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是一個故事

第二天，劉主任，或者是劉教授，拎着孫享去學校。

孫享夢幻的看着兩個導師，以優雅的方式就自己的歸屬問題，進行友好的磋（撕）商（逼）。

心胸外的主任就是比兒科的教授底氣足，而且劉教授又以自己今年沒招到人為理由，臉皮之厚，讓孫享不忍直視。

出了門，孫享問，“今年真沒沒招滿人嗎？”

孫享心想，這種大熱門的專業招不滿人？別逗了好嗎。

劉教授說：“來了二十個，全讓我刷走了，正愁沒人呢？這不你就來了嘛，年輕人，這都是緣分啊！”劉教授說完拍拍孫享肩膀，樂呵呵的走了。

自從在孫享面前崩了人設，劉教授就徹底放飛自我，人前還是很嚴肅高冷，面對自己人，就呵呵呵呵，沒錯孫享已經被歸到自己人行列了。

走完手續，劉教授幹脆讓孫享現在就跟着他，不用等九月開學了，他手上有項目，有科研經費，總歸是虧待不了他。

要說這件事最高興的是周悅，不用和孫享分開了，誰知道幾個月不見，孫享是不是又把自己忘的一幹二淨了。

于是孫享買了火車票，回精神病院辦辭職手續。

他徑直找到主任，說明來意，主任沒說什麽，人都要走了，之前的不愉快就讓他煙消雲散吧，最後的最後，彼此留下個好印象。

很久以前，鹹魚翻身後，回來“啪啪”打臉的想法，現在在孫享看來，只是有點幼稚，好笑。

回辦公室收拾東西，有同事來問，他只是說考上了，辭職去上學，不再多說其他。

抱着個小箱子離開，最後看了一眼精神病院，窗上的鐵欄杆，窗外的大楊樹，然後，毫無留戀，頭也不回的邁向新的未來。

……

然後，孫享發現，新未來的日子，有點……無聊。

因為他這一屆，研究生還沒正式入學，所以也沒他的宿舍，他依然要和周悅“同居”。

雖然孫享多次提出要搬出去住，都被周悅以花式拒絕。

“享哥你走了，我就吃不到你做的飯了”、“外面房子那麽貴，你有錢嗎？”、“省錢多做點好吃的多好”、“享哥你是嫌棄我嗎，不是？那不要走！”等等等等。

然後，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幫劉教授之前帶的研究生代課。

“他課題進行到關鍵時候，趕緊搞完趕緊畢業，每次見我緊張兮兮的，看着就煩。”劉教授如是說。

“……”

孫享剛考完研，就和剛考完高考，天文地理無所不知，數理化生無所不曉的高中學一樣，他的專業知識，正是巅峰的時候，給一群剛入門的醫學生代課，還是實驗課，根本不是什麽難事。

本科醫學生的實驗課，就是讓他們了解一下操作，具體的，只有到臨床上，才能學明白。

代課一周兩次，其他時間，劉教授有手術就帶他看兩臺手術，沒手術，就讓他一邊自己玩去。孫享很無聊。

周悅平日上課，課餘時間基本上都用來寫代碼，碼程序，或者不知道幹嘛去了。孫享非常無聊。

又是一節實驗課，雖然無聊，孫享還是盡職盡責的講了該講的東西，就在講臺上一坐，讓孩子們自己玩去了。

這節課講怎麽做心電圖，全班三十個同學都自己做了一個，教室裏，嘻嘻哈哈的，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

“老師老師，你看，這個心電圖是不是不正常？”一個女同學“噔噔噔”跑過去，給他一條心電圖紙。

孫享看着紙上的波形，眉頭皺了起來，“這誰的心電圖？”

“老師，是我的。”一個高個子男生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看着很面生。

“你不是這個班的吧？”孫享問道。

“這是我高中同學，來找我玩，他好奇醫學生的實驗課，我就帶他來看看。”找他的那個女同學趕緊說。

孫享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問高個子男生“你最近胸口附近有不舒服嗎？”

“沒，沒啊，我身體可好了。”男生一頭霧水。

孫享想了想，想到一種可能，又問，“那你最近感冒過嗎？”

“啊這個有，前幾天有點流鼻涕，不過現在已經完全好了。”

“你醫院看看吧，我看着不大好。”孫享皺褶眉頭說。

對于心電圖，他不是專業心內科醫生，而且還沒讀研，之前一年在精神病院也基本沒接觸過心電圖，現在他的水平最多只能看出有不正常的地方，具體哪不正常，怎麽不正常，他可就看不出來了。

“我好好的，一點事兒都沒有啊，也沒覺的不舒服，是不是機器有問題呀。”男生一臉不相信。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于是孫享大聲說，“靜一靜，靜一靜，你們把做好的心電圖放桌上我看看。”

結果，孫享看了班裏其他三十個人，就那個男生有問題。

“你去挂個門診看看呗，反正也不遠，也不貴。”孫享建議，他覺得自己怎麽說也算個醫生，男生應該會聽的吧。

孫享也沒放在心上，下了課，又開開心心回家做晚飯去了。

如果時光能倒流，他一定，絕對，押着那個男生去醫院檢查。

那個男生，看孫享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也知道是個給導師代課的研究生，孫享說的話，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而且現在的醫患關系，導致人們，對醫生總有點偏見。

你看，好好的一個男大學生，二十出頭，平日吃好喝好，身體健康得很，沒有任何不舒服，你讓人家去看病，你說說，這是不是想騙人錢。

“你們學醫的就是有事沒事讓人看病，”男生被帶她來的女同學勸說的煩了，張口就說，“你們是要騙我花錢吧。”

“你自己看着辦吧！”女同學也生氣的離開了。

幾天後孫享再帶這個班，班裏少了一個人。

他下意識想看看那個蹭課的男生在不在，結果一看，上次那個女生也不在了。

“班長呢，有人請假嗎？”

“報告老師，周雪請病假。”

班長說完這句話，原本有點竊竊私語的班裏瞬間安靜了下來，孫享覺得不對勁，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假條拿過來我看看，你們先自己看書，班長跟我出來一下。”

“什麽？死了？！！”一種涼意，從頭灌到腳，孫享不信，問班長具體情況。

那個男生沒聽孫享的話，下午風風火火的和同學去打球，回宿舍沖了個涼水澡，還沒出廁所，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粉紅色泡沫談，送到醫院，沒救過來，死了。

孫享給劉教授打電話。

“這件事啊，孫享，要知道，這不怪你。”

劉教授告訴他，那個男生流感引發的心肌炎，很少見，但确實是發生在了他身上，本來及時發現，積極治療不是什麽大病，但是……唉！

本來有人想找孫享問問情況，但被教授擋了回去，他不想孫享知道，起碼不是現在。

再等等，找個好時機，也許那時候生死見慣，孫享的心能冷漠一點，他也就不會那麽自責。

“我以前也是不信命的，但命運這種東西誰又能說的清呢。那個男生，是他自己選擇的。”劉教授勸孫享，但孫享什麽也沒聽進去。

渾渾噩噩上完課，渾渾噩噩的回家，一路上都在想，因為自己的疏忽，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個故事，但又不是。

那個男生的事情是真事，最後去世了，很可惜。我的文字表達不出我的惋惜之情。

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她親弟弟，也是因為流感引發心肌炎，重症監護室住了近一個月，幾乎以為救不過來了。

我至今忘不了，她趴在我肩頭哭泣的樣子，幾乎覺得整個世界坍塌了。

我每天都祈禱，她弟弟好起來，她也好起來。

也許是奇跡吧，弟弟救回來了。

我們現在很久沒聯系過了，以後可能也沒什麽機會見面，但從她的朋友圈，說說看到她現在過的很開心。

抱歉，啰嗦了，就是想找個地方寫下來，畢竟記憶是最靠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