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煮茶

精誠所至。

從外形上來看, 的确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沙發沒錯，但這只沙發的存在本身，相對這個房屋來說，卻是不協調的，因為木桌旁邊就是幾只木凳藤椅，再加上沙發，顯然就擁擠了不少，比起整個房屋透出的舒适悠閑感來說，沙發反而是多餘的。

所以, 這其實是……變形術？

孔雲心中微動，不動聲色的擡眸瞥了一眼薩拉查和赫爾加——以兩人在魔法上的造詣，顯然也不可能被這樣一個小小的障眼法蒙蔽, 但不知道為什麽, 無論是赫爾加，還是薩拉查，似乎都沒有直接戳穿的意思。

“看起來，我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仿佛沒有注意到沙發異樣, 薩拉查貌似遺憾的說道：“西普裏似乎并不在這裏。”

“也許他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處理, 暫時外出了。”赫爾加說, 目光停留在桌上還飄着清香的茶杯上，紅發女巫微笑了一下：“不如我們就在這裏等他回來？我想他應該不會忍心看着他的紅茶涼透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孔雲注意到, 就在赫爾加話音剛落的一瞬間, 那只屹然不動的沙發, 似乎悄悄的往後……顫了顫？

看得出來，薩拉查和赫爾加應該與這間房屋的主人交情不淺，要不然兩人也不會在明明确定了對方的行蹤後，也不指出，反而若無其事順勢拉過椅子坐了下來。

意識到這一點，孔雲和德拉科也沒有不識趣的指出，索性也跟着兩人一起，順勢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西普裏還是這麽會享受生活。”目光從屋子裏的種種物件上掃過，赫爾加感概道：“這多年以來，也只有他，似乎一點也沒有被麻瓜影響。”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赫爾加這麽一說，孔雲很快就注意到，這間房屋的确與常規的，巫師們的家不太一樣——

在這裏，你找不到絲毫屬于巫師該有的，陰暗的氣息，正好相反，房屋的窗戶向着光線最明亮的一方，屋子裏的花草生長繁茂，俨然是受過精心照耀的樣子，一應家具也是怎麽舒适怎麽來。

比起同時期被麻瓜逼得不得不隐蔽起來的其他巫師，這位斯圖亞特先生可以說是非常從容了。

也許，這正是對方不願意接受薩拉查和赫爾加的邀請，成為霍格沃茲魔藥學教授的原因？

站在一千年後的角度來看，一手建立了霍格沃茲的格蘭芬多，斯萊特林，拉文克勞以及赫奇帕奇當然是巫師歷史上濃墨重彩的存在，可是在一千年的現在，這種建立學校的理想，在當時的巫師們看來，與其說是劃時代的壯舉，大概更像是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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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前這座房子的主人，比起自讨苦吃，顯然更喜歡獨自平平淡淡，悠閑舒适的生活。

“享受倒是會享受，可惜，他的眼光和審美還是這麽糟糕。”薩拉查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這種劣質的紅茶，也好意思拿出來招待客人。”

孔雲懷疑他是故意的。

因為就在他話音剛落的下一秒，原本還伫立在那裏的“沙發”，一下子就恢複了原狀，變成了一個同樣穿着黑色的巫師袍，周身打理得幹淨整潔，留着微卷的胡須的中年男巫。他看上去有些生氣，藍色眼眸不爽的瞪向斯萊特林：“我的紅茶本來就不是給你準備的——再說了，像你這種能把食物咒用出不可饒恕咒效果的家夥，有什麽資格評價我的紅茶？”

大有一副你可以說我的不是，但是不準說紅茶的壞話的樣子。

把食物咒用出……不可饒恕咒的效果？

孔雲眨了眨眼睛，有點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但薩拉查迅速黑下來的臉色無疑證明了對方話中的真實性，再聯想到斯萊特林先生此前在旅館的那番言論……

不想面對羞惱成怒的斯萊特林院長，低年級赫奇帕奇輕咳了一聲，強壓住想笑的沖動，一本正經的低聲對赫爾加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出來，赫奇帕奇教授，我能和德拉科去周圍看看嗎？”

雖然他的确很想繼續待下去，但眼前這位巫師與薩拉查、赫爾加顯然交情不淺，有些話自然也不是他們能夠聽的。

德拉科微微一愣，立刻就明白了孔雲的意思，在赫爾加征詢的看過來時，低年級斯萊特林無聲的點了點頭。

“去吧，記得不要離開太遠。”赫爾加叮囑了一句，便很爽快的放行了。

不過……

眼角的餘光從臉色不太好看，卻又不知道如何反駁的斯萊特林先生身上一掃而過，德拉科想了想，還是決定幫對方一把——在轉身離開房門之前，低年級斯萊特林清了清嗓子，鎮定自若的道：“條形茶葉講究圓直，緊細，紅茶葉片則以色澤烏潤為佳，斯圖亞特先生的紅茶香氣雖然持久，卻不夠純正，的确不是好茶。”

在兩位成年巫師交（争）談（執）的時候插話，并不是什麽有禮貌的行為，因此，德拉科語速極快的丢下這句話，轉頭就溜去了屋外。

也是非常有熊孩子的風采了。

但薩拉查卻很滿意。

眼見着房屋的大門被孔雲貼心的合上，這邊又形勢調轉，兩人眼看着就要就着紅茶的問題繼續互怼下去，赫爾加适時的打斷了他們：“好久不見，西普裏，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一個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寒暄，西普裏-斯圖裏特卻微微變了神色，男人眸光微閃，懶洋洋的坐到了椅子上，目光越過兩位老朋友，投向窗外的茫茫雪地，語氣卻變得平淡了下來：“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沒有麻瓜打擾，沒有飲食的擔憂，不用擔驚受怕，也不用像老鼠一樣偷偷摸摸的躲在洞裏生活。”

“我覺得挺好的。”

兩人從溫暖的房屋裏出來時，外面的小雪也在不知不覺間停了下來。

冬日的陽光從木屋頂上傾斜下來，在純白的雪地上留下明亮的光影，四周靜悄悄的，偶爾有砍柴的聲音自遠方傳來，或是幾支枯樹枝在風中晃蕩了幾下，從光禿禿的枝頭掉落，發出啪嗒的聲響。

“這個時候的霍格沃茲，應該已經在過萬聖節了吧？”德拉科說。

兩人并肩在雪地裏漫無目的的走着。也許是天氣寒冷，又或者是這座村莊本身就人口稀少，兩人一路這麽随意的走過來，都沒有見到多少麻瓜的身影。

等萬聖節過完了，聖誕節也不會遠了。

這話兩人都沒有說出口，但彼此也算心知肚明，氣氛也一時和空氣一般冷凝了下來。無論再怎麽成熟，獨自在外飄蕩的時候，對于家鄉和家人的想念，總歸都是一樣的。

孔雲偏過頭，去看對方的側臉。

明明是相差無幾的年齡，平日裏相處也還算自然，可不知為什麽，在一些很偶然的時候，眼前的少年卻總會給他一種波瀾不驚的寂靜感，就好像……哪怕近在咫尺，也有什麽東西憑空劃下了一道線，将他隔離在了另一個世界裏一樣。

前方的道路越發泥濘，見慣了兩旁的深色枯樹，再往前，卻有一片翠綠的樹影自遠方漸漸清晰起來，低年級赫奇帕奇眼眸微亮，像是發現了什麽感興趣的東西一般，愉快的笑起來：“德拉科——”

“什麽？”

冷不丁聽到自己的名字，德拉科腳步下意識一頓，這會兒剛一轉頭，便對上了少年清亮得恍若映入了星辰的眼，後者此刻卻不是看他，而是望向了不遠處的一片翠綠，眼神裏是專注的喜悅。

“今天天氣很好。”孔雲仰起頭，去看一望無際的白色天空，然後又回過頭，沖身邊的好友微微一笑：“有沒有興趣，嘗嘗我親手煮的茶？”

孔雲的确不擅長烹饪。

他對于處理美食并沒有特別的感覺，家人也不會有這方面的建議或要求，一日三餐的飲食，自然會有專門的廚師完成，但這并不代表，他沒有其它的愛好。

除了必須閱讀學習的四書五經外，琴棋書畫是大多華夏世家出身的孩子都會涉及的幾個方面，不求精通，卻也不能一竅不通。孔雲對琴、棋之道沒什麽感覺，對書法、繪畫和茶道卻很有興趣，早在很小的時候，就随着頗有盛名的老師學過。

“你還會煮茶？”德拉科意外道，見孔雲加快腳步，向不遠處的綠影走去，他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目光落到眼前的翠竹上，他不解的道：“這和竹子有什麽關系？”

“在我們那裏，有一種說法，叫做‘烹雪煮茶’，簡單來說，就是以雪水作為原料來煮茶，不過對雪的要求會有點不太一樣。”孔雲解釋說：“一般來說，用來煮茶的雪，采用梅花上的積雪是最好的。雖然沒有梅花，不過，竹葉上的積雪，也是不錯的選擇。”

帶着精挑細選出來的竹上雪，他們重新回到了斯圖亞特先生的屋前。

茶葉和茶具是孔雲開學前就放在随身的儲物戒裏的，門前的幾塊石頭，則被變成了兩張椅子和一張半人高的桌子，煮茶的空隙裏，他甚至從翻出了兩本不知道什麽時候放進去的書籍，一本《近代巫術發展研究》，一本《标準咒語，三級》。

等待茶水煮開的時間裏，閑着也是閑着，他索性将《标準咒語，三級》推給了德拉科，自己則低着頭，捧着那本《近代巫術發展研究》，随手翻閱起來。

直到一個人影出現在他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