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又見

賈氏已是牽着黛玉過來行了禮,又朝兩邊一圈兒福了福,笑着應道,“您老這是真誇我呢?還是拿我打趣好哄王妃太太們開心呢?”

“瞧你這孩子,還敢質疑起我來了?”說着,老太太已是牽了黛玉的手,“大姐兒都長這麽好了,怪道我前日進宮,太後和娘娘們都在誇,說是如今越長越好了,原來竟是真的呢。”

黛玉抿嘴一笑,歪着頭,一雙清淩淩的眼睛,“長得好又沒什麽訣竅,就是能吃多睡就好!”

一句話,把屋子裏的人都惹得笑了起來。

老太妃笑得開懷,牽着黛玉的手,對賈氏道,“可惜了,年紀這麽小,若是大一些,我也必要問你讨了她來的。”說着,将腕子上的碧玺珠翠手串挪到了黛玉的腕上,“大了些,拿着玩兒吧,這還是先皇後給我的,這些年盤得也還有點看頭了。”

先皇後若還活着,多半是沒有現在的皇太後的存在的。黛玉拿着珠串的手都有些顫抖了,但也不容她拒絕,還得歡歡喜喜地謝恩。

心裏正不自在呢,院子裏有丫鬟齊刷刷跪下的聲音傳來,接着又有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聲音,“還不快進去通報太妃娘娘,就說皇太子殿下、四皇子殿下、八皇子殿下來了!”

他話音未落,屋子裏的诰命們便也一起站起身來,待皇子們的腳步聲傳來的時候,也都跟着跪了下來,老太妃已是迎到了門口,拉了皇太子的手,“怎地還把你們都驚動了?”

三人穿了差不多的裝束,皇太子雲憲走在前頭,年紀略長一些,四皇子雲宥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倒是雲臻邁着兩條小短腿,前面的兩個哥哥又沒有刻意等他一下,便趕得有點急。

一進來,看到黛玉,四目相對下,他略愣了一下,才不動聲色地過來,跟在哥哥們的後面受禮又回禮。

黛玉的目光在他身上梭了一圈兒,見他的腰間懸着兩塊同色的玉佩,并未像她将他送的玉佩總是懸在身上,一時間有些不自在。

老太妃讓人拿了新的坐褥過來,讓三個皇子坐到炕上去,皇太子一面地讓,最後兩廂裏妥協了,這才一并坐在炕上,已是過去了一盞茶的功夫。

“怎麽地就過來了?家裏就随便請客,為的是熱鬧熱鬧!”

“我也是聽說府上得了幾盆稀罕的花,過來開開眼界。不想,我一開口,弟弟們也都要過來,少不得就帶他們來了!”

北靜王笑着在旁邊補道,“怕是你要出宮來散淡散淡,這才拿了我們家當說辭的吧?改日,少不得陛下又要問起,都是什麽花,我一說,哦,原是從宮裏頭剔出來的不要了的,又要被笑話了。”

屋子裏的人也就先笑了,皇太子忍俊不禁,“是不是,你先帶我們過去看看,要是呢,你請我喝好酒,我就好心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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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诰命在,碧紗櫥下的又擠了不少繡鞋,一些年輕的姑娘媳婦們早在皇子們進來前,都躲了進去,這會兒低聲地叽叽喳喳,雲臻年紀尚幼倒沒什麽,皇太子年輕,面皮子薄,特別是四皇子,如今正在議親的年紀了,更是有些架不住,早就面紅耳赤了。

一說,水溶就趕緊起來了,一行四人和老太妃告了罪先去看花。臨出門前,雲臻扭過頭來,朝黛玉看了一眼,似乎有所欲言,黛玉也沒看懂他的眼神。

只是這一日,再沒有遇見的機會。

近晌午時,男席那邊的人都賞過了花,老太妃便叫人把花都搬了過來,放在廳上,圍了一圈,也不知是什麽人養出來的,竟是各色都有,幾盆過了時節依舊開得一團錦的牡丹更是奪人眼球。

只是,賞花的人,卻比花兒更嬌,黛玉一直随在賈氏身邊,賈氏因打小兒起與老太妃就相熟也一直陪在身邊,便聽到老太妃在和人低聲盤點幾位小姐,黛玉這才知道,原是在為北靜王選王妃呢。

其中一個身穿水粉绫子襖,蔥綠撒花裙的姑娘,入了老太妃的眼,黛玉聽得她說道,“家境雖不是很好了,府上的爵位還在,兄弟也都很争氣,如今她的親哥哥都在北邊兒立過功的,如今任指揮。”

黛玉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番,一雙杏眼水靈靈的,鵝蛋臉兒,肌膚微豐,也是好生養的身段,也難怪老太妃瞧中。若說起家世,北靜王府這樣的人家,挑個門當戶對的話,也只能在四王八公裏頭去挑了。

只是,說到這姑娘的兄長們是行伍出生,又立下了軍功,黛玉也不由得想到原書上北靜王府後來到底如何了?那本有前無後的書,多少人考據,也曾有人說平生三恨,“一恨海棠無香,二恨鲫魚多刺,三恨紅樓夢未完”,如今可真是急,要說今日來的姑娘們,一個個也都是争奇鬥豔,身世、容貌、才情比這位好的多了去了,為何老太妃偏生就看上了這位呢?

黛玉心裏正在琢磨,這姑娘是誰呢?就聽到旁邊一個和她說話的,喊道,“孫姑娘,我們去看看那盆花吧,遠看着竟像是一盆牡丹呢!”

“那可不是,葉兒不像,是什麽,竟是我們沒見過的。”

黛玉的手一抖,手上的茶盞竟差點抖落了,她驚愕地朝孫姑娘看去,腦子裏也出現了另外一張面孔,便是那一日去北街,在街頭,遇到了雲臻,被夏守忠一鞭子差點抽下了馬的孫紹祖。

兩人的眉眼雖不說十分像,也看得出有幾分相同來,黛玉不由得朝那邊走了過去,她身量矮小,舉止又不俗,衆人看到她來,也都紛紛讓開,黛玉便裝模作樣地在那盆花兒前看了一會兒,擡起頭來,問道,“孫姐姐,怪道你不認得這緋爪芙蓉呢,茶花多開在冬春,可越兩季,可你們大同那邊,天兒也太冷了一些,若不是在暖棚裏養着,尋常是容易凍死的。”

孫姑娘便驚呼起來,“這原是緋爪芙蓉呢,若不是這葉子,真容易叫人看成是牡丹。”

黛玉多看了一眼,心裏已是有五分相信了,待她醒過神來,問黛玉道,“小妹妹怎地知道我是大同的?”黛玉心裏又是确定了一分,笑道,“我也只是猜測,因我曾見過一個人,叫孫紹祖的,也是大同人,與姐姐竟長得有幾分相似,才大膽冒昧猜測。”

只見孫小姐眼睛一亮,笑道,“妹妹年紀雖小,眼睛倒是毒,他确實是我兄長,不知妹妹又是因何見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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