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諾言

趙栩醒來的時候是夜晚。

窗外的群山上挂有一輪圓月,因為沒有都市的霓虹與之争輝而分外明亮。

他轉過頭,觀察室內的景象,發現季肖白端了椅子趴在床邊,正睡得很沉,似乎是在床邊守了很久。

看到那一張臉,趙栩心底就立即泛起濃濃的怒意,想擡腳把他踢下去。

可是,月光下那張沉靜的面容沒有了白日裏的狡黠,僅僅像一個大男孩似的趴在床邊守着,居然有幾分意外的乖巧。

仔細看的話,他的眉心微微蹙着,因為他頭偏向趙栩的枕頭的方向,所以趙栩能輕易看見他弧度向下彎曲的唇線,整張臉上都透着一種令他感到滑稽的幼稚與不悅。

他靠着床頭坐起身來,看着月光,忽然很想點一支煙。可惜他并不抽煙——這也是他自殺式的生活方式中唯一一個勉強算健康的習慣。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重要的夢,夢裏他反複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忘,醒來之後要弄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可是現在偏偏怎麽也想不起來。

但可以确定,這個夢和季肖白有關。

他靠坐在床頭一整晚,直到黎明時才回到原來的姿勢躺了下去。

第二日,本就清醒的趙栩算準了時間醒來。

季肖白喜出望外,握住趙栩的手怎麽也不放開。

但趙栩只是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頭看向窗外,也不抽回手,可是這種淡漠的态度更加讓人無法忍受。

握着他的手一震。

此後許多天裏,趙栩都異常沉默,不想與季肖白多置一詞。

可季肖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對他極好,再也不強迫他,這種變化令人匪夷所思。

季肖白明白他在生氣,于是并不會過長時間的出現,但每天都會來看看他。

趙栩終于摸清了季肖白的弱點。

只要他漠視季肖白,就能輕易地讓他郁悶,讓他滿懷信心地來、然後暴怒、壓抑、幾近崩潰地離開。

雖然,不和唯一可以說話的人交流的下場也有反向作用,趙栩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的精神狀态是否也出了問題,可是只要能看到季肖白這個狀态他就非常解氣。

當然,季肖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他實在受不了趙栩的無視,于是他有嘗試過再次強行發生關系來發洩不滿。可趙栩依然用涼幽幽的眼神看着他,似是對一切毫不在乎,嘲諷的眼神讓猶如烈火焚身的季肖白驟然一冷,終究什麽也沒做。

不過,有一次,季肖白帶了好多精心搜羅的有趣物什來讨好他,給他講了許多話、立下許多承諾企圖換得他的回應時,趙栩說了許多天來惟一的一句話:“我讨厭你。”

季肖白愣了幾秒,然後砸掉了好多東西瘋狂吻他。

那時的季肖白真得快崩潰了。

他把他緊緊抱在懷裏,語無倫次地說了好多話。

“你以為我不讨厭你嗎?我更讨厭你,我恨你欺騙我。”

“你如果不說話會生病的。”

“阿栩,我是真的愛你。”

……

如果只是被俘虜的男寵或洩欲對象的話,季肖白根本不需要拉低自己的身段,他完全可以繼續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根本不必顧忌他人。

連綿了好幾日的秋雨後,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秋季,寒冷開始在朝露與夜露間侵襲人的身體。

那個中秋夜,月亮很圓,月光皎潔得似乎可以洗滌一切污穢。

這也意味着趙栩已經被季肖白囚禁了一個月了。

那晚,趙栩在睡夢中被季肖白悄悄從身後擁入懷中,越擁越緊。

趙栩的眼中映着月光的幽深,他清醒地聽着耳邊壓抑的呼吸聲,感受這摟着自己的那個力道越來越重。

季肖白在一個月前玷.污了他的身體,他便用自己的方式折磨了季肖白一個月。

事實證明,更加受折磨的人是季肖白。

但實際上,這場戰争誰都沒有贏。

“季肖白。”趙栩的聲音裏沒有感情。

季肖白卻很開心趙栩主動喚自己,語調有難掩的欣喜,“阿栩?”

“我可以答應你,但你要給我自由的空間。”趙栩淡聲說着,他動了動。

季肖白沒有回答,以為他又要掙開自己縮得遠一點,于是慢慢松開了手。可是趙栩卻意外地轉過身來,與他迎面相對,他的整張臉都在黑暗中逆着光,表情看不分明。

“不願意嗎?我不會逃走,只是我要更大的活動範圍而已。你同意的話,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甚至可以和你交往。”

“……”季肖白有些難以置信,眼底的波光閃動。

“你不相信?”于是趙栩一點一點靠近他,閉上眼注視他良久,随後在他唇上輕輕落下一點落雪,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兩唇相碰的瞬間,季肖白再也克制不住壓抑的情緒,狠狠摟過他的雙肩,捧着他的臉吻了起來。

初秋,楓葉染上了紅色。

林間寂靜無聲,蟬鳴斷斷續續滲入了岩石。

季肖白握着趙栩的手,漫步在林間。

他如約給了趙栩一定的自由,準許他離開房間,但是不能離開一公裏之外的範圍。

但趙栩說他想去對面的古寺看一看,季肖白說可以,但是他要陪他一起去。

因為趙栩的态度和緩了許多,所以季肖白特別高興,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傻逼二世祖時期。

他拉着趙栩的手,一起漫步楓林,時不時踢動跌落林間的楓葉,開心地像個孩子。

古寺看起來很近,但其實要繞好幾座山才能到那邊去,于是季肖白專門開車帶趙栩過去。

趙栩坐在副駕駛上,穿過村莊時,看着農忙時節三三兩兩的村民,覺得恍若隔世。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除了季肖白之外的人了。

“對不起。”季肖白忽然道。

“嗯,什麽?”

“是我疏忽了,我應該多帶你出來透透氣的。”

趙栩牽了牽嘴角。

“以後我會經常陪你去逛逛的。”季肖白把車靠在路邊停下來,深情地看着他,去吻他的眉角,“現在你是我的男朋友。”

趙栩已經非常淡定了,不僅不閃避,反而發出了輕笑,溫柔的眉峰處有鋒利的線條起伏蜿蜒,“愧不敢當,頂多算季大少爺一時消遣的過客罷了。”

季肖白只當他在調侃,發出幾聲低笑,更加貼近了他的耳朵。

他呓語般悄悄道:“怎麽會,阿栩,你是我永遠且唯一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多麽清水,雞小白你個大傻瓜,後面火葬場你就要被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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