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簡直妙極

“大哥你在哪兒呢?我找你有事兒。”書房的門吱呀一響,韓決的聲音傳了過來。

腳步聲進門,雲慕卿趕忙抽出自己的手,像被燙了屁股一樣從床上彈起來。

韓凜老臉一紅,心中暗罵:你個小兔崽子,早不來晚不來,非要在你老哥表白終身大事的時候來,這不成心攪我的局嘛。

“大哥,你在睡覺?”韓決朝着屏風走了過來,就聽裏面韓凜中氣十足地吼了一嗓子:“站住,別過來,我現在不方便見客。”

雲慕卿轉回頭來,瞪圓了眼睛瞧着韓凜,低聲說道:“你什麽意思?以後就說不清了。”

韓凜小聲回道:“現在進來也說不清。”

韓決聽着裏面嘁嘁嚓嚓的耳語聲,心裏納悶兒:這是鬧老鼠嗎?

雲慕卿快步走出屏風,正視着韓決說道:“二表哥,你進來吧。大表哥受了傷,我剛給他抹了藥,他不好意思讓你瞧見他受傷的樣子,才說不方便見客的。”

韓決沒想到雲慕卿在屏風裏,神情一怔,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大哥受傷了?”

“嗯,不過不嚴重,已經上完藥了。我回去了,你有事進去說吧。”雲慕卿轉身離開,韓凜眼巴巴地瞧着米色裙邊挽成一朵花,消失在屏風後面,不禁握起拳頭,打在了枕頭上。

韓決走進屏風裏面的時候,正瞧見大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不禁詫異道:“大哥,你的傷這麽疼嗎?”

韓凜咬着後槽牙腹诽:我的傷不疼,我心裏疼。

他倒頭一趴,在枕頭上閉目養神,不想搭理韓凜。

韓決尴尬地站在一旁,瞧了瞧韓凜後背的傷。還好,不算特別嚴重。“大哥,你這是怎麽傷的,誰打你了?”

“誰也沒打我,跟人比武傷的。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韓凜沒好氣兒。

韓決本就心情郁悶,一看大哥是這個态度,心裏更憋屈了,蹲在地上抱住雙膝,委屈地撅起了嘴。

韓凜閉着眼睛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任何動靜,就睜開眼瞧了瞧,見韓決一副受氣包的模樣,被他氣樂了:“嘿,你小子幹嘛呢?說你兩句還不行了,比個小姑娘還脆弱。”

韓決起身坐到床邊:“大哥,我不是脆弱,是我心裏正發愁呢。我娘剛又把我罵了一頓,本來想請你幫幫忙,來到這兒,你又把我罵一頓,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二嬸為何罵你?”

韓決重重嘆了口氣,一臉生無可戀。“我娘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瞎争強好勝,不講個章法,自從春獵你拔了頭籌,得了太子殿下賞賜名揚京城,還做了七品官。我娘就天天叨叨我,嫌我在家閑着沒正經事做,罵我沒出息。”

韓凜抿着唇想了想,二弟年紀也大了,是應該有個正經差事。

韓決見大哥沒表态,就接着說道:“今天我娘上街,不知聽誰說起黃師傅的女兒要嫁入永寧侯府了,回家以後她就把我和木楠都罵了一頓,說我們倆連個好親事都碰不上。然後就坐在那裏大哭,哭我那死了的爹,你說我能怎麽辦?”

韓凜沉下心來,默默地想了一會兒,鄭重說道:“二弟,你的年紀确實該有個差事了。不過你也知道,我能當這個主簿,并不是因為我跟太子殿下關系好,而是我有軍功。當然了,你雖然沒有軍功,但你對咱們這個家是有功勞的。你和三叔保着全家的女眷往南面逃,家裏老人和妹妹們都毫發無損,你做的很好。只是,要安排官職就沒那麽容易了。我可以去找太子殿下說說,若想一下子就給你安排個有品階的官員,只怕不容易。若是到東宮當個侍衛,可能還差不多,你可嫌棄?”

韓決撲哧一樂:“大哥,我就知道你有辦法,肯幫我。一般人想當個衙門裏的捕頭都很難,別說是東宮侍衛了。我怎麽可能嫌棄呢,只要太子殿下不嫌棄我就行。”

韓凜擡手拍拍弟弟肩膀,鼓勵道:“咱們一起在趙家義學習字學武,雖然太子與你私交不多,但也算一起長大。留下你做個侍衛應該沒有問題,只是以後就靠你自己了。你一定要當好這份差,慢慢往上提,從最基礎的銀甲軍做起,練好武功,争取提個小隊長。若以後太子再選近衛,若你能選上就更好了,把太子交給的差事辦好幾樁,事情幹漂亮了,自然會得到提拔。東宮應該是提拔最快的地方,将來殿下繼任大統之後,你作為東宮出來的嫡系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韓決喜笑顏開:“好,我一定好好幹,我不懂的地方,大哥多提點我就是了。”

韓決走後,韓凜也懶得趴着了,起身到後花園溜達一圈,邊走邊想着表妹的事情。

夏夜的涼風一吹,把心頭的燥熱吹散,韓凜完全沉靜下來,突然想起一事。還好剛才沒有表白,那話本上不就是這麽寫的麽,表哥佯裝受傷,讓表妹幫忙上藥,趁機抱着人家表白。後來把人堵在牆角,強勢地奪走了人家的初吻。

這他娘的是誰寫的話本子?怎麽把自己心中所想猜的一清二楚。

不行,堅決要避開話本裏所寫的事情,我韓凜是正人君子,表妹又那麽在乎禮節,我絕不會在成親之前動她一分一毫。

想到表妹桌子上那一本話本,韓凜心中突然一動。以表妹愛看書的性格,不可能放着一本新書不看,先跑去摘花呀。

莫非她已經看過了?

男人心裏咚咚地敲起了鼓,如果表妹真的看過了,又敷衍自己說沒看,那再加上她說的那些話。她豈不是真的相信了話本裏面的內容,在懷疑自己人品不好。

韓凜倒吸一口涼氣,腳步有些淩亂了。表妹一向誠實,如今竟撒起了謊,情況不妙呀。

想到這些,韓凜連晚飯都顧不上吃,大步走向暖水榭。

雲慕卿的屋子裏已經掌了燈,散發出暖暖的黃暈,姑娘執筆寫字的倩影印在窗上,旁邊擺着一束鮮花,頗有幾分詩情畫意。

然而此刻,心急火燎的男人并沒有這份雅興欣賞,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上前去,朝門口的小珠兒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輕手輕腳地走進門去。

“小珠兒,墨汁不夠了,再幫我磨點兒吧。”雲慕卿沒有回頭,往常這個時辰沒有別人來,只有她和丫鬟作伴。

韓凜走上前去,朝硯臺裏倒了點水,拿起墨條開始磨墨,眸光卻看向了她筆下的那張紙。

上面寫着:表哥啓眸,看着家中熟悉的羅漢床、長春榻,方才想起表妹已離去。

韓凜手上一抖,墨汁灑在了桌子上。

果然,表妹已經看過那本話本了,這是在寫感受嗎?

雲慕卿看到桌上撒出來的墨汁,這才發現磨墨的手筋骨分明、剛勁有力,并不是小珠兒的小肉手。

“表哥,你什麽時候進來的?”姑娘十分詫異。

韓凜松開墨條,尴尬地笑笑:“我見你在寫字并未休息,就沒讓丫鬟通報,自己走進來了。卿卿,那本《人如玉》你是不是已經看過了?你寫的這表哥表妹又是什麽?”

雲慕卿見瞞不住了,索性坦然點頭:“對呀,我已經看完了。”

“那你剛剛幹嘛騙我說沒看。”

雲慕卿笑道:“我見表哥十分緊張,十分在意此書,似乎是不想讓我看的樣子,所以就說沒看喽!”

“你這丫頭,說謊還挺有道理的樣子,好像為我着想似的。那……那你說說書中寫的事情值得信嗎?”

韓凜控制着自己忐忑的心情,盡量保持住臉上的微笑,可他不知道,因為自己笑的實在是牽強,已經讓姑娘看得一清二楚,十分了解他此刻的心情。

雲慕卿點點頭:“有可能呀,世上的男人千千萬,好人壞人都有,始亂終棄的自然也有。”

韓凜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扶着桌子矮下身去,平視着表妹的眼睛解釋:“卿卿,我可不是那樣的人。你不能把那個故事套在我身上,咱們倆從小一起長大,誰是什麽性子彼此最清楚的。你要是不信,我就把心挖出來給你看看是黑的是白的。”

韓凜緊張得手都有些抖了,桌子被他壓得咯噔咯噔直響。

雲慕卿被他可憐巴巴的模樣逗得撲哧一笑:“表哥,你害怕什麽?”

“沒,我不是害怕,我就是……”

雲慕卿淺笑着把手上的書稿遞給他:“你瞧瞧我寫的是什麽,我剛才已經說了,世上的男人千千萬,有壞的自然也有好的。那本《人如玉》寫的太偏激了,我打算寫一個續本,就寫文中的表哥被人害死,方知自己中了他人圈套。他追悔莫及,到了陰曹地府,不肯轉世投胎,求閻王爺再給他一次機會,彌補今生的過失。于是他重生了,重生在與表妹成親之前,這一世他真心真意地對表妹好,他們喜結連理、兒女雙全、加官進爵、白頭偕老,你說好不好?”

韓凜聽的呆了,自己只想着如何揍那作者,如何銷毀所有的書,如何不要讓表妹知道,可是哪一條都行不通。

還是表妹聰明呀,想了這麽好的法子,寫一個話本出來為表哥正名,妙極了,簡直是妙極了!

“卿卿,我的好妹妹!”韓凜放下書稿,興奮地抱起雲慕卿轉了個圈:“好,咱們就這麽說定了,喜結連理、白頭偕老!”

姑娘俏臉一紅,推開他走到桌子另一側:“你胡說什麽呢?誰要跟你喜結連理,我說的是話本。”

韓凜厚着臉皮嘿嘿一笑:“對呀對呀,我說的也是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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