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同類

志士仁人, 無求生以害人，有殺身以成仁。

星期日的下午, 陽光穿過魁地奇球場高高伫立的長杆和圓環, 在草地上留下傾斜的影子。四周是高高圍起的球場看臺, 上面整齊有序的擺放着上百只椅子。球場的中央，赫奇帕奇魁地奇隊長杜魯門就站在那裏, 熱情的向他們的準新隊員介紹這項有趣的活動。

“說真的, 我實在是不明白, 這種一群人圍着幾顆球飛來飛去的活動, 到底有什麽樂趣。”赫敏抱怨道：“有那個時間，我能在休息室讀完一整本《現代魔法的重要發明》。”

“可你還是答應陪我來了。”艾琳娜用愉快的語氣說道：“好姑娘, 事到如今, 我想我必須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了――魁地奇的美妙從來就不在于繞着那個高高的杆子飛來飛去……”

赫敏歪了歪頭，面露不解。

不得不說，盡管魁地奇始終是英國魔法界最受歡迎的運動，但熱愛它的姑娘們就和不屑于此的姑娘們一樣多――這讓德拉科也稍微提起了那麽一點點好奇心，難得凝神去聽不遠處的交談：

“而在于人。”四年級格蘭芬多少女如此說着，目光肯定且堅定的朝赫敏點了點頭, 她用美妙的語氣繼續：“光是想象一下, 我的小王子在空中的英姿飒爽，閃閃發光的樣子, 我就不難理解, 為什麽有這麽多人為魁地奇而癡迷了。”

赫敏：“……”

德拉科：“……”不, 你根本什麽都不懂！

德拉科-深度魁地奇愛好者-馬爾福簡直不忍再聽下去, 他心情沉重且複雜的看向寬闊熱鬧的魁地奇訓練場，終于開始反思自己的一系列反常行為：所以說，他為什麽要因為一時腦抽，跑來看那什麽見鬼的赫奇帕奇魁地奇訓練？

讓我們把時間倒回到三個小時之前。

三個小時之前的周日上午，當對面的赫奇帕奇滿臉愁容的提出那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時，自己是怎麽回答的來着？

“我認為，你的朋友還是再慎重一點的好。”半天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德拉科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假裝風輕雲淡的道：“畢竟就我們這個年齡來說，讨論感情的事情實在是太早了，誰也不能保證，這種喜歡到底是真的喜歡，還是羨慕或向往之類的。”

“你說得很有道理。”低年級赫奇帕奇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深以為然：“也許他只是向往優秀的學長，而不是真正的喜歡……不過話說回來，”孔雲遲疑道：“德拉科，我有告訴過你他的年齡嗎？”

不就是你嗎。內心早已看穿一切，德拉科此刻面上卻不動聲色的道：“這不是重點。”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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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如果你那位朋友真的還不能分辨自己的感情的話，不如暫且将這份感情放在心裏。如果等到一段時間後，他依然還堅持自己的感情的話，那或許就是真的喜歡了。”他補充道。

聽上去就非常靠譜的樣子！

“謝謝你，德拉科。”低年級赫奇帕奇眼前一亮，也沒去在意為什麽對方能猜到自己師弟年齡的問題――大概是猜的吧：“我會把你的建議轉告給他的。”

對此，德拉科體貼的選擇了看透不說透。

兩人照常就彼此近段時間的自學內容進行了一番認真的研讨與交流，不同的是，這一次，一向更沉迷學習難以自拔的孔雲，難得主動提前幾個小時，提出了告別。

“杜魯門先生希望我能加入魁地奇學院隊。”孔雲合上手中的書本，整齊又小心的送入書包中放好：“迪戈裏學長約我今天下午在魁地奇訓練場見面，他答應指導我一些魁地奇上的問題和技巧。”

德拉科：“……”作為一個前霍格沃茲最優秀的找球手（自封），聽到有人因為“接受另一個找球手魁地奇教學指導”這種理由，放了他的鴿子，他的心情還是有些微妙的不爽起來。

啧，真沒眼光。

并未察覺到對面斯萊特林的不對勁，孔雲拾起背包，站起身，順口問道：“德拉科，你要來看看嗎？”

有什麽好看的？德拉科冷漠的想，手下敗将而已，跟那家夥學，你就等着赫奇帕奇在魁地奇比賽裏永遠排最後一名吧：）

他選擇性的忽略了塞德裏克-迪戈裏是一位優秀的找球手的事實。

德拉科決定毫不遲疑，義正言辭的拒絕對方的邀請。

然而當他擡起頭，看着少年偏頭望過來的征詢的目光時，也許這天的下午太過無聊，亦或者他的确有那麽點想念曾令他癡迷了全部少年時光的運動，鬼使神差的，他說：“好啊。”

德拉科敢打賭，就在他爽快的答應下來時，低年級赫奇帕奇的眼中有一瞬的意外，似乎沒料到他會答應一樣——這個細節讓剛剛還有些後悔的德拉科立刻改變了主意：

“不是說去魁地奇球場嗎？”他若無其事的道：“那我們走吧。”

周末的魁地奇球場永遠都是霍格沃茲最熱鬧的場所，沒有之一。四個學院的學生往往都會輪流向各自的院長提出魁地奇訓練場的使用申請，以此來享受一整個上午或下午的訓練時光。

兩人結伴來到魁地奇球場時，看臺和球場上，已經圍滿了不少學生。

德拉科注意到，無論是看臺還是草地，此刻聚集起來的，都是屬于赫奇帕奇的學生，除此之外，甚至還有不少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姑娘的身影。

他能感受到整個球場瞬間集中過來的目光——在一大群赫奇帕奇之中，出現一個斯萊特林什麽的，想不注目都不行。

換成一個普通的一年級斯萊特林，或許就在這滿場的注目下退卻離開了，但德拉科畢竟不是真的一年級，他人的目光也不會給他造成什麽心理壓力。任人百般戒備，他仍安之若素。

目光掃過眼前的球場，德拉科很快就發現了幾個眼熟的人：赫奇帕奇的塞德裏克-迪戈裏，還有兩個人似乎是孔雲的室友。格蘭芬多那邊頗有盛名的艾琳娜-菲爾德，包括他曾經打過交道的，赫敏-格蘭傑。

哦，對了，還有格蘭芬多現任級長，珀西-韋斯萊。

考慮到德拉科在霍格沃茲裏的風評和其他斯萊特林不太一樣，這會兒場地上的赫奇帕奇們，也就沒有對他的到來表現出敵意，只是單純選擇了無視而已，當然，也有例外，比如——

不需要刻意觀察和尋找，幾乎就在他和孔雲一起抵達魁地奇球場的同一時刻，那個來自球場的，宛如實質的戒備目光，就始終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德拉科只微微一偏頭，就對上了那個視線的主人。

不遠處的魁地奇球場中央，就在三個小時之前，還被提到過的高年級赫奇帕奇微擰着眉，目光穿過中間重重的人群，警惕，甚至帶了那麽點敵意的注視着他。

如果是以往，德拉科當然不會在意這種視線——畢竟過去那麽多年，他都是這麽被格蘭芬多們看過來的，但是在自己無意中了解到某個“秘密”後，就有些心情微妙了。

與德拉科本人的待遇形成強烈對比的，則是站在他身邊的低年級赫奇帕奇。

孔雲剛踏進球場，就受到了一群赫奇帕奇的熱烈歡迎，厄尼和賈斯廷看了一眼自家好友身邊的斯萊特林，遲疑了一會兒，決定假裝什麽都沒看見。一直在球場邊緣等待的格蘭芬多少女立刻眼睛一亮，立刻送上一個甜蜜的笑容。

“下午好，雲。”艾琳娜大大方方站在孔雲的面前，頗有些哀怨的道：“好久沒在格蘭芬多塔看見你了，你都不會想我的嗎？”

始終沒能适應格蘭芬多少女獨有的偏愛和熱情，孔雲假裝沒有聽見這句話，他略過艾琳娜，微笑着和她身邊的赫敏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他能看得出來小獾們對德拉科的戒備，這也是為什麽他認為德拉科應該不會答應他邀請的原因，不得不說，眼前的情景也讓他稍微松了口氣，相比抗拒和厭惡，無視也未嘗不是一個好的結果。

當然，這個無視的前提是——對方是一名赫奇帕奇。

随着艾琳娜在孔雲的面前站定，被拉近的不知是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有她和一年級斯萊特林之間的距離，艾琳娜不在自己身邊就站着個斯萊特林，不代表別人不在乎。

艾琳娜話音剛落，就被反應過來的格蘭芬多級長一把拉到了身後，珀西-韋斯萊警惕的微低着頭，語氣不善的看向眼前的斯萊特林：“馬爾福，你來這裏幹什麽？”

德拉科沒有很快回應這個問題。

出于本身的成熟，以及更多實際上的考慮，他已經很久沒有嘗試過和格蘭芬多三人組剛正面了，現在回想起來，幾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這會兒再聽到這樣熟悉的話語，他不免微微失神。

而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沒等德拉科有所回應，被他護在身後的艾琳娜撇了撇嘴，嗆聲道：“我想這和你沒什麽關系吧，韋斯萊先生。”

珀西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他看了看面上沒什麽表情的低年級斯萊特林，又看了看雙手抱臂，表情不屑的艾琳娜，臉色變了又變，氣沖沖的走了。

“珀西？”抱着魁地奇所需道具的赫奇帕奇級長姍姍來遲，正巧看見格蘭芬多級長憤怒離開的背影，杜魯門放下裝着鬼飛球，游走球和金色飛賊的箱子，不解的道：“他怎麽走了？”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他當然要走啊，”艾琳娜嗤笑一聲，懶洋洋的諷刺道：“畢竟人家可是格蘭芬多級長呢，有這個時間在斯萊特林面前丢臉，還不如把那本《級長如何行使自己的權利》好好再看一遍吧。”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作為八卦能力素來Max的赫奇帕奇，在場的大部分人，對兩人前男女朋友的關系還是有所耳聞的，因此，杜魯門很識趣的略過了這個話題——只有傻瓜才會愚蠢到和失戀的女人講道理。

赫敏則是頗有些無語，她覺得自己大概能夠理解，為什麽艾琳娜堅稱“韋斯萊都是大傻逼”了。

雖然只是一瞬，但赫敏的确清晰的留意到了，當格蘭芬多級長怒氣沖沖的離開時，艾琳娜眼中轉瞬即逝的黯然，哪怕僅有一瞬。可見，盡管是艾琳娜主動提出了分手，并且一直拒絕對方的複合提議，可她心底未必是沒有感情的。

本來就是因為一個傻逼理由被甩，結果被甩的那個壓根沒意識到自己被甩的理由，甚至還在求原諒的階段裏将同樣的錯誤一犯再犯……

“走吧，赫敏，我們去臺上看。”

很快就從傻逼前男友的陰影中走出，艾琳娜笑眯眯的招呼赫敏去了看臺上，孔雲回頭看了一眼德拉科，待後者不在意的點了點頭，他直接和杜魯門，塞德裏克一起，去了球場中央的金屬長杆下。

厄尼和賈斯廷和大部分赫奇帕奇坐在了一起，艾琳娜和赫敏單獨坐在了最靠近球場，視野也最好的一角，德拉科想了想，也在不遠處坐了下來，畢竟這裏的确是除了小獾們占據的看臺外，視野最好的地方。

兩邊的距離不遠也不近，艾琳娜瞥了他一眼，就轉回了頭，繼續低聲和赫敏交談起來，似乎并不在乎自己不遠處坐了個斯萊特林。

“說真的，赫敏，我一直覺得，上帝實在了太不公平了。”目光看向魁地奇球場的中央，艾琳娜嘆息道：“明明赫奇帕奇都已經有迪戈裏了，結果又送給了他們一個雲。”

“可格蘭芬多呢？”她聳了聳肩，毫不忌諱的說着自己學院的壞話：“我們學院只有一群不折不扣的傻瓜。”

赫敏還沒吱聲，倒是另一個聽見了她的話的格蘭芬多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別這麽說嘛，艾琳娜，至少我們還有救世主啊。”

艾琳娜挑了挑眉，不以為意：“就算哈利-波特是救世主，那也是一個傻瓜救世主。”她毫不客氣的道：“我估計他到現在都覺得，赫敏是和他還有韋斯萊小傻瓜一樣的男孩子吧。”

膝蓋中了一箭的赫敏：“……”

“大概等哪天他們中有誰舞會找不到舞伴，可能才會恍然大悟的感嘆‘對啊，赫敏也是姑娘啊。’諸如此類的話吧。”她諷刺道。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的小王子那麽體貼的。”對艾琳娜的踩完前男友一家，然後吹爆她的“小王子”的行為見慣不怪，赫敏臉色都沒變一下的聽着她的學姐繼續說道：“好吧，迪戈裏也算。他們畢竟是同一種人。”

“啊，這個我也承認。”另一個格蘭芬多贊同的說道：“迪戈裏一直非常有魅力……”

後面的話，德拉科就沒怎麽聽了。

雖然他壓根就沒想過去聽幾個格蘭芬多之間的談話，奈何艾琳娜吐槽前男友的時候向來不遺餘力，他想聽不到都不行，原本他還有些心不在焉的盯着球場，這會兒艾琳娜無意中說出的一句話，卻令他心中微微一動。

他們畢竟是同一種人……嗎？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個念頭僅僅只是在腦海中閃過，他的目光就下意識落到了球場中心，一教一學的兩個赫奇帕奇身上。不同于面對他時警備而略喊敵意的眼神，高年級赫奇帕奇在指導同學院的小獾時，态度俨然只能用溫柔來形容。

德拉科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一年級斯萊特林微微低下頭，他的表情晦澀莫名，依稀可見唇角彎起的一抹疑似似諷刺的弧度。

這世間，有人惺惺作态，就會有人赤膽忠貞，有人風骨峭峻，自然也會有人薄情寡義。他無意去探尋其中的優劣對錯，可如果與人為善的代價，是在災難來臨時得到更多的犧牲和失去，那麽這些所謂的高風亮節，究竟還有什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