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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貢是我們的後花園,随便在海濱長廊上走走,吹着海風,看來來往往的人們,駐足觀賞人們與船家對話,然後在餐廳坐坐,吃喜歡吃的,便悠閑地花了大半天。

只要有她在,那裏都是值得欣賞的物事。

我起了個大早,花上了好些時間整理儀容,才出門往西貢去。我沒有選擇直接驅車前往,而是循我們一開始的路徑,坐公共交通工具,耗上一段時間才到達,卻還只是九點半。選了以往我們最喜歡的位置,我點了一杯啤酒,等着。

分開了差不多半個月,期間我們沒有聯絡,像是要讓對方冷靜,也像是彼此都無法面對。我還記得她拉着行李箱離去時,我除了哭便什麽也做不了,連拉住她,阻止她離去也有心無力,眼白白看着哭得梨花帶雨的她消失在我們共同擁有的小房子。至今,我們大概還摸不透彼此心裏對這份感情還留有什麽,想留有什麽。

像舊日一樣,甫走進餐廳她便引來老板和侍應的熱情款待。已到不惑之年的她還有着一張孩子般嫩的臉,挂上和煦如陽光的笑容,比多少青春少艾又或而立女子都要迷人。看着她從大門走到我的跟前坐着,我像是再次對她一見锺情,心如鹿撞,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你很吸引。」

良久,待她點了飲品,我才像個宅男嘗試讨好辣妹一般笨拙地說了這麽一句最能形容此亦心裏所想卻又毫不動聽的話。她只微笑,手肘置在桌上,牢牢看着我的眼睛。她的這種眼神帶勾,總能勾住我的思緒;裏頭有愛意,也總有一絲無奈和嗟嘆。

「我能怎麽吸引?年紀都不小了。」

「很吸引。我又再愛上了你。」

她愣了愣,才綻放笑容,喝了一口她喜愛的青檸梳打,還是看着我的眼睛。我看見她的瞳孔稍稍放大,像是要把我整個人都吸進去。

「你也還是溫柔如惜,用濃濃愛意把我包圍,讓我再愛上你。」

我們都無法說話,喝着各自的飲品,凝看着對方,心裏翻着浪。

「瑤。」她稍稍垂下了頭,切斷了我們接上了的視線,然後扭頭往外頭看了看,才又再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但我們...」

「我們可以改變。我們可以一起去...」

「就是因為這樣,我們不能在一起。」她擡頭,把泛出的眼淚鎖在眼角,「我們改變了太多。」

「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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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了我而變成了一個你不認同的自己;我也為了你而變成了一個我不認同的自己。我們在一起,沒有成全對方去成為想成為的人,而是把我們都捆在一起。你知道的,對嗎?」

她所指的無疑就是我成了一個為了錢而不惜一切代價往上爬的人,就差還沒不擇手段至泯滅人性又或犧牲他人和自己而已。她清楚知道我對金錢的追求背後是因着要盡早脫離這種漩渦的欲望;我要很快賺取足夠的錢,然後帶着她離開,去過只有我們倆的丶無懼風雨的日子。她曾多次提醒我,所謂漩渦就是能量相互接觸丶吸引丶纏繞在一起,是一個使人難以自脫的困境;我卻奮不顧身地往裏頭跳。

「我不介意。」

「我介意。」她的語氣加重,強調着。「我介意你不能做你自己。我介意你因為我而犧牲。就像你,你介意我為你而改變,才會堅決改變自己來包容我,不是嗎?」

「我愛你,萦,我不介意做任何事。」

「瑤。我太愛你。」她再也忍不住,就讓眼淚滑下,「愛得想要無時無刻都與你在一起。只要有你,什麽都好像不再重要,我不再需要其他的人丶其他的事。我只需要你。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不過是行屍走肉,沒有靈魂的軀殼。我恨你,恨你不在我身邊;但我又怎麽能恨你?你不在我身邊,不過是把自己推出去做不喜歡的事,好保護我們脆弱的感情。」

相識的時候,她是一個強勢的女人。從小到大,她在各方面都不輸男人,也就沒想過自己會在一段感情裏頭成了依賴對方的那位。命運讓她愛上我,那個還沒怎麽被打磨丶困在思緒鬥争的我,甘願為我退守後席,明确地宣示我在這段感情裏是作主的那位。日子下來,我确實成了主導者,也因着這地位而致力往上爬;我要成為一個真的能讓她依靠的人。結果,我卻總因為工作而将她丢棄家裏,面對空洞的房子自殇自憐。

「那裏出錯了,我們改就好了!我們不需要放棄。我不想放棄。」

「我知道你一定會這麽說。一定不會願意分開。」她伸出手,我立刻緊緊握住,輕吻在手背。「你給我們時間。」

「你知道冷靜期過後一定是結束. 我不要這種冷靜期什麽的;我不要坐以待斃。」

「不是冷靜期。」她收回了手。「我要學習不再依賴你。你也要學習不再縱容我。我們要成為能承受孤獨的人,才能在一起。對嗎?」

我沒想到她會以這論調回應。那是一套我曾深信的理論,我們曾多次讨論的議題;卻不曾在我們這段感情裏實踐。當她翻出這我早淡忘了的,我知道我已無力争辯下去;甚至連争取一個期限也未能。

「公司派我到日內瓦負責新的項目,會在那邊一年。」

「日內瓦?你答應了?」她點了點頭,微笑看着臉僵住了的我。「為什麽?」

「我可以給你無限個理由,但你知道唯一的一個就是要離開你。只有這樣,我們才有機會重新開始。」

那個我以為消失於過去當中的她回來了。她下了決心,乾淨幹脆。那是我打從心底佩服和欣賞的女人;強悍,無一刻讓人覺得她需要任何人丶需要我的女人。我開始疑惑,這十年來我可真有擔當過她咀裏說的丶那麽重要的角色。我感應到我們之間又再次存在的距離感,卻又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反而,這距離感像□□身體上的一層薄紗,性感撩人。或許,連我的潛意識也認同她的決定。

我們離開了餐廳,在海濱長廊散步。來到那個我們并肩看海的地方,停下腳步,看着遠處的山石,我呼了一氣。

「瑤。你還記得這裏嗎?」

不禁甜笑;我又怎可能忘記?

我對她是一見锺情的;但我并沒打算做什麽。那個才剛從與華丞飛的複雜關系中脫離的我,對自己喜歡上一個女人感到很愕然;就只需要看着她一眼,便足以讓我的心甜如醮了蜜糖,那黏黏的感覺又如螞蟻亂咬讓我痕癢難耐。這個骁勇如漢子的美女,縱是對我萬般讨好,我也無法讓自己接受她也喜歡我的這個可能。

游艇派對完結時,我腦袋還是她穿上比基尼泳衣的妸娜身段和陽光下被太陽眼鏡擋了好一大半的笑臉。她說有點暈船,要在長廊上走走;喝上了好些酒壯膽的男子一擁而上,她卻推開了他們,強行拉走了我。我們沉默,一直走到遠離其他人的這裏,看着遠處的山石,嘆着氣。

「洛君瑤。」

「嗯?」

「在船上那麽多人擋着,你就看我;現在沒其他人,你就一眼也不看了?」

「啊!」我尴尬得臉泛紅。慶幸已是入夜,天都黑了,街燈偏暗,她大概看不出來。「這都讓你發現了?」

「你喜歡我。是吧?」

「…你...你在說什麽...」

「我什麽人也看不見,只見着你。」她往我靠近,一把将比她要高出半個腦袋的我摟進懷裏。「我也喜歡你。」

大概我們都暈船,吻着時兩個人都有點站不穩,卻無法推開對方半分,像死命抓着救命稻草般擁着。她有點抖,吻着時無法呼吸卻又舍不得停下,身體的抖動沿四唇的接觸點傳到我這邊;實在,我們也抖着。那一刻,我們知道我們是注定的。

「你還記得,上次我們親吻是什麽時候嗎?」

我很喜歡親吻她;她也很喜歡被我吻着。開初,完全是熱戀中人的甜蜜玩意,我必須做到她要求的一些事,才可以吻她。把她橫抱起來丶為她唱一首歌丶陪她看一出電影丶做一頓她愛吃的晚餐,都是我們的前戲;親吻,不過是接上後續纏綿的小路。日子下來,我們見面的時間少了,她要求的東西難了,我的身體累了,親吻越發變得可有可無。我已記不起上一次吻她是什麽時候。

這一吻,如細水,流動得很柔丶很慢。摟着彼此腰際的手微微抖動,沒敢緊擁,只輕輕靠上,卻已讓敏感的身體僵住。我們像不懂親吻的孩子,姿勢不純熟得像下一刻便要倒,唇舌卻不舍離去,徘徊着;明明完了,又不想就這麽別離,偷偷繞過去,又逗留了一會。直到淚水淹浸,打擾了,才記起什麽。

「瑤。你記住這親吻了嗎?」她把我的臉蛋捧在雙手裏,以淚眼凝看着我。我重重地點頭。「我愛你。記住了嗎?」

「萦。我愛你。我會等你。你記住了嗎?」我也把她的臉蛋捧在雙手裏,淚水早已沾濕她的手。她重重地點頭。

把她緊緊擁在我的臂彎內,一刻也不想松開;互送的體溫卻讓我崩潰,失卻了軸心地痛哭。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清楚對看官來說什麽才叫做虐;但寫這章(以及下一章)就真确虐死了托某。

托某不是後媽,不愛寫為虐而虐的東西;所以這些都是為了交代故事而必須有的東西。

可托某真的被自己虐了!聯想到太多了!

所以,今天就更到這兒了!不能又再看一遍,又虐自己一遍。

哭死的不是阿姨,是托某...

體無完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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