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成菀

病房裏的兩人，病房外的三人，就好像五六年沒見了一樣，隔着幾米遠深深凝望着對方，場面一時間有些安靜，同時，還透着一點點小尴尬。

成菀站起來看了眼成國安和餘春妮，之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等輪到成涼的時候，她索性嘴一嘟，鼻尖傳出冷冷的哼聲，頭直接往一邊撇了過去。

身體力行地表達了對成涼的不歡迎。

成涼臉上淡淡的笑意微僵，心覺這個便宜妹妹好像不待見她的樣子。

好在她也不是憑別人的喜歡過活的，不喜歡就不喜歡吧，以後她遠着點就是了。再說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她憑什麽覺得別人一看到她就非得對她是充滿善意的呢？

成國安和餘春妮兩人沒有注意到成涼心态的轉變，也沒有注意到成菀對成涼的不待見，他們很快走了過去，圍在了成琅的床邊。

“怎麽樣小琅，今天有好一點嗎？”餘春妮關心地問道。

雖然左腿骨折的地方還有些隐隐發疼，但是為了不讓家人擔心，成琅忍着痛擡頭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笑臉：“我不疼了，一點都不疼。”

這傻孩子，明明眼睛都紅紅的了。

餘春妮心底泛起一片心疼，但是很快，他們就想起了過來的主要目的，轉而高興地同兒子宣布：“小琅，爸爸媽媽這邊湊到了一筆錢，等下就去給你交費，你也不要太擔心，你的腳不會有事的！”

“錢？我們哪來的錢？大伯他們不是說死也不會再借給我們錢了嗎？爸媽你們這錢是哪來的啊？”剛坐下去沒多久的成菀“騰”的一下又站了起來，嘴裏連珠炮似的吐出一長串的話。

成菀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幾年前她得胃病進醫院住了幾天，家裏剛好因為修房子用掉了一大筆錢，無奈之下爸爸就只能去找他的親哥哥，也就是她大伯借錢。然而大伯大伯母為人一向摳門，面對他們上門這件事，冷言冷語譏諷了好半天，才大手一揮借給了他們五百塊錢，還逼着爸爸寫下借條，要求他十天內還清！

但是五百塊錢能頂什麽用呢？住院費加上吊水、吃藥的錢，沒兩天這筆錢就花光了。爸爸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就又上門想要再借一點，哪成想，居然被他們兩個當着鄰居的面直接趕了出來，并揚言，要是想借錢，先把之前借的那五百還清了再說！

最後還是鄰居桂花嬸一家看不下去，借了爸爸三千塊錢，讓他先去把住院費給交了，這才緩解了家裏的壓力。

當時成菀的病不算太嚴重，住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就出來了。之後，爸爸和媽媽兩人努力賣菜、打漁，起早貪黑将近一個月，把兩家的錢全部還清了。經過這件事，他們家和大伯一家變得更加生分了，可以說逢年過節都不怎麽來往的。

如今他們家又缺錢給弟弟看病了，大伯家不會去借，桂花嬸家估計也不好意思再上門，所以這錢，到底是哪來的啊？！

成菀一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貸款、賣血、砸鍋賣鐵……最後甚至還想到是不是爸爸悄悄上工地搬磚去了。想到這裏，她忍不住看了成國安一眼，發現他臉上還有絲疲憊，但精神頭很好，嘴角還往上翹着，一點擔心的樣子都沒有。

她的餘光掃描到成涼那邊，意外發現她的腳也受傷了，拄着拐杖站在地面上。

該不會也是骨折了吧？這可怎麽辦才好，弟弟的腳沒治好，現在又來了一個成涼姐姐，他們家之後該怎麽辦啊？

成菀心裏慌得不行，連番的草測讓她徹底忘了剛剛餘春妮所說的話，上前一步就捉住了餘春妮的手臂：“媽媽……”她已經說不出來話了，十六歲的小姑娘，已經委屈得眼睛發紅。

成涼就站在她們的身邊，幹巴巴地看着成菀從震驚到難過的轉變，想不通這年頭的小姑娘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她索性上前一步，開口說道：“錢是我給爸媽的，你要是有什麽想問的，直接問我呗！”

“你？！”成菀将落欲落的眼淚一下子就打住了，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怎麽可能！”

“怎麽就不可能啦，就不許我突然發達了，來回饋把我養大的父母？”成涼一改之前的沉默，笑得有些欠扁地說道。

她就是故意刺激刺激成菀，想看看她會有什麽反應。雖然說她不打算和成菀一般見識，但是偶爾逗一下可不在“一般見識”的範圍內，所以她說起話來一點心理包袱都沒有。

“你！”成菀氣得臉頰鼓鼓的，用力瞪着成涼。

她認為，成涼說這些話就是故意的，為的就是當年她指責成涼吃她家的，喝她家的，卻偏偏不是他們家的小孩這件事，現在她賺了錢了，可不就使勁埋汰回來了嘛！

成菀心裏又氣又悔，氣的是成涼姐姐怎麽變成了現在這樣，可以面不改色地說出這樣的話，悔的則是當年自己的不懂事，稍微一經人挑撥就幹出了那樣不經過大腦思考的蠢事。這幾年她時不時産生後悔的情緒，但是傷害已經造成，她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去挽回。

就比如說現在好了，她心裏想的是要軟聲軟語同成涼姐姐道個歉，可是實際做出來，她不僅“哼”了她好幾下，現在還馬上就要跟她吵起來了。

好在成涼見好就收，看成菀已經說不出話來，直接頭一轉，就同餘春妮說道：“媽，你們先去給弟弟交錢吧。”

“哎、哎，好吧，我這就去，我們不在的時候你們千萬別吵起來啊。”餘春妮之前全程旁觀了兩個女兒的機鋒，心有餘悸，感覺攔哪個都不太行，幸好她們倆主動停下來，不然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她聽了成涼的話，抓緊手上拿着的小包，拉着成國安一起出門了。

兩位家長離開後，三姐弟之間的氣氛更加沉默，成菀一言不發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而成涼則在周圍找了找，拿來一個沒人坐的凳子，坐在了成琅的另一邊，成菀的正對面。

“姐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呀？”成琅偷偷看了成涼好幾眼，最後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他看了眼被成涼放在一邊的拐杖，心裏更加擔心了。天吶，成涼姐姐該不會也骨折了吧？要真是這樣，他們可真是難姐難弟啊。

對于這個看起來軟綿綿，還因為生病而顯得脆弱的便宜弟弟，成涼的态度還是十分不錯的，認真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昨天就回來了，今天發現你們不在家，就問了爸媽，沒想到你居然也受傷了，他們沒有告訴我。”

而且她沒想到的是，成國安和餘春妮這倆夫妻，居然兩頭都瞞着，沒告訴她成琅受傷的事情，同時也沒有告訴成菀和成琅她不小心出了車禍的事，也不知道他們當時是用什麽理由，讓成菀答應留在醫院照顧成琅的。

怪不得他們兩個剛剛看到她的時候，都這麽吃驚呢。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打個籃球都會受傷？”成涼轉移了話題，問起了成琅受傷的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

成菀：唉，家裏沒錢了，我要辍學出去打工了。

成涼：妹子你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