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蔣震發財了

“蔣震,要這地做什麽?”趙富貴有些不解,這地雖說能挖些竹筍種些茭白賣錢,但不僅費時還費工夫,甚至可能一年賣不了一兩銀子,這樣的地,買來做什麽?

“我覺得這地挺好,可以拿來養鴨。”蔣震道。

他不想讓趙金哥去給人當長工,也不想趙富貴去給人打短工,就找些事情給他們做好了,而養雞養鴨挺不錯的,再過上兩三個月,家裏還不會缺雞蛋鴨蛋吃。

趙富貴覺得養點雞鴨要不了那麽大的一塊地,但想到那是蔣震的銀子,最後便不開口了。

跟蔣平商量好了要買蔣家的水田和那塊地之後,他們便不用再去縣城的牙行看有沒有別的地了,趙富貴和趙劉氏相視一眼,便拒絕了去縣城。

蔣震和趙金哥就要成親了,去縣城逛逛也是可以的,他們這裏家境好點的人家,是會在成親前帶着未來媳婦兒去一趟縣城,買點他們想要的東西。

而這時候……他們兩個老的跟着做什麽?

于是,這趟縣城之行,便只有趙金哥和蔣震兩個人去了,而去之前,蔣震帶上了一些瓷器。

在縣城是有瓷器店的,賣的主要是很便宜的碗碟,都這樣了,大家去買碗的時候,還會讓鋪子裏的人在碗上刻上記號。

這時候的人辦喜事,桌椅碗碟都要跟別人借,借完了則必須還回去,畢竟這是很多家庭的重要財産,所以一定要有記號。

蔣震先在鋪子裏轉了轉,問了問價格,然後便拿出了自己帶來的瓷器給掌櫃的,問他願意出什麽價錢。

“這瓷器不錯。”那掌櫃的看到蔣震拿出來的瓷器,當即道。

“是啊,進價不便宜。”蔣震道。

“你有多少?價格合适的話,我就都收了。”那掌櫃的道。

“我那兒有一船,數量不少,至于價格……掌櫃的,這樣如何?你幫我聯系買家,談好價錢,然後我拿了貨來賣,而賣出的價格,你十抽一。”蔣震并不知道瓷器的行情,貿然賣給這掌櫃的多半要虧,幹脆就想了這麽個法子。

這掌櫃的想要多抽成,肯定會把價格談高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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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掌櫃的還沒這麽賣過東西,有些遲疑。

“掌櫃的,你這可是平白賺了一成。當然,你也別糊弄我,我這麽做只是想賣個好價錢,要是價錢不合适,那我是不賣的。”蔣震又道。

那掌櫃的想了想,當下同意了蔣震的要求。

蔣震拿來的瓷器雖說不是那種特別昂貴的,但确實不錯,至少他們這兒并不多見,他将之帶去給縣城幾個大戶人家的主母看看,一定能賣出好價錢。

掌櫃的同意了,蔣震就留下了樣品,然後将自己手上每種碗碟的數量告訴了那掌櫃的,順便留下了自己的地址。

做完這件事,看了看天色,蔣震就想帶趙金哥去縣城的一家酒樓吃飯。

這縣城就只有一家大酒樓,那裏的東西不便宜,蔣震剛提出要去,就被趙金哥拒絕了:“我不要去那裏吃,我們去吃馄饨。”

“馄饨?”蔣震一愣:“金哥兒,你不用給我省錢。”

“我真的很喜歡吃馄饨,小時候我爹帶我來縣城,每次都會給我買一碗馄饨。”趙金哥道。

蔣震知道趙金哥主要還是想省點錢,卻也沒拒絕,帶着趙金哥就去了賣馄饨的攤子上。

馄饨分兩種,一種是大馄饨,皮厚肉多價格也貴,六文錢一碗,一碗十個馄饨,另一種則是小馄饨。小馄饨皮很薄,裏面的肉只有綠豆大小,一碗十七八只馄饨只要兩文錢,而這種馄饨,一般要配點大餅包子,才吃得飽。

趙金哥要了兩碗小馄饨,蔣震便又要了十個肉包子——反正吃不完也能帶回去。

小馄饨兩文錢一碗,拳頭大小的肉包子三文錢一個,蔣震吃了三個肉包子一碗馄饨就飽了,趙金哥也吃了這麽多,兩人就把剩下的四個包子用油紙包了起來。

帶趙金哥來縣城,是蔣震想給趙金哥買點東西,但趙金哥什麽都不要,他在府城采購過之後,一下子也想不起來還能買點什麽,最後就只去割了兩斤肉,又買了一葉豬肝。

買完之後,看到豬蹄價格便宜,蔣震又買了兩只豬蹄,讓那屠戶将之砍成段。

“趙金哥?”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正站在蔣震身邊的趙金哥聞言轉過頭去,便看到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女人正站在不遠處。

“姐。”趙金哥叫了一聲,看向對面的女人。

“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你……你是想割肉沒錢?要不要我借你一點?”劉盼娣打量了一下趙金哥問道。

“不用。”趙金哥拒絕了。

“你也別推辭,我知道你家日子不好過,唉,你也真是的,這麽大年紀了,還不找個婆家,整日在外面抛頭露面地幹活……”劉盼娣一邊說,一邊帶些得意的看向趙金哥,然而這一細看,卻又讓她的眉頭微微皺起。

這劉盼娣,是趙金哥大舅舅家的長女。她和趙金哥同齡,小時候,是很嫉妒被父母疼愛的趙金哥的,等後來長大了,她嫁到了縣城還嫁的不錯,趙金哥卻一直嫁不出去,她在趙金哥面前,也就越來越有優越感了。

讓她比較遺憾的是,趙劉氏跟娘家基本斷了往來,過年也就打發趙金哥随便送點菜來,弄得她找不到機會讓趙金哥看看她過得有多好。

今天看到趙金哥,她起初是有點高興的,但很快又覺得不對勁了,趙金哥今天的打扮……看着挺精神的,頭上甚至還有銀簪子。

“趙金哥,你竟然戴上銀簪子了!姑媽終于幫你找到了婆家?”劉盼娣又問,那簪子怎麽着都不可能是趙家買得起的,這趙金哥,莫非也能嫁出去了?“你是給人當填房還是嫁了老頭?你都這麽大年紀了,那家人竟然還肯出個銀簪子給你,想必是條件特別差吧?”

劉盼娣說話像是在猜測,其實已經很篤定了,她覺得趙金哥說不定會嫁個傻子瘋子,要不是這樣,那家人怎麽會給趙金哥買簪子?

趙金哥和這個表姐接觸不多,其實一開始并未發現這個表姐對自己有惡意,但這會兒卻也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了,不免皺起眉頭。

“金哥兒,我割好肉了,你還想要什麽?我們去買。”蔣震笑道,又看向劉盼娣:“這個老女人是誰?你認識?”

“這是我表姐。”趙金哥道。

“哦,原來是表姐,我還以為是表嬸。”蔣震冷笑道。

劉盼娣都快被氣壞了,她夫家的條件确實不錯,能讓她拿出來炫耀,但她有個挺厲害的婆婆,一直不滿意她家當初要了太多彩禮,就對她很苛待,以至于她顯得有些老相。

可就算這樣,她也不過比趙金哥大了一歲,怎麽就成了嬸嬸輩的了?

劉盼娣還想說點什麽,蔣震卻不再理會劉盼娣,拉着趙金哥就走。

劉盼娣看着趙金哥的背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那趙金哥真的能嫁出去?不會吧?

她一定要回去問問!

蔣震和趙金哥在縣城待的時間并不多,早早就回去了,而這個時候,村長蔣平去了蔣家,說起了有人要買地的事情。

蔣平起初是有些擔心的,怕蔣家人追問是誰要買地,沒想到這蔣家人竟然沒問。

“有人要買了?什麽價格?”蔣老太問道。

“二十兩一畝地,你們的地不是最好的,地裏又沒莊稼,再貴賣不了。”蔣平道。

蔣老太頓時就有些遲疑,蔣屠戶卻是沉默地抽起了煙。

“你們真的要賣地?這地賣了再想買回來可就難了……”蔣平勸道,這鄉下人,地就是他們的命!除非是趙劉氏生病等着救命錢,或者何秋生欠了賭債不還要被砍手,不然基本沒人會賣地。

蔣家以前地并不多,也就四五畝水田外加幾畝旱地,蔣屠戶也是費了不少功夫,才攢下了如今的家業的。

誰不羨慕蔣家能有十五畝水田,沒想到他們現在竟然要一口氣賣掉四畝。

“賣,我們要賣。”蔣屠戶肯定地表示。他心裏難受,以至于都沒問到底是誰要買。

蔣家要賣地,有好幾個原因。

原因之一,便是他們種不過來。

水稻種起來很麻煩,先要反複把地翻上一遍,然後又要育秧插秧,以後還要不停地除草……以前蔣老大和蔣屠戶兩個人一起下地,農忙的時候蔣老太搭把手,倒是能種下來,但現在,他們種不完了。

當然,種不完其實是可以租給別人種的,村裏有些人家地少,巴不得有人能租地給他們種,但是……蔣成祥和蔣成才都跟他們要錢。

事情的起因,是蔣成祥在縣城找到了一個差事,但要二十兩銀子去疏通,便回家來拿銀子來了。

蔣屠戶是希望他能找個好差事的,就答應了給他想想辦法,弄二十兩銀子給他,結果蔣成才無意中聽到,當下就不滿了。

蔣成才當年讀私塾讀了兩年就不去了,蔣成祥卻讀了六七年,蔣屠戶夫婦在蔣成祥身上花的錢比在蔣成才身上花的多很多,偏蔣成祥出息之後,并沒有給家裏拿過錢。

蔣成才就覺得,憑什麽都是兒子,蔣屠戶夫婦給蔣成祥那麽多銀子讀書,還給他錢讓他找差事,卻不給自己?

他當下就跟自己的父母要四十兩銀子,說是要用來做生意。

蔣成才和蔣成祥兩個人都拼命要錢,這時候,還有人上門讨債來了。

別看蔣屠戶夫婦對蔣老大各種虧待,他們對蔣成才和蔣成祥,那是疼愛到了骨子裏的,最後夫妻兩商量了一下,就決定賣地。

賣地之後,就給蔣成祥二十兩,讓他去疏通關系,再給蔣成才四十兩,讓他去做生意,剩下的拿來還債。

蔣老太一直對蔣成才這個兒子充滿信心,哪怕這個兒子其實懶惰成性,她也堅信他一定能做成生意,賺到大錢。

蔣老太和蔣屠戶答應了賣地,蔣平就又去了一趟趙家。

蔣平這人還是值得信任的,有蔣震在,趙富貴也不怕他糊弄自己家,幹脆就把銀子給了蔣平,讓蔣平幫着把地買下來。

蔣平一直是個老好人,倒也沒有拒絕,便是那二十畝竹林,也幫着蔣家人去買下了。

第二天,蔣震就拿到了地契。

他看了一眼,便将地契給了趙金哥,與此同時,趙家竟然買了地的事情,也在何西村流傳開來。

不,不應該說是趙家買了地,而應該說是蔣震買了地。

蔣震當初從蔣家離開的時候,手上不過就四十兩銀子,現在竟然光水田就買了四畝!

趙金哥和他成親,別的不說,以後絕對不用餓肚子了!

之前何西村的人,對蔣震都是又懼又怕的,但現在再去看蔣震,卻發現蔣震其實也沒什麽可怕的。

甚至于,他對趙金哥挺好的……沒見趙金哥如今都穿上新衣裳了嗎?趙家還天天吃肉。

那趙劉氏以前瘦不拉幾的,如今不僅面色紅潤,還擦上胭脂了!

一時間,人們倒是羨慕起趙家人來,而他們羨慕趙家的同時,少不得就會提一提蔣家,然後同情一番。

那蔣震原先在蔣家的時候幹活勤勞,地裏的活兒一把抓,讓蔣家的日子過得極好,偏蔣家人要挑他的刺,将他趕了出去。

這下好了,蔣震到趙家去了,于是蔣家的日子難過起來,趙家倒是興旺了。

以前村裏人害怕蔣震,跟蔣震打了衙役,可能會連累他們有很大的關系,現在他們發現蔣震似乎并沒有給村裏帶來麻煩,也就沒那麽怕了。

當然,敬畏也還是有的,更沒人敢得罪他。

趙家來了很多打聽消息的,趙劉氏擡頭挺胸,得意地誇着蔣震:“昨天地買回來了,我家金哥兒就琢磨着要去把地種上,結果蔣震不讓去,說是就要成親了,哪還能去幹這樣的粗活?所以咱們家今年,估計只能種一季的水稻了。”

“之前我家富貴說豬頭肉味道好,今兒個蔣震去縣城送瓷器,就帶回來一個豬頭……真是的,那麽大一個豬頭,我們家裏這麽幾個人哪吃的完?”

“我這胭脂也是他送的,當初送了一盒胭脂,最近又給了一盒眉粉。”

“我家金哥兒現在整天在家裏無所事事,我瞧着再這麽下去,都要被他養懶了。”

蔣震從無意間聽到了那麽一耳朵,頓時就有些無語。

趙劉氏誇他,也誇得太厲害了一點……

蔣震确實不讓趙金哥去種地,但趙金哥其實壓根就沒閑着,不僅家裏的飯菜都是他做的,還每天去河邊摸螺蛳,然後養到竹林那邊的池塘裏去,等着以後給鴨子吃。

要不是蔣震攔着,他還想把池塘裏的淤泥全給挖出來,然後填到池塘岸邊的地裏,好弄出一塊能種莊稼的肥地來。

不過,被人誇的感覺并不壞,蔣震笑着幹活去了。

趙劉氏每天春風滿面,整個人像是年輕了十歲,蔣家人就相反了。

他們的地竟然是被蔣震買了,這……這……

蔣老太氣的心肝兒疼,不停地罵人。

蔣屠戶一開始還好,想着自家的地到底落在自家人手裏,沒便宜了外人,但很快就聽說蔣震竟然要入贅到趙家去……

聽說這件事之後,他被氣的直哆嗦。

他家的地,竟然要成了那趙家的!

“爹娘,你們放心,那蔣震能賺錢買地,我也一定可以。”蔣成才對着父母道:“當初蔣震拿着四十兩銀子做生意,一轉身賺到了那麽多……我肯定也行!”

“對,成才你一定也行!”蔣老太對着蔣成才道,心情總算是又好了起來。

就要成親了,但蔣震也還是忙活着,他和王海生一起,去了自己剛買下的竹林,然後砍竹子做籬笆,并且試着蓋雞舍鴨舍。

鴨子是不怕雨的,鴨舍可以簡陋一點,雞舍卻一定要好好蓋……這工程并不小,蔣震琢磨着還是成親之後再弄比較好,現在主要做的,就是平整土地這事。

如今不過農歷四月,天氣就已經炎熱起來,蔣震才幹了一會兒,就忍不住脫掉衣服打了赤膊。

男人打赤膊挺常見的,更何況這邊一般還沒人來。

“誰?”蔣震正想着這邊一般沒人來,就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當下轉過頭去。

“是……是我。”何秋生從樹叢裏鑽了出來。

幾天不見,何秋生看着憔悴了很多,他有點不敢看打赤膊的蔣震,低下了自己的腦袋。

“你有事?”蔣震微微皺眉,又把衣服披上了。

“我……”何秋生咬着牙,說不出話來。

何秋生會來這裏,是父母逼的。

他打小沒怎麽受過委屈,雖然之前蔣震救了他讓他對蔣震有了好感,但蔣震對他不理不睬的,他也就不樂意熱臉去貼冷屁股,但他的父母卻不這麽想。

蔣震雖然把劉黑頭打走了,但後來劉黑頭說要讓何家還債的時候,他卻沒幫着解決了這事,也就是說……那劉黑頭,還會來何家要何父欠的銀子!

何父這幾天坐立難安。

之前雖然欠了銀子,但有何秋生在,就算還不出錢來,也可以把何秋生送去抵債,可現在蔣震這一出頭,那劉黑頭不要何秋生了,倒是讓他還債……他哪裏還得出來?

何父害怕劉黑頭來找自己的麻煩,便讓何秋生去找蔣震,讓蔣震幫忙。

蔣震打得過那劉黑頭,讓劉黑頭不跟他要債了應該也行不是嗎?

要知道,他借了劉黑頭的錢之後,就在劉家村劉黑頭賭錢輸光了,而跟他賭的,好些都是劉黑頭的人,也就是說……那三十兩銀子,其實又到劉黑頭手裏去了。

蔣震只要去說一說,一定能消了他的債務的!

何父有了這樣的念頭,自己又不敢去找蔣震,就讓何秋生去。在得知蔣震買了地,手上有錢之後,更是讓何秋生要把握住蔣震,最好把那個趙金哥給擠掉,他去嫁給蔣震,這樣他們家就什麽都不用愁了。

何秋生覺得尴尬極了,偏偏何母也贊同。

何秋生的母親,是個很柔弱,也很好的女人,她對三個子女非常好,同時,對自己的丈夫也很好,一直以夫為天。

現在丈夫惹上了劉黑頭,他們家裏人解決不了這件事,她便也把希望寄托在了何秋生身上,讓何秋生去求蔣震。

那蔣震既然救了何秋生,總歸是對何秋生有好感的,他跟趙金哥成親,估計只是因為趙金哥救了他……何母覺得何秋生去求,一定有用。

不過何母倒是沒讓何秋生去擠掉趙金哥,她覺得給蔣震做小,也比給那劉黑頭做小要好,至少蔣震不會把小妾給折磨死。

所以,她就讓何秋生姿态低一點,蔣震趙金哥都去求求。

何秋生可以拒絕父親,但拒絕不了母親的哭求,到底還是找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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