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老友相逢

查媽替兒子打包了行李，各種不放心，各種唠叨，各種不舍，直到火車緩緩開動。

查帥看到母親在站臺上漸漸變小的身影，并沒有之前想像的奔離父母的那種喜悅，路途上傷感了兩天，下火車時已經滿血複活。

查帥提着行李找了許久，終于找到教育學院，看着校門口的字，一時有些茫然，他都不知道當初為何填了教育學院？他從沒想過要當教師，只是填志願的時候剩下最後一個填不出來，就随機填了一個，誰知這才是最終結緣的大學。

教育學院位于南坪區，是所不起眼的大專院校。數年後，這所院校出了位名叫羅玉鳳，人稱鳳姐的網紅，也因此這所學校的大名傳遍全國走向世界，這是後話。

安頓好買了手機，又買了本地卡，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又給唐哲寫了電子郵件，告訴唐哲自己的新手機號和地址。

查帥圍着校園走了一圈，深感這所學校不适合他，學校女多男少，男生沒有瞧得上眼的，他當初怎麽就填了教育學院呢，該填個工學院之類的也好啊。

查帥來得早，待了3天後，新生報名大軍才紛至沓來。

和炫鈴音響了很久，查帥才想起這個鈴音是自己的手機在響，還真是不習慣啊。

是一組陌生手機號來電，接聽，久違了的唐哲打來。

唐哲說：“查哥，我到火車站了，來接我。”

查帥一怔：“喂，我在重慶，我上哪兒去接你？”

“查哥，我在重慶菜園壩火車站……”

查帥：“……”

火車站很多院校設制接待新生處，每個院校都舉着牌子，本校的新生就過來侯着，夠坐一車人數就上車給送去學校。

查帥在人群裏左轉右轉，在哪兒？眼晴都看花了，這個唐哲是不是在耍他啊？

背後被人拍了一下，是位身材纖瘦，背着大包，拉着行李箱的男生在對他笑。

Advertisement

查帥說：“同學，你哪個學校的？新生接待處在那邊，我不是本地人，不認識路。”

男生還是看着他笑，不說話。

查帥以為是方言交流有礙阻，他又改為純正普通話說了一遍。

那男生就哈哈笑起來。

查帥覺得這男生笑起來的聲音很熟悉，尤其是兩道眉毛，這麽兩道濃黑的眉毛很有特點啊，莫非是他認識的人？

男生張開雙臂撲過來抱着他：“查哥，我是黑皮豬！”

查帥差點吓得腳軟了，把人從身上扯下來仔細看。

唐哲就這麽笑呵呵的任其打量。

“瘦了，瘦了。”查帥邊看邊評價：“都瘦得脫型了，你都受了什麽虐待？怎麽瘦成這副鬼樣子？”

唐哲說：“我減肥啊！以前太胖了，走路都喘了。”

查帥怼他：“減個屁，你以為減了好看啊？減過頭了，減成牙簽了，你看你現在像什麽，像根棒棒糖。”

唐哲把背包取下來遞給查帥：“快，替棒棒糖背上，沉死了。”

查帥還有很多疑問，車站人來人往太吵，不是說話的地方。

唐哲從随身包裏掏出一只精美印制的信封，向接待人員的人出示了信封裏裝的錄取通知書，說查帥是送他去學校報道的，接待人員就讓唐哲在邊上等着，過會兒車來了就走。

查帥看到學校招牌上寫着“四川外語學院”咋舌啊，川外雖然不比北外，也屬西南地區第一的高等外國語院校，要不要這麽牛啊，相比之下，他那個大專院校牽出來，被甩無數條街了。

川外在沙坪壩區，沙坪壩一直是高端學院集中的地，當年還未修建大學城，很多名校，都齊中在沙坪壩區，這是一個歷史願久的，學習氣氛濃厚的地方。

老重慶人都知道，只要孩子能在沙坪壩區讀小學，中學，通常能考上好的大學，這也是沙坪壩區的房價高居不下的原因，聚集在這裏的大學，都是名牌院校。

查帥負責肩挑背扛，包攬了唐哲所有的行李人.肉.托運工作。

辦入學，領宿舍牌，選床位，收拾床鋪。

同宿舍的學生互相介紹認識，查帥和唐哲在川外的校園走了一圈，貌似這所學校也是女多男少，但男生看着還算順眼，有好些眉目清秀的男生還是不錯的。

校外就是餐飲一條街。

查帥尋了處安靜點的地方，要了個包房，請唐哲吃飯。

進了包房，唐哲臉上的笑容就卸載了，換上的是一副毫無表情的面孔。

三年不見，再見面有很多疑問，查帥想不出從哪裏先問起。

“查哥，你是想先問我為什麽這麽瘦了？還是想先問我為什麽考川外，沒留在上海？”

查帥說：“都想問，你全都告訴我吧。”

唐哲眼神黯然無光，開始講述這三年所發生的事。

這三年，唐哲過得并不好。高一過得順風順水還不錯，事情發生在高一暑假。唐哲喜歡上英語補習班的老師，那個老師是複旦畢業的上海人，唐哲第一次去補習班上課就喜歡上人家了。那老師應該是同類人，那似有似無打量唐哲的眼神，那似有似無的肢體接觸，唐哲有□□分确定這是同類人，只是倆人都沒說穿。

唐哲對待戀情的态度從來都很小心，沒有踩穩的事情絕不冒然出手。

倆人眉來眼去了一年，暑假的時候男老師終于伸出手，桌子底下輕握住唐哲的手。唐哲沒有掙脫，而是反手将人手掌心握住。倆人桌面上交彙了一個眼神，然後相視一笑，算是都懂了。

唐哲的表哥放暑假來上海玩，住唐哲的外婆家，這天來找表弟，唐哲不在家。表哥翻了唐哲的書架。

查帥聽到這裏就覺得不好，那書架……

唐哲的媽媽從來不翻兒子的書架，因為英文書都看不懂。唐哲在軍區大院住慣了，有極強的領地意識。唐哲身邊的朋友都不會這樣互相不打招呼就翻人東西。

表哥當着親戚長輩的面，翻出了牛津詞典裏的那頁明信片。

然後就炸開鍋，順騰摸瓜，所有英文書籍都被打開，夾在裏面的明信片全部被找出來，包括唐哲做的那本剪輯。

查帥知道唐哲做了本剪輯，唐哲還給他看過，上面全是英文簡報，各種剪成豆腐幹給小心粘好的。唐哲說這上面全是相關GAY圈在國外的消息，都是從跳騷市場上買來的舊英文雜志，舊英文報紙上剪下來。這些英文剪輯唐哲的表哥看得懂，不懂的當場翻詞典英漢對譯。

因為親戚長輩在場，這件事已經不能單純的理解為家醜，家事僅限三口之家，一但脫離這個範圍，就不單純是一個家庭的醜聞。

唐哲的外婆和母親娘家的親戚當天就全部知道了，這件事擴大到成了整個母系家族的醜聞。

唐哲還在補習班，離家半天不到，家裏已經炸了窩。

母親和姨媽帶着表弟找到補習班，補習班已經下課了，前臺說好像沒看到唐哲出來，貌似孩子被留下來了。

補習班的門被突然打開，唐哲和男老師倆人頭靠着頭，共聽一副耳麥，裏邊是一首英文歌曲。

母親看到兒子和男老師十指糾握，頭靠頭互相依偎，雖然倆人馬上就分開了，眼尖的姨媽已經尖叫出來了。

接下來的風暴可以用龍卷風來形容，男老師被迫辭職，唐哲的父親請假趕到上海，把兒子抓到精神病醫院。

說到這裏的時候，唐哲冷笑了一聲：“查哥，你能想像，我爸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是什麽樣子嗎？我爸那性子，一但認定了的事決不會改變主意。我爸認為我有精神病，哈哈，他居然以為我有精神病。”

聽到這裏，查帥都不想再聽了，他真心接受不了！

唐哲接受了為期一個月的封閉式治療，醫生說這病與普通精神病有區別，目前國內有種先進的治法，可以介掉對同忄生.的興趣，雖然只是在試驗階段，但理論上還是有效的。

唐哲的父親病急亂投醫，不管是否在試驗階段，只管往我兒子身上用就行了，我兒子還小，早治療早好。

醫院安排電擊療法并服用崔吐藥，看了GAY照片就電療崔吐，各種照片，全是GAY的照片，各種電療和崔吐，每天不停的服藥。

全封閉式治療結束，一個月後家人驚呆了，因為唐哲的體重暴瘦二十斤。

唐哲回家後就吃不下東西，吃什麽都吐，開學前，又瘦十斤。

唐哲的母親打電話跟丈夫吵架，說這個試驗階段的治療根本就是害人的鬼東西，治好沒治好先不說，咱兒子要被治死了。

唐哲又被領到醫院去看營養科，醫生說這孩子有厭食症，問是不是減肥過度造成的。唐哲的媽媽諱疾忌醫，就說是減肥造成的。

高二已經開學，唐哲只能周末去醫院輸營養液。

醫生确診唐哲患了神經性厭食症，吃任何東西，神經性條件反射就是吐出來，身體系統自動排斥吃東西。

唐哲的父母為了這事常吵架，每次都能吵得天雷地火的砸電話。母親埋怨丈夫把兒子當試驗品送去做醫學試驗，父親埋怨妻子沒有教好孩子，吵到後來就以這孩子死了也不關我的事作為結束語。

整個高二這一學年，是最難熬的，他想吃東西，他想恢複身體，他不想死，他還有夢想，但他吃不下，吃了就吐。

病痛折磨了大半年，唐哲已經志氣渙散，他覺得也許死了才能解脫這種生活。

高二暑假，唐哲開始整夜失眠，他開始考慮，也許從樓上跳下去是個不錯的辦法。

唐哲苦笑了一下說：“查哥，那天你淩晨一點過給我打電話的時候，知道我在哪兒嗎？”

不等查帥回答，唐哲又說：“我站在28樓天臺，我不敢跳，我想了很久都不敢跳，然後你就給我打電話了。你說大學要考到重慶，你說重慶有很多大美妞，我就想通了，我不跳樓，我還要找大美妞。”

查帥聽了心裏很難受，又不知道該從何安慰他，菜都吃不下去。

唐哲突然就笑了：“查哥，你給我寫的信救了我，那些信全被我媽翻出來了，你寫的小乖乖，寫的“他”字用“她”字替換。那些信成功瞞住了我媽。後來你寫信給我，說要到重慶念書，重慶還有很多小妖精大美妞，我報考川外，就毫無阻力了。”

哦！查帥了然，看來他很有先見之明啊，“他”寫成“她”，戀人寫小乖乖，美男就寫大美妞或小妖精，果然有混淆視聽的效果。

唐哲開始吃菜，查帥就這麽緊張的看着他，都不敢下筷子。

唐哲笑道：“查哥，別擔心我了，我吃東西不會再吐了，高三的時候已經好了，只是食量還未恢複，體重也增加了不少，你別擔心了。”

查帥說：“體重增加了不少？你以前比現在還瘦？那得瘦成什麽樣啊啊？”

“我現在105斤，最瘦的時候89斤。”

查帥無法想像，175身高的人89斤是什麽概念，應該只剩一副骨頭架子吧。

唐哲吃得不多，每樣菜嘗了兩口，米飯吃了小半碗就停了筷子。

查帥勸他多吃點兒，唐哲搖頭：“查哥，我的飯量我自己知道，吃多了要吐。你放心，我的意志力很頑強，醫生都說我恢複得很好，很多厭食症病人從治療到康複需要四五年，而我一年就開始康複了。雖然現在我吃得少，只要吃了不吐，身體狀況就會好轉，時間問題。”

查帥有點擔憂他：“馬上要軍訓了，你怎麽辦？”

唐哲笑道：“你這傻大個，我有醫院病歷，軍訓就穿上衣服去走過場，不用上場操練。”

哦，聽到這話，查帥有點放心了。

倆人又聊了會兒！

唐哲提出要去看大美妞！

查帥：“……”

倆人就出去逛街，要想看本地脫衣秀，還得去老重慶人聚集的小街小巷。

查帥帶着唐哲去網吧搜了地圖，手抄了坐車地址，就帶唐哲往老城區趕。

畢竟查帥也是新來這坐城市，還不太熟，轉了兩圈，又坐錯了一趟車，就迷路了。

倆人轉到很晚才找到一家夜火鍋的小攤子，有年輕人坐在那兒喝酒劃拳行酒令，卻沒人脫衣服。

查帥問了老板：“向您打聽個事，上次我來重慶見到年輕人赤身劃拳的樣子很豪爽，怎麽這次來重慶沒有看到了？”

老板笑着問他：“你是外地人吧，現在還不太熱，氣溫升到39度以上的時候，就有人脫衣吃火鍋了，氣溫愈高，脫的人愈多。”

查帥鬧了個大臉紅，帶着唐哲來看大美妞，卻不了解氣溫的行情。

唐哲也笑起來，連連跟老板解釋：“我這朋友比較好奇重慶的人文風情，請不要見怪。”

老板爽朗的笑起來：“哪裏會見怪喲，那些少幺壩喜歡晚上或深夜出來，過幾天溫度上來了，你們晚上過來看嘛。”

查帥表示沒聽懂裏話裏的重慶話。

老板抓了抓腦袋，試着把重慶翻譯成普通話：“少幺壩就是指那些年輕毛頭小夥子，正處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齡，喜歡脫成光溜溜的只穿短褲上街吃夜宵，吆喝朋友劃拳拼酒，以為自己是混社會的很不得了。”

唐哲就斜眼笑着打量查帥，查帥就默默的吃，心裏盤算着過幾天氣溫更高的時候再來轉轉老城區。

倆人在小巷子到處問人，終于走到大街，不敢再坐公共汽車了，擔心再次坐錯了車，招了輛出租車先回川外。

查帥送了唐哲，出來尋着公交車站，一站一站的坐車回學校，倆家學校隔得遠，單趟路程90分鐘，回到宿舍已經快12點了。他給唐哲發了條短信：我到了，你早點休息。

唐哲電話馬上就打過來了：“查哥，你為什麽現在才到？堵車嗎？”

查帥說：“沒有啊，我坐公交車回來的。”

“你怎麽不坐出租車？”

“這條路線我不會迷路，幹嘛坐出租車費哪錢，來日方長嘛。”

倆人又聊了幾句，就挂電話了。

軍訓的時候，查帥已經與新同學混得很熟了，學院新生本地人較多，查帥就向重慶藉同學打聽有關天熱脫衣吃夜宵的人文風情。

劉東與查帥同宿舍的，就是本地主城區戶藉，聽說查帥在打聽本地人文，就一起聊起來，同時吸引了一些外地新生過來旁聽。

劉東說：“也就你們這些外地人覺得稀奇，我給你講嘛，老重慶人，舊城小街後巷長大的本地人都有這個習慣，夏天的晚上，脫光了衣服吃飯。知道為什麽嗎？一來天熱要吃辣發汗，二來要吸引妹子。”

湖南同學聽傻眼了：“不是吧，男的還要脫衣服吸引妹子？”

劉東笑得很含蓄：“你不懂，重慶妹子漂亮又火辣，喜歡看帥哥，沒點身材的真不好意思脫，你晚上往老城區的街上逛一圈，長的肥不敢脫，年紀老的不敢脫，敢脫的全是小青年，身邊兒都坐着漂亮妹子，妹子覺得坐旁邊有面子。”

山東同學問：“我也逛過幾次街，怎麽沒看見過這樣的場面。”

劉東說：“主流街道當然看不到，往那裝修華麗的餐館一坐，誰敢脫？會被人指責不文明，你要晚上天黑了，往小巷子老街去轉，才能看得到。”

湖南同學問：“是不是小混混？古惑仔電影裏那樣，脫了還拿把刀。”

劉東笑得哈哈的：“不是小混混，都沒有紋身，本地的特色哈，我和同學出去吃宵夜也喜歡脫光了吃，我們都不是混混，我家那些堂表兄弟都這樣，都不是混的，脫了吃才涼快。”

山東同學總結了一下聽到的信息，那意思是要吸引本地漂亮妹子，就得脫衣秀？

劉東說：“你們肯定放不開的，外地人都不習慣這樣風俗，要不軍訓完了，我帶你們去見識一下。”

衆人擁護，太好了，有本地同學帶領就是好啊。

軍訓時已經開始連晴高溫，氣溫潮濕悶熱連續20多天不下雨，政府連發幾個高溫橙色預警，林區火情已升到紅色預警。軍訓結束後還沒降溫的跡象，太陽落山後，街上坐了很多納涼的市民。

劉東約上衆同學，一起去老城區吃夜火鍋，喝夜啤酒。

查帥約上唐哲，給同學們介紹：“這是我老同學黑皮豬，川外的。”

同學們都唏噓：“哇，川外的。”好高大上的說。

這種連晴高溫的悶熱天，夜宵生意極其火爆。

劉東熟門熟路的挑了一家味道好生意火爆的小店，早早就來占位置。

夜排檔一家聯着一家，賣烤魚的，賣麻辣涼菜的，賣小龍蝦的，占滿一整條街。

火鍋檔老板忙得很，小店外露天擺滿了桌子，一溜眼望去，好熱鬧。

劉東點了菜，卷起背心就給脫了，露出光溜的上身。

衆人：“……”

劉東淡然看着一圈人：“不是要來見識嗎？怎麽了？不敢啊？”

查帥腰一挺，卷起T衫就給脫了，也光溜着：“有什麽不敢的。”

劉東對端菜的妹子彈了個響指：“美女，提一箱啤酒。”

妹子抛個笑容：“馬上到。”

除了劉東和查帥，別的同學都沒脫，雖然都很熱，大庭廣衆下脫光光，還是有點不習慣。

這時走過一群男男女女，迎面走來兩個穿低腰五分牛仔褲，露出精瘦腰身，人魚線明顯，光着上身的妖精。

倆妖精身邊都跟着穿吊帶短裙的漂亮妹子。

路過他們這桌的時候，一個妖精對着查帥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後豪氣地說：“兄弟，我妞兒說你很帥！”說完一行人哈哈大笑走到前面那家賣麻辣小龍蝦的場子，挑了位子坐下。

查帥：“……”

衆人：“……”

山東同學小聲問劉東：“那女的這就是看上帥查了？還讓男朋友給支會一聲？”

劉東說：“哪兒啊，就打個招呼的，你想多了。”

查帥問唐哲：“那倆妞兒怎麽樣？”

唐哲說：“還行吧，太妖了。”

查帥說：“我就喜歡這種妖精。”

劉東說：“一般吧，這樣的美女到處都是，一抓一大把。”

湖南同學和山東同學就開始讨論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