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又有些心塞!

一連過了十多天,直到家裏的老母雞孵出小雞來,小丫頭才高興起來。

給母雞喂食一直是小丫頭的活,剛知道母雞開始孵小雞時,妍姐兒還是很高興的,每天喂食時都期待不已,小孩子記憶力有限,二十天下來,妍姐兒早就這事給忘了。沒想到一大早起來,給老母雞喂食時,五個雞蛋已經有四只小雞仔鑽了出來。

妍姐兒的眼睛頓時亮了。

剛出殼的小雞羽毛濕漉漉的貼在皮膚上,眼睛還閉着,眼睑粉嫩嫩的,又軟又小,妍姐兒一顆心都化了,她騰地站了起來,想将好消息告訴娘和舅舅,結果一不小心就打翻了給母雞準備的菜葉子。

小丫頭頓時心疼不已,怕髒了母雞吃了肚肚不舒服,她連忙蹲了下來,一邊小心翼翼地撿菜葉子,一邊喊,“舅舅,娘,哥哥,小雞出生啦,你們快出來看呀。”

撿起菜葉她還鼓着小嘴吹了吹。

辰哥兒正在給菜澆水,離妍姐兒最近,聽完,立馬放下了小木桶,朝雞圈走了過去。

這幾天因為妍姐兒情緒低落,小狐貍一直被辰哥兒養着,早将辰哥兒當成了自己的小主人。見他走了,小東西忙不疊地邁着小短腿跟了上去,最近這段時間它吃得好,長大了不少,還胖了一些,動起來後,小身子一扭一扭的,霎是可愛,最讓人喜歡的是它那身火紅色的毛發,遠遠看着比天上的火燒雲還要漂亮。

小丫頭看到哥哥後,小臉上露出一抹笑,“哥哥,快看小雞!”

辰哥兒看了一眼,見妹妹終于舍得笑了,眼底也露出一抹笑意,本以為哥哥會過去先摸摸小雞,結果他在自己身邊蹲了下來。

辰哥兒将灑落在妍姐兒旁邊的菜葉一點點撿了起來,他年齡大些,動作也幹脆利索,妍姐兒抿着小嘴,笑了笑,突然向舅舅親她那樣,親了一口哥哥。

“哥哥最好了。”

辰哥兒臉上一熱,手裏的菜葉都掉了一個,他抿了抿唇,覺得妹妹不學好,神情格外嚴肅,“女孩子不能胡亂親別人。”

妍姐兒睜着雙懵懂的大眼,本能地反駁了一句,“哥哥不是別人。”

李瑾走出來恰好聽到這話,見小丫頭終于開心了,他也忍不住笑了,一把将小丫頭抱起來掂了掂,“哥哥當然不是別人了,妍姐兒想親就親,辰哥兒小小年齡就這麽古板,小心娶不到媳婦。”完全将辰哥兒當成了小漢子。

妍姐兒捂嘴笑。

李琬也忍不住笑了,“又胡說。”

小院子裏充滿了歡聲笑語,一掃往日的陰霾。

妍姐兒一直開心地圍着小雞轉悠,“娘,小雞可以給我養嗎?”

李琬笑了笑,“母雞妍姐兒就養的很好,小雞當然也可以給你養,但是前幾天必須得注意才行,娘跟你一起養行不行?”

能讓她親自參與,小丫頭就很開心了,“我們要給小雞做雞窩嗎?”

李琬溫柔地點點頭,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将應該怎麽做窩一步步教給了她,妍姐兒聽得很認真,最後還突然說了一句,“娘,小雞也只有娘和兄弟姐妹沒有爹。”

話音剛落眼淚就掉了下來,“我比小雞幸福,我還有舅舅。”

小丫頭雖然不知道爹跟娘為何要分開,但是分開的這個事實卻真的很讓她難受,這些天一想起爹爹她就忍不住偷偷掉眼淚,她又清楚,他們一家人是真的要分開了,這幾天因為她大家都不敢大聲說話,家裏再也沒了歡聲笑語,她雖然年齡小,卻懵懂地察覺到一點什麽,心裏難受的厲害。

其實仔細想想,她比小雞幸福多了,她還有這個世上最厲害最疼她的舅舅。她只是沒了爹而已,嗚嗚,一想到沒了爹,妍姐兒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妍姐兒不哭,我們妍姐兒最堅強了。”李琬又心疼又難受,忍不住也親了親小丫頭的小臉。

又一點點将她的眼淚擦幹淨,動作極其溫柔。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讓孩子承受這些,但她又清楚如果繼續在趙家呆下去根本不行。辰哥兒的性格已經成了這樣,她不想妍姐兒也沒了天真的笑顏,長痛不如短痛,她現在年齡還小,過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小丫頭顧忌着娘的情緒,一直不敢放聲哭,今天卻不知道怎麽了,眼淚就是止不住,她哭了又哭,好像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哭了出來,一雙眼腫成了核桃。

辰哥兒眼睛也紅了。

小家夥站在她們身後,看到妍姐兒終于大聲哭了出來,心裏又有些開心。

李瑾摸了摸辰哥兒的腦袋,也不知該怎麽安慰他,小家夥太懂事了,乖得讓人心疼,李瑾怕他太難受,拍了拍他的肩,故作輕松道:“走,陪舅舅練字去,晚上舅舅給你講兩個故事好不好?”

辰哥兒乖巧地點點頭,怕舅舅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睛,他掩飾性地動了下腦袋,直到眼淚全憋了回去,才伸手拉住舅舅的手。

“不要獎勵。”

瑾哥兒微微一愣,小家夥不是最喜歡聽故事了?每次都特別希望他能講兩個。

辰哥兒抿着唇,小聲說了一句,“喜歡陪舅舅。”

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家夥的臉蛋紅彤彤的,眼底也閃過一抹不好意思。

李瑾一顆心軟成一團,他眼底滿是笑意,伸手捏了捏小家夥的鼻子,故意誇張地瞪了瞪眼,“哎呦,寶貝兒,真是太難得了,原來我們辰哥兒也會說好聽的!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老古董呢。”

辰哥兒小臉一紅,抿了抿唇。

進了屋,兩人就開始一本正經地練字,實際上都密切關注着外面的哭聲。明明練字能讓人靜下心來,兩人卻都失敗了。

辰哥兒有一個行字還給抄串行了,小家夥意識到時,臉頰燙的厲害,悄悄毀屍滅跡了。

李瑾也好不到哪兒去,哭聲停止時,第一時間沖了出去,他捏了捏小丫頭的臉蛋,壞笑着打趣,“剛剛隐隐聽到有人哭,原來竟然我家的小花貓,這麽一哭,一點都不漂亮了。”

妍姐兒連忙将腦袋埋到了娘懷裏,又忍不住笑了,“我才不是小花貓。”

李瑾伸手将小丫頭從姐姐懷裏拎了出來,親了親她的小臉,“晚上舅舅給妍姐兒和辰哥兒做排骨湯好不好?”

妍姐兒哭累了,心情輕松不少。

她好奇地揚了下小腦袋,想到好久沒被舅舅這麽抱着了,蹭了蹭舅舅的腦袋,撒嬌道:“舅舅,什麽是排骨湯啊?”

意識到這裏不說排骨,李瑾笑着解釋了一句,“就是大骨頭呀,沒切開前,一排一排的,舅舅就把它稱作排骨了。骨頭湯可是舅舅最喜歡的湯。”

“那妍姐兒肯定也喜歡。”

李瑾捏了捏她的小臉,“沒喝呢你就喜歡啊!”

“舅舅做的妍姐兒都喜歡啊!妍姐兒最喜歡舅舅了。”小丫頭說得理所當然。

李瑾心中一暖,笑嘻嘻朝姐姐道:“姐,你失寵了,她最喜歡我聽到沒?你排後面去了。”

李琬失笑搖頭。

妍姐兒急了,連忙否認,“妍姐兒也最喜歡娘了。”

李瑾故意板起臉,“最喜歡的明明只有一個人,妍姐兒怎麽能最喜歡娘又最喜歡舅舅呢!果然剛剛是哄舅舅開心呢。”

“妍姐兒沒有。”小丫頭急得臉都紅了,小鼻子皺成一團,她又不知道怎麽反駁,眼看就要掉下眼淚來。

李琬點了一下李瑾的腦袋,“行了,別逗她了。”

李瑾笑嘻嘻道:“你看你看,我還什麽都沒說,你娘就心疼了,果然還是你們母女最親。”

“就你促狹。”李琬也忍不住笑了。

妍姐兒懵懂地看着,見舅舅笑了,沒有不開心,也忍不住咧嘴笑了。

——

太陽稍微向西偏時,李瑾就忙活了。

他将骨頭放入溫熱水中,用抹布将骨頭逐根洗清了一下,尤其是骨頭縫裏的血沫、雜質,都抹掉清洗幹淨,然後将大骨放入鍋中,加入蔥、姜,随後再放入冷水,用大火燒開,最後撇去浮沫,轉小火慢慢炖。

他跟雲烈一起上山砍的木柴派上了用場,将鍋底放一塊木柴,慢慢燒着,煮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香味飄出後,骨頭也酥化了,他才将鍋底裏的柴火掏出來熄滅。

說起來剛來到這裏時他根本不會燒火,幫忙時火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覺得夏天天熱,讓姐姐燒火太辛苦,李瑾才用心學了學,現在他對火候的掌控已經跟琬姐兒不相上下了。

特別棒!

李瑾熬了一鍋,還好家裏買的盆多,一共盛了四盆,盛出來後更是香氣四溢,小狐貍聞到味道跑到了李瑾腿邊。

“姐,你給梅枝姐和張大娘各送去一盆吧,讓他們也嘗嘗鮮,真哥兒的阿姆正需要多補補,多喝喝骨頭湯有好處。”

李琬應了一聲,“行。”

李琬出門後,李瑾也出門了,其中一盆自然是給雲烈的。

他趁熱給他端了過去。

一路上還遇到了兩個小哥兒,大家都熱情的跟他打招呼。

“瑾哥兒出來啦。”

他手裏的東西雖然香氣四溢,他們卻沒問是什麽東西,怕問出口後,瑾哥兒認為他們是張口讨吃的。

李瑾也沒解釋要去哪兒,見他們手裏端着衣服,笑道:“你們這是要去洗衣服呀?有個作伴的還挺好。”

“可不是,一個人洗多沒意思,多個人還有個說話的。”

客套了兩句,李瑾繼續向前走,很快就到了雲烈家。

他手裏端着盆也沒法敲門,直接喊了一聲,“雲烈,快開門。”

雲烈聽到動靜走了出來。

剛打開門就看到了瑾哥兒的笑臉,他笑起來格外漂亮,眼睛彎了彎,帶了點俏皮,無端有些勾人,雲烈的嗓子眼不受控制地有些發緊。

李瑾手裏還端着湯,剛出鍋沒多久,燙得很,走了一路已經快堅持不住了,見他只是看着自己,眼眸深邃,瑾哥兒瞪了他一眼,“還不快接着,很燙!”

雲烈摸了摸鼻尖,這才發現瑾哥兒手裏端着吃的,他引以為傲的敏銳觀察力竟然退步到這個地步!

雲烈連忙伸手接了過來,自責不已,入手後果然有些燙,雲烈皺了下眉,眼神十分專注,“才剛出鍋?這麽燙怎麽不等涼了再送?”

李瑾笑了笑,“涼了會腥,我就不進去了,家人還等着我回去吃飯。”

“等一下,我在鎮上買了點水果,正好你來了,給兩個孩子帶回去點。”

李瑾也沒跟他客氣,“你別等涼了才喝,沒放醋,涼了特別容易腥。”

李琬先去的張大娘家,她家就在對門,很快就回來了,到家後就發現骨頭湯少了一盆,瑾哥兒也不在家。

李琬問了辰哥兒一句,“舅舅呢?”

“舅舅端着骨頭湯出門了。”

妍姐兒補了一句,“去了叔叔家。”

她嘴裏的叔叔不正是雲烈?

李琬又有些心塞,怪不得熬時放那麽多水,還買了那麽多大骨頭,原來早有預謀!不吭不響就送了過去,甚至沒跟她說一聲。

等到吃飯時,見瑾哥兒仍舊沒有提起這事的意思,李琬才貌似不經意問了一句,“我記得有四盆,難道我記錯了?”

李瑾夾菜手停頓了一下,随即笑了,“沒記錯,另一盆我送人了。”

他是察覺到姐姐有些排斥雲烈,所以才沒主動跟她提起。

李琬:“送誰了?”

李瑾摸了摸鼻尖,“姐,我怎麽覺得你在明知故問?”梅枝姐那兒已經送了,跟他關系好的也就雲烈一個。

李琬:“……”

更心塞了怎麽辦?

瞄了瞄方桌上突然多出的水果,李琬幹脆裝作沒看到。

——

李瑾的小日子過得挺充實,每天熬熬果醬,去山上轉悠一圈,再鍛煉鍛煉身體,抽空練練字,時間就這麽不緊不慢向前又走了幾天。

這天李瑾又去了鎮上,遠遠看着歸雲閣門口就排滿了人。

好不容易才進來,阿福眼尖,一眼就瞄到了他,他伸出胳膊招了招手,“李公子,這裏這裏,我在這裏。”

張掌櫃也在,見寶貝兒子如此沒大沒小,拍了一下他的小腦袋。

小阿福沖他爹扮了個鬼臉,朝李瑾跑了過去。

他眼睛亮晶晶的,嘴角翹起愉悅的弧度,“李公子,您可來了,我們少爺一直盼着您過來呢,您要再不來,我們都打算去竹溪村請您來了。”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李瑾也忍不住笑了笑,看他這表情就一定是好事。

“當然是大好事啦,不僅對我們少爺是好事,對您也是好事呢。您先上二樓等着吧,我找個人回去把我家少爺喊過來。”

見他故意賣關子,李瑾好笑不已,“還非得等你們爺來了才能說?”

小阿福笑嘻嘻道:“對啊,這麽重要的事當然是少爺告訴你更好啦。”

張掌櫃也走了過來,看到兒子笑嘻嘻的傻樣,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這麽個蠢東西怎麽就入了二少爺的眼,從小就喜歡帶在身邊。

“李公子,随我上樓吧,走了一路您也該渴了,先解解渴,再說其他的也不遲。”

李瑾笑了笑,“行吧。”

張掌櫃親自帶他上了樓,又讓人送了壺碧螺春過來,他親自給李瑾倒了一杯。

李瑾連忙站了起來,“張掌櫃不用這麽客氣,我自己來就成,哪有晚輩讓長輩倒茶的道理。”說着伸手接住了茶壺,“我來就行,真不用麻煩您。”

還從來沒有哪個貴客如此尊重他,張掌櫃一時感慨不已,對李瑾更是多了分真心實意的喜歡,他笑了笑,伸手将送給客人的糕點往李瑾面前推了推,望着他的目光也慈祥不少,“李公子同樣不必太跟我客氣。”

李瑾失笑搖頭,“張掌櫃叫我李瑾就好,小阿福李公子李公子的喊順嘴了,一時改不過來,您就別這麽叫了,聽着怪別扭的。”

他喝了口茶,問道:“門口怎麽聚了這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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