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安撫
對于方睿軒來說,一夫一妻制,這是原則問題,必須堅持一百年不動搖的。
對大炎朝的百姓來說,男子三妻四妾,三夫四侍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特別是方睿軒這樣有身份的人。
不少沒把女兒哥兒嫁給他的人家,仍十分願意将自己的女兒哥兒送去給方睿軒做妾。
這般行為,讓方宅男感覺十分微妙,他就是一個快要吃不飽飯的窮舉人了,學堂還純屬慈善性質,招不招得到學生,能不能掙錢還兩說,怎麽就那麽多人,上趕着送女兒來陪他吃糠咽菜,受苦受累。
難道一個窮舉人就比那肥得流油的富商強不成,日子過好了不是比什麽都實惠。
他還是一個舉人就有這種待遇,不知道那些高門大戶權貴人家的公子是不是整天被人追着扔花扔手絹。
方某人深深覺得他和這些人隔了上千年的代溝,把長江黃河的水都引來也是填不滿的。
送走王媒公後,方睿軒去廚房找柳生。
看着正拿着特制沙盤一絲不茍全神貫注練字的小媳婦兒,方睿軒不禁感嘆,果然是近墨者黑,呸,是近朱者赤,媳婦兒裝得還挺像樣。
“壹少了中間那一橫。”方舉人從貼心相公立刻化身為嚴厲導師,“将手伸出來。”柳生乖乖地伸出雙手,方睿軒拿起一根兒木棍在那雙布滿老繭的雙手上,輕輕打了一下。
“偷聽我和王媒公說話了?”
對上方睿軒的眼睛,柳生不敢隐瞞,想也瞞不過,點了點頭承認了,方睿軒繼續輕打了一下。
“怕我同意?”
柳生猶豫了一下,再次點了點頭,掌心輕輕又挨了一下打。
“不想我納妾?”
柳生這次眼神飄忽,不敢和方睿軒對視,過了好久才重重的搖了搖頭,手掌心啪的一下挨了一記重大。
柳生委屈上了,他不是不阻擾方睿軒納妾了嗎,他為什麽還要打自己。
柳生雖然跟方睿軒學了一些二十一世紀的思想,但骨子裏還是那種傳統的以夫為天的哥兒。他雖然不想方睿軒像對他一樣再去對別人好,為了不被當作妒夫休棄在納妾的事情上到底是不敢阻攔他的。他沒有娘家,若是還被休了,這輩子就徹底毀了。
“知道那裏錯了嗎?”
柳生搖了搖頭,手心又挨了一記打。
柳生不知道到底那裏不對,他都這麽努力想要做個賢妻良母了,方睿軒怎麽還是不滿意,不喜歡他。他低下了頭不去看方睿軒,眼淚啪啪直往地上掉。
方睿軒見狀,又不由得心軟了。獨自一個人生活了那麽久,受了那麽多罪,都不輕易落淚的人,竟然在他面前哭得那麽傷心。
情,這個字真是害人呀。
他能感覺到柳生對他的喜歡,這些喜歡中有對男性長輩的依賴,有對夫子的崇拜敬重,甚至有那麽一絲男女之情。
作為一個二十四還沒有脫過單的現代小鮮肉古代老鹹肉來說,其實他真不知道感情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他娶柳生,是因為內心對他的憐惜與感激。雖柳生動機不純,卻的的确确幫過原主救過他的命。他只要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會和這個人生活在一起願意對這個人好其實也就夠了吧。
方睿軒抱起眼前的人,往卧室走去。将柳生放在床上後,掏出一張棉布帕子給他擦眼淚。這帕子還是柳生前幾天給他做的。
“喜服做好了嗎,有時間哭哭啼啼的,不把活兒幹好。”一邊給人擦淚,還一邊找茬。
“縫好了,只是還沒有刺繡,沒有人教過我,我不會。”柳生抽抽搭搭的回答方睿軒的話。
“不會找個人學學呀,你這一輩子就嫁我這麽一次,打算潦草糊弄了。”
“沒,沒,我,我,我找不到人學。他們以前都不喜歡我,經常當着我的面罵我,我也不喜歡他們,不想去找他們學。”柳生越說越委屈,眼淚越流越多。
“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不準哭。這些話我不管你信不信只說一次,爺我這一輩子就沒打算納妾納侍的,我許諾了娶你,這一輩子就只會守着你一個人過。你不要覺得我在哄騙你,我雖然不着調卻也沒有騙過誰,更不用替爺覺得委屈,我就樂意這麽過,誰也管不了,你以後敢給爺往家裏弄些莺莺燕燕的,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從方宅男升級到方爺的方某人感覺自己一時之間王八之氣大漲,霸氣側漏,豬腳光環環繞。
看着目瞪口呆的小媳婦兒,他兩手捏了捏柳生的臉。
“回神了,你什麽都悶在心裏不敢說出來,不苦嗎。你不說出來,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蛔蟲。還有,我是你夫君又不是外人,咱們以後要相互扶持一輩子在一起的。不會刺繡,咱們可以找個繡娘幫忙做,你不想我納妾,我也沒有那個意思,你不喜歡的為難的都告訴我,咱們兩個人想辦法,總比你一個人愁眉苦臉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解決辦法的好……”
方爺還在唠唠叨叨的不停,柳生已經趴在他的懷裏嚎啕大哭。他這些年受了那麽多的委屈都是一個人扛着,要提防別人害他,要小心避開那些想要害他的人,要努力幹活兒養活自己,沒有人聽他傾訴,沒有人安慰他,沒有說要幫他一起解決,他習慣了一個人面對所有的事情,現在忽然發現有一個人這麽溫柔的待他,輕聲軟語地哄着他,告訴他可以在累了倦了的時候依靠時,他漸漸地就舍不得放開了,他想和方睿軒一直在一起直到死去。
他使勁哭着,好像要将這些年的委屈哭訴幹淨。
方睿軒輕輕拍着他的肩膀,繼續絮絮叨叨地和他說話,不安慰他,也不阻止他哭泣。
是該好好發洩一次了。
柳生哭夠後方爺用沾了水的帕子,給媳婦兒擦臉洗眼睛,也不忘數落人,“眼睛都腫成核桃了,難看死了,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這麽哭了。”
“不敢了。”柳生對方睿軒傻兮兮地笑道。
“還有什麽事情悶在心裏,今天都說出來,省得你悶在心裏,把自己弄出病來。”方睿軒沒好氣地道。
柳生聽了方睿軒的話,支支吾吾地道了半天,才說清楚,“村子裏的人大多數人都欺負過我,咱們辦的學堂為什麽讓他們免費讀書。”說完還不忘補充一句,“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很壞。”
方睿軒将人緊緊抱在懷裏,兩手禁锢着柳生的纖腰,重重嘆了一口氣。
“你很好,不是壞人。對不起,委屈你了。只是這學堂已經建了,由不得咱們反悔了。”除非和全村為敵。
方睿軒想到自己為了那些狗屁名聲頭腦一熱就答應了給這些人開辦學堂,全然沒有想到自家媳婦兒的委屈,覺得自己真渣。這些人值得同情,他的媳婦兒又何其無辜。
“你把那些欺負你最狠的人告訴我,咱們和村長說不準那些人和他的親朋進學堂好不好。”從方爺退化成方渣男的方睿軒提出了一個很蹩腳的方法幫他媳婦兒出氣。
他本以為小媳婦會答應,沒想到柳生在他懷裏搖了搖頭,悶聲悶氣地說,“你當初都和村長說好了,而且全村人也都知道了,咱們再反悔就不好了。柳家村的人祖祖輩輩生活在一起,都沾親帶故的,按照你剛剛的說法,大部分人其實都不能來了。”基本上都只剩一些外姓人了。
想到這裏,方睿軒一陣氣悶。想他一個也算是宅男中的毒舌戰鬥機,吐槽央視春晚彈幕無敵手,一着不慎被村長那老狐貍設了套,宣揚得全村盡知。
這是一點反悔的餘地也不給他留呀。
“那咱們收他們兩倍的束修。”其實加起來也沒有多少東西。
“好。”柳生的臉貼着方睿軒的胸膛低聲應道。
“好了,不難過了,不難過了,我打算過幾天請媒人給你下聘,咱們雖然住在一個屋檐下,那些三書六禮,三媒六聘之類的流程都走全了。我默出來的那些書,都給你當做嫁妝。”
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方睿軒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書在這年頭特別珍貴,老值錢了,有些甚至方家世代的收藏,你拿錢都買不到。
他半個月加班加點嘔心瀝血才默出來十來本,要給小媳婦兒填妝的話,還得要繼續加班加點才行。
兩個人談過一次話後,方渣男在柳家村找了一個繡工不錯的婦人,請她幫忙繡喜服,又托周老頭從縣城裏買了一些上好的宣紙。方睿軒美其名曰要編寫學生上課時的教材将村長抓了壯丁幫他的房子監工,他自己則繼續給媳婦兒默書,不管是原主腦子裏,還是自己腦子裏的,想到那篇就默那篇。
基礎培訓速成班教人識字的話,《千字文》再加一些農村常用來取名和寫契約的字就夠用了,還好《千字文》成書于南北朝時期,并且流傳了下來。他可不想浪費腦細胞編教材了。
不過算數統籌這方面他還是得下些大功夫,他學得那些東西相比較原主來說更高級,方法也更通俗易懂,數學還沒有發展到那種程度,他到底要不要做個推手把阿拉伯數字提前引進來。
作為工科生,這種事情,方睿軒十分心動,只是現在人微言輕貿然拿出來沒有人相信不說,可能還會惹得一身騷,自古文人相輕呀。
他可以先試着教教小媳婦兒。
要認真編寫數學教材的事兒讓方睿軒覺得郁卒,這種将簡單的東西往複雜的弄,算是什麽事兒。方爺表示,他手算心算的速度都要比珠算快。
當然,這是因為方爺打算盤比較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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