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逛街
年貨的事情孔管家已經早早帶着谷穗谷粒置辦好了。
方記鹵肉鋪近來生意進賬不錯,決定開門到大年三十那天。孔管家每天在方家大宅和縣城的小鋪子之間來往,幹勁兒十足。
方睿軒允諾鋪子生意的半成給他,鋪子掙得越多,他分到的錢就越多。
同時方睿軒也答應了他在他幹滿五年後可以自贖自身,他做夢都希望這輩子能有個自由身,即使不給錢也是願意的。
孔管家今年三十二歲,小的時候被拐賣到大戶人家為奴,那時候他已經隐約記事了,知道自己是個良家子,不是別人的奴才,反抗的結果是一頓毒打和餓了好幾天的肚子。他慢慢就學聰明了,不再給人表露自己的想法。十四歲時因為機靈有眼色得了貴人的青眼,被當做掌櫃的培養了起來。
初時他覺得自己十分幸運,認為改變自己命運的時候來了,不管教習老掌櫃的如何刁難他每天都卯足了勁兒觀察老掌櫃偷偷的學習各種技巧。
等他終于當了掌櫃存夠了錢并且為貴人兢兢業業做了十年的活兒想要為妻女和自己贖身的時候,卻沒能得償所願。
那時嶺南民亂剛結束不久,貴人和那邊的叛軍有染被查了出來,全家砍了頭。他們這些下人,有充作官奴的,沒入娼籍的,還有被私下買賣的,流落到了各種地方。他因為各種原因,兩年間被賣到了白水縣。
只是可憐他妻兒女兒有幾分姿色,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是死還是活。
孔管家是想早點恢複自由身,去尋找妻女的。那是他這輩子唯二的兩個親人了,即使被人欺辱了又怎麽樣,他一樣會護着她們。而且她妻子本身就是貴人的通房,是他親自求取來的,嫁給他的時候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他怎麽樣都不會嫌棄她的。
或許他可以不要那些錢財,一輩子給方家做掌櫃,請方睿軒幫他一幫。
孔管家前些天他無意中聽到方睿軒請沈大海來往經商的商隊幫忙找一個叫忠伯的人,沈大海這樣的商人接觸得上到王孫貴族下到三教九流的,找人的能力肯定比他這小掌櫃的強。
“老爺,夫郎,縣城到了下車吧。”孔管家對着牛車中的夫夫二人道。
難得清閑,方睿軒打算帶柳生逛一逛縣城。除了成親前那幾次,方睿軒還沒有帶柳生出過門。
他雖然是個宅男,但真的要他整天待在家裏,那也是會膩味的。而且柳生過年才十八歲,在現代還是愛玩愛鬧的年紀。方睿軒喜歡他的懂事,更想寵一寵他。
方睿軒下了車後,帶着柳生谷穗逛縣城,孔管家與谷粒去照看鹵肉鋪子的生意。
三天後就要過年了,街頭比往日繁華熱鬧了幾分,好像蟄伏了整整三季,要在冬天盡情綻放一樣。
到處都是各色小吃,野味,山貨攤子,空氣中傳來的各種食物的香味勾引着來來往往的行人。
白水縣比較靠近江南一帶,是南北商人貿易往來歇腳的駐點之一,每日都有一些商人旅人學子逗留。
方睿軒帶着柳生往人多的地方走去,過年還是熱鬧點好。
南大街有一對兄妹在賣藝,大刀鞭子耍得十分英武。
高挂着胡半仙招牌的一個小攤子上,算命的忽悠走了一個又一個的人,生意卻還是十分的興隆。大過年的,很多小縣民都願意花錢買個吉祥話,。
方睿軒偶爾瞥見了一個豬肉攤子上正在出售香腸,愣了一愣,又很快回過神來。他知道香腸的歷史十分悠久,沒有想到竟然能親自碰上一回。
他記得香腸的做法似乎是将肉絞碎腌制了灌入到豬或羊的腸衣中。
身材魁梧的屠戶揮着殺豬刀給人割肉剁骨頭,身上圍着的圍裙沾滿了髒黑的油漬。一旁一個哥兒忙着給人過程收錢。兩個人應該是夫夫,他們總會在不忙的間隙去看對方一眼,有時候兩個人會相識一笑,愛意在其中流動。
“老板,你們這生意真好,這些大腸怎麽賣。”方睿軒拉着柳生來到肉攤子前指了指那些香腸。賣相挺不錯,可見做的人有多用心了。
“這些是新吃食,得花費不少功夫才能做出來,要貴一些。”正低着頭收錢數銅板的哥兒道。
“多少一根。”方睿軒随意問道。
“五文錢,你要是多買,買十根兒給你便宜兩文。”屠夫接過話頭熱情地道。這香腸的用料,本就不值幾個錢,他夫郎非說這是新吃法要賣這麽貴。一上午無人問津,好不容易來了個冤大頭,可不得抓緊機會。
豬肉過年漲了價也才十八文一斤,那麽一根兒細長的香腸恐怕連二兩肉都沒有,而且方睿軒莫名的覺得這些香腸就是用這頭豬的下腳料做的。
不過方睿軒懶得計較這些,柳生不懂行情,看着這精致可愛的食物,相信了那對夫夫的話。
“給我來三十根吧,你再送我兩根。”
“好嘞。”屠戶利索地給方睿軒數香腸,柳生掏出荷包付錢。荷包上繡了一個池塘,一只青竹,是杏兒前些天給他做的。
“夫君,這是什麽吃的,怎麽那麽貴。”柳生好奇問道,他見方睿軒對這些東西這麽感興趣,也想了解一下。
“這個嘛,”方睿軒拉長了聲音道,“叫香腸,将肉剁碎了腌制過後……。”
正在給方睿軒往籃子裏裝香腸
的屠夫,和一直關注着他們這邊的哥兒聽到這話,都驚了一下,停了手下的活兒,直直超方睿軒望去。
這是遇到知根知底了。
方睿軒見成功地吓到了那兩人,嘴角揚了揚,見好就收,欺負人欺負到這個程度就行了。
屠夫夫夫二人見方睿軒沒有鬧事的意思,安了心。既然五文錢一根賣了出去,自是不能減價的,否則衆目睽睽下這口碑信譽就壞了。
價錢是他們定的,方睿軒知道實情沒有反對,自願交易,童叟無欺的,他們還是占着理的。
方睿軒沒有計較那些錢財,卻是因為想起了他和爺爺一起偷吃香腸啃豬蹄的情形。他爺爺上了年紀後,血脂有些高,平時要控制飲食,每次老媽做了一大堆的肉,爺爺只能吃幾口,這比不吃還饞人。
他經常偷偷幫着他爺爺留食物,而這最好藏起來的就是香腸了。
每逢佳節倍思親,方睿軒有些傷感。
他收起那些愁緒繼續帶着柳生逛街,谷穗跟在身後大籃子小籃子,大包小包的拿東西。
老天爺眷顧又給了他一個家,如今怎麽還能厚顏地去肖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
方睿軒看到有套圈的游戲,花了十文錢買了十個圈讓柳生去套,結果自然是一個東西也沒有套中,而方睿軒就站在那裏看柳生笑話也不說幫忙。
“咱們去奇珍齋看看,買些東西,一會兒去酒樓要個雅間吃飯。”方睿軒看了看天色,對柳生道。
柳生自然知道奇珍齋是這縣城最好的首飾鋪子,不過已經不會因為銀錢的事情而拒絕方睿軒了。谷娘提點過他,他現在已經是舉人夫人,要注重穿衣打扮才不會給方睿軒丢人。曹大娘也說男人越是願意為自己的女人哥兒花錢,就越證明這個人越喜歡他。雖然沒見曹大爺給曹大娘買過什麽的,兩人的感情還是一直都很好。
兩人成親的時候方睿軒囊中羞澀,去不起這樣的地方。如今帶着媳婦兒去見識見識,補辦一些首飾衣服之類的,以後有什麽交際了也好給媳婦兒撐個場子。
還有一個原因,據說前世那些女人心情不好的時候,通過買買買能讓自己好起來。但是自從遇到那家賣香腸的,谷穗的手都快提不下東西了,他也沒覺得心情好了呀。
還要繼續買才行!
化身為暴發戶的方舉人,雄赳赳氣昂昂地領着自家舉人夫人選首飾去了。
奇珍齋的首飾正如它的名字一般,設計新穎做工精巧,顏色搭配的十分巧妙,華麗的耀眼,清新的淡雅,古樸的端莊,時興的俏皮,如百花争豔般各有風姿,卻不掩對方的光芒,當然這價值自然不必說。
柳生一進門就被琳琅滿目的首飾晃花了眼,不過這些東西雖然好看,他大都用不到,哥兒日常都是和男子一樣的裝扮,适合佩戴的首飾不是很多。
方睿軒在一堆簪子中挑挑揀揀地,最後選中了一支蝴蝶蘭式樣的水藍色玉簪,價值四十兩。柳生自己挑了一個觀音像的玉墜子,就不肯再選了。
這裏的東西實在太貴了,遠遠超過他的預期。
方睿軒只好又給他選了幾幅耳釘,幾個銀镯子,兩條手鏈,一把烏木梳。
零零總總地花了四百兩銀子。方睿軒不善理財特別是原主是個死讀書的他是個宅男對物價其實并不是很了解,早早地把錢都交給了柳生管。這些買首飾錢還都要從柳生手裏花出去的,可把柳生心疼壞了,就是把他賣了他不值這麽多錢呀。
面對這樣好的方睿軒,柳生又是惶恐,又是甜蜜。
“夫君,我已經有好幾副耳釘了,這些都不要了吧,還有镯子要兩個就夠了,我也用不完。”柳生睜大眼睛瞅着方睿軒,想要賣萌求方睿軒答應他。鹵肉鋪子這個月因為過年才掙了五六百兩,一下子都花在他身上了,柳生有種白忙活了那麽久的感覺。
“傻瓜,首飾哪裏嫌多,我以後還要給你買更好的。”方睿軒道,轉頭讓夥計給包了起來。疼老婆是方家的傳統,掙了錢不就是要給媳婦兒花的。
三個人出了奇珍齋後,迎面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田師爺。”方睿軒認出人後,上前打招呼。
“方舉人這是帶着夫郎來挑首飾?”田師爺打量了一眼柳生和旁邊拿着一堆東西的谷穗道。
“正是,田師爺也是來給妻女做首飾?”方睿軒寒暄道。
“這是縣令夫人的鋪子,縣令大人讓我來幫夫人視察一下。”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看那些首飾精致得不像是這個小地方可以有的。”方睿軒恍然大悟道,古怪地看了田師爺一眼,縣令怎麽會讓他的師爺給他媳婦管鋪子。
“京城也有一家奇珍齋,白水縣這裏的就是從那裏拿貨。聽說方舉人最近在和沈大海在一起做生意。”田師爺前兩天收到了沈大海火鍋宴的請柬,正月初十的時候邀請他和白水縣的一些學子富人到沈家酒樓品嘗新菜色。
“田師爺說笑了,在下已經開辦了學堂坐館教書,那裏還有那個時間去做生意,不過是出了幾個主意罷了。”
他給沈大海出主意這事情,到底是誰傳出去的,方睿軒心底有些咆哮。現在商戶之人的子女的确可以考科舉,但是有了官階的人卻是不被允許經商的。
正在書房中寫大字做方睿軒布置的功課的胡志宣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宣少爺,這是着涼了?老奴這就去禀了夫人,給您請個大夫來吧。”恰好來給胡志宣送點心的奶娘關切地道。
胡志宣摸了摸鼻子莫名地有些心虛, “我沒事,奶娘,就是鼻子癢了一下,身上沒有不舒服的。”
作者有話要說:
蠢作者:那不是送子觀音,不是送子觀音
存稿君:我只這麽靜靜地看着你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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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