏感內容不能寫，查帥都不知道該寫些什麽內容了。

電腦這幾年開始普極起來，網吧也愈開愈多。軍區大院很多家庭都給孩子配裝了電腦。全是單機版電腦，不能聯互聯網。市面上主流的上網方式還是靠拔號，因為軍.區或政.府單.位是特.殊單位，不允許上網，相對而言，查帥接觸到網絡的機會不多。

唐哲喜歡給查帥發電子郵件，上海一直走在時代前沿，上網的臺式機很多，網吧遍街都是。

查帥所在的高中也開設了電腦班，每周一節課，還常被其他科任老師占用，但這不影響孩子們學電腦的熱情，全校就這麽一間電腦機房，老師對電腦很是保護，上課時耳提面命，就擔心這些孩子把電腦給用壞了。

計算機老師花了整整一節的時間，教學生如何開關機，現在想來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那時候電腦太貴，老師教得很小心。

查爸也給兒子買了一臺電腦，7000多元，頂普通學徒工一年的工資。

查帥學會了打字，學會了打一些小游戲。

高一下學期，查帥遇到了石風，初見時并不知道石風的名字。

那天查帥打了午飯尋找位置，見到空位剛坐下，斜對面坐着一個讓他眼前一亮的人。

查帥的心像被人突然打了一拳，頓時有種心慌的感覺。他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興趣，看到漂亮喜歡的都不敢表露出來，但這次不同，石風就這麽擡眼看着他，然後對他笑。

這樣的笑容更讓查帥心慌，他為什麽要對我笑？難道我臉上髒了？查帥僵得不敢去摸臉，他擔心摸臉的動作顯得自己太傻了，他不願意在石風面前表露出這樣傻氣的舉動。

一頓飯吃的什麽味道都不曉得，查帥形同嚼蠟的邊吃邊打量石風，石風還是笑兮兮的看着查帥，一邊與同學聊天，一邊看吃飯，一邊看着查帥笑。

查帥心裏磨啄，他是不是看上我了？他是不是同類人？尋找到同類人是他期盼又興奮的。

後來幾天，下樓做課間.操.的時候都能碰到石風，石風都會主動的對他笑。

查帥沒有了初二時的燥動，不會再發生金豆那樣的事件，他不可能沖上去告白，更不可能強吻，因為他更成熟了。

打聽了兩天，石風是4班的，跟查帥同年級，1班和4班相隔3個教室。

查帥抱着藍球準備去球場，路過羽毛球場，看到石風在與同學打球，就頓足觀看。

打了一陣，那個同學過來問他：“同學，你要不要打？”

其實查帥不會打羽毛球，只喜歡打藍球，那個同學好像有事，不想打了，就剩石風一人。

查帥與這倆人做了自我介紹，就加入進來，接過球拍跟石風對打。

這真是很有意思，首先查帥不會，又要冒充喜歡打羽毛球，真正上場就要露餡。

初露身手就被石風打得落花流水，撿球撿到腰酸，被扣殺得毫無還手之力。

上課鈴響，石風打得很過瘾，就約查帥下午放學後再來打羽毛球。

查帥從之前完全不會，不喜歡打羽毛球，到後來真正愛上羽毛球這項運動完全是因為要陪石風練球。查帥購買了全套羽毛球體育用品，藍球早就丢一邊，球蔫了也不想再給藍球打氣。

查帥不想打藍球了，他要轉行。

藍球可以一人練，而羽毛球，必須倆人練。

石風打球時伸展四肢的動作，扣球的優雅，每一個流線型的身姿都能吸引查帥，就像一道流動的荷爾蒙氣息，随着石風的運動而撒發出來。

查媽很奇怪兒子為什麽突然喜歡打羽毛球了，以前藍球練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不喜歡了。

查帥說現在流行打羽毛球，已經不流行打藍球了。羽毛球項目連續獲得幾枚國際比賽金牌，學校興起一股羽毛球熱。

高二開始分班，查帥覺得自己太走運了，就像中了五百萬大獎一樣，居然跟石風分到同一班上。倆人在同一教室碰面時，互相都是一驚，然後都哈哈笑起來。

從單純的下課約打球，到變成同班同學，查帥覺得像做夢一樣，緣份真是妙不可言。

查帥把這件高興的事寫信給唐哲一起分享，他需要找人頃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