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清醒

居安思危。

周日的霍格莫德人潮擁擠, 到處都是來往的霍格沃茲學生。在德拉科的記憶中，這個純巫師村莊似乎從未發生過什麽太大的變化, 一切都是過去的樣子, 就連店鋪的老板，也是他熟悉的面孔。

他沿着街道，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會兒, 才在那間極受學生歡迎的蜂蜜公爵門口停下了腳步。

時至今日，這間售賣各種各樣可愛有趣糖果的店鋪, 仍舊擠滿了熱衷于此的學生們，他們在大大小小的糖果前游移徘徊，猶豫着要選擇哪些糖果打包帶回去。有獨自來的，有和朋友一起的, 也有三三兩兩的情侶親昵的挽在一起，一同逛街的。

稀疏平常, 卻正是獨屬于少年人的熱鬧和甜蜜。

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畫面, 可對德拉科而言，卻仿佛一盆冷水淩空澆下, 讓他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為什麽要來這裏？

如果有誰問起這個問題，他或許可以找到很多理由, 作為此行的回答。但現在這裏只有他一個人, 他可以欺騙別人，卻不可能欺騙自己。

早先的沖動漸漸散去, 只剩下連自己都說不清的茫然。

是朦胧的好感, 單純的喜歡, 亦或者說不清的獨占欲做詭？

對德拉科來說，他畢竟不是真的霍格沃茲二年級生，盡管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沒有過喜歡過某個人的體驗，但這并不意味着他還會和真正的少年人一樣，對于自己的感情猶豫懷疑，恍若未知。

可是，然後呢？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二年級斯萊特林，他也許在塞德裏克當衆邀請孔雲的時候，就會直接站出來表明自己的感情——每一個少年人都有資格不在乎一切外在條件和困難，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人。

可他不是。

現在站在這裏的，不是那個仗着家族的勢力，在霍格沃茲耀武揚威的馬爾福少爺。而是來自八年後，正為挽回落敗的家族而嘗盡世間冷暖，疲于奔命的德拉科-馬爾福。

在荷爾蒙作用下的年少的喜歡能維持多久？喜歡終究不是愛，可倘若這種感情，有朝一日，真的從喜歡，發展到了“愛”的地步，他又能夠帶給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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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立場，自己的立場，彼此家族的立場，鄧布利多的懷疑，伴随着伏地魔歸來必将到來的危機，以及……撇去家族，一無所有的自己。

陽光懶洋洋的照耀下霍格莫德的街道上，來往行人如河流般自他身邊穿行而過，低年級斯萊特林在人群中睜開眼。

銀灰色的眼眸裏，冷淡而清明。

三分鐘後，孔雲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的凝視着眼前幾個熟悉的面孔。厄尼和賈斯廷沒來，因為二年級并不被允許前往霍格莫德，這會兒過來的都是幾個他熟悉的同年級赫奇帕奇，至于另外幾個——

“艾琳娜過來也就算了……”孔雲磨了磨牙，沒好氣的瞪了眼前兩張同樣的面孔一眼：“弗雷德-韋斯萊，以及喬治-韋斯萊先生，請問，為什麽你們也會在這裏？”

當然是來看八卦的！

毫無疑問，每個人臉上都明明白白的寫着這句話，但任誰都沒敢頂着孔雲微笑着的目光把話說出口，被單獨點名的韋斯萊雙胞胎就很坦然，若無其事得仿佛壓根就沒做出暗中觀察的行為一樣：

“我們向你保證，我們真的只是路過——”雙胞胎中的其中一個很快開口道：“從霍格沃茲通往霍格莫德的道路畢竟就那麽一條，是不是？”

“我們總不能為了避開你們，刻意繞道吧？”不知道是喬治還是弗雷德補充說，他甚至煞有介事的指了指他們身後的商店：“實不相瞞，我們是來給我們親愛的小妹妹買糖果的。你知道的，她昨天才被分到格蘭芬多。”

這個解釋聽上去的确還挺像那麽一回事的。

孔雲懷疑的看了兩人一眼，想了想，勉強放過了他們，随着他的目光轉移到剩下的幾人身上——

“我只是來霍格莫德逛逛，正準備去買點糖果！”

“我…我就是路過的。”

“……”

各種各樣一看就不靠譜的解釋頓時零零散散的響起，低年級赫奇帕奇揚了揚眉，表情似笑非笑。

“你們真虛僞，”艾琳娜評價道，格蘭芬多少女一臉的大義凜然：“看我，我就不會找什麽奇奇怪怪的借口，我就是跟着他們一路過來的——這麽簡單就想帶走我的小王子？沒門！”

超級理直氣壯了。

孔雲：“……”

對着老實巴交就差把心虛刻在臉上的幾個小獾，和臉不紅心不跳的幾個格蘭芬多，孔雲這會兒簡直哭笑不得，他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只聽一直沒做聲的塞德裏克忽然詫異的叫了一聲：“斯內普教授？”

斯內普教授？

孔雲心中一驚，下意識掉頭去看，沒等他看清“斯內普教授”的身影，就感覺自己被人拉過手腕，被帶着甩下了還留在原地的幾人，直接混入了茫茫人海之中。

等塞德裏克拉着他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停下來的時候，四周已經不見任何熟悉的人影，孔雲微微喘了口氣，站直了身體，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有點反應不能：“學長你居然也會撒謊？”

說實話，這個轉移視線的伎倆可以說是再老套不過了，可誰讓說出這句話的，是霍格沃茲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塞德裏克-迪戈裏呢？正因如此，在場的幾人，包括孔雲在內，才會沒有任何防備的直接相信了。

也難怪他們會上當了。

“當然。”回應他的，是赫奇帕奇澄澈專注的眼眸，後者靜靜的凝視着他，眼裏還帶着點點得逞似的，狡黠的笑意：“就算是我，也不會希望自己的第一次約會被打擾啊。”

咦？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微微有些遲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是好，高年級赫奇帕奇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男生慣來溫和的眉眼間，此刻也不免染上了些許腼腆和忐忑，他穩了穩身神，語氣卻堅定起來：“雲，我喜歡你。”

說完這句話，塞德裏克就像松了一口氣般，輕松的微笑起來：“雖然很突然，但這就是我想告訴你的想法。”

“我……”

孔雲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喜歡塞德裏克嗎？或許吧，可即使他從未喜歡過什麽人，也能肯定，他的喜歡，與對方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對他而言，對大部分赫奇帕奇來說，塞德裏克就像是某種明燈一樣的存在，他總是能夠将很多人想做，而又遲疑顧忌的事情，毫不猶豫付出行動。他知道自己的信念是什麽，并且始終在為此付諸行動，堅定而溫柔。

也許是注意到了對方的遲疑，他補充道：“你不用現在就告訴我答案……我也不希望，我的表白，會讓你感到為難。”

說完這麽一句話，沒等孔雲為此猶豫或尴尬，塞德裏克便主動提出了告別——

“我打算去蜂蜜公爵看看，為我的朋友帶一些糖果，”盡管難掩失落，但高年級赫奇帕奇還是溫和的說道：“回頭見。”

眼見着對方的身影從視野裏消失，雖然有點對不起對方，可不得不說，孔雲的确為此稍微松了口氣，揉了揉思緒混亂的大腦，他打算暫時避着蜂蜜公爵，去另一方向看看。不想他剛轉過身，微一擡頭，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說是“熟悉的身影”，其實也不盡然，因為從外貌上來看，那人并不像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但是從腰間的那塊玉佩來看嘛……

孔雲想了想，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德拉科？”

霍格沃茲校規規定，只有三年級及以上的學生才能夠前往霍格莫德，今年剛剛升上二年級的德拉科顯然不在允許範圍內，那麽從眼下的情況來看，對方顯然是采用了複方藥劑，用別的什麽途徑過來的。

就這麽被認了出來，德拉科也不驚訝，畢竟他一開始就沒想過刻意瞞過對方。他随口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待低年級赫奇帕奇三兩步在他身邊站定，他想了想，順手将一小袋糖果扔到對方懷裏。

很快認出袋子裏的糖果，正是自己最喜歡的那一款，随手塞一顆到口中，椰子糖特有的甜味順着舌尖在口腔裏彌漫開來，連帶着混亂複雜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少年眉眼彎彎的笑起來：“謝謝。”

“不過德拉科，你怎麽也來霍格莫德了？”說到這裏，他遲疑的問：“不會也和艾琳娜他們一樣，過來看我的笑話吧？”

低年級斯萊特林微微擡眸，懶懶的瞥了他一眼。

“有什麽好看的？”

沒等孔雲為自己終于有一個正常态度的好友感到高興，只聽德拉科漫不經心的道：“你還是太小了，等你稍微長大一點再說吧。”

孔雲：“………………”

無論幼稚還是成熟，沒有哪個少年人會高興聽到諸如“你還只是個孩子”，“你還小，不懂”諸如之類的話，即使是孔雲，在這一點上也不例外——

他忍了忍，最終不得不承認，這個問題看上去根本就比“看他的笑話”還要嚴重，思及此，他索性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忍耐了，直接大大方方的将剛剛還抱在懷裏的一袋子糖果往對方臉上摔了過去。

“德拉科，”孔雲面無表情的道：“你給我見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