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香膏

黛玉如今已不住她母親上房的東頭的廂房了,而是另外收拾了一間院子出來,裏面重新修葺了一番,規制得井井有條。便是如此,雲臻瞧了一邊後又說,這個瓶移到那裏去,那個擺件放到這兒來,黃蘆少不得就跟陀螺一樣圍着轉。

王嬷嬷在旁見了笑道,“原是奴婢們沒見過世面,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擺設,到底是八爺眼界高,這麽一挪騰,就好看多了。”

“嬷嬷快別搭理他,又不是他在這裏住,聽他做什麽?還不如趕緊的把我買的都拿出來,還要往宮裏送,要是晚了就不成敬意了。”

雲臻也不理會黛玉,依舊是在吩咐,聽了她這話,揚頭朝這邊道,“你不用急,送往宮裏的先擺出來,我叫人來拾掇,造冊後再往宮裏送。”

黛玉知道,往宮裏送的,規矩甚多,她也巴不得雲臻幫忙出面,便聽他的,一應的全都收拾出來,多是些南邊的布料,稀罕的舶來品,自鳴鐘都有好幾座,還有幾塊懷表,給榮妃,至于說她是自己留着或是用來送人,都由她。

太明宮裏單獨一份,給雲臻的就不一樣了,随意多了,也不算多貴重,他寫了信要她幫忙留意的古籍孤本,黛玉自己覺得尚可的幾個硯臺,又一些平日裏拿來練手做出來的繡品活計。

雲臻單揀了一個荷包看,見是個虎頭的,裏頭放了上好的香料,瞧着圓乎乎,金黑色線繡出來的紋路,栩栩如生,不由得會心一笑。轉眼看到幾個硯臺,雲臻聽黛玉說了來歷,果然都是些不凡的。

往宮裏送的禮都打點好了,雲臻細細看了一遍,叫黃蘆送進去,交給他說的那個人,又叫人遞了牌子進去。不一時,宮裏便傳了話出來,說景安宮裏叫黛玉明日一早就進去,不必在宮外候。

一時王嬷嬷來問,晚膳擺在哪裏,黛玉便留了雲臻一起吃飯。她才回來,府上也沒人,雲臻本就有這個意思,兩人打小兒一桌上吃過飯,又有兩人身邊服侍的人在,便沒有那麽多避忌,就在黛玉的屋裏擺了桌,略用了一些。

雲臻見黛玉用的不多,也只是這些日子船上累着了,少不得擔心,朝李覓遞去了一個眼神。李覓便出去,端了一盅湯過來,黛玉又喝了一點,問起宮裏娘娘如何。

“還是那樣,檐哥兒如今如何了?”

“我回來的時候,他要跟着回來。只是眼看着他就要上場了,來回難免耽誤,便先留在那邊,若順利,也要等到将來春闱前才會進京。”

林家祖籍揚州,檐哥兒上場須在原籍,自然是留在揚州要便宜些。

“明年宮裏會選幾個人進宮,為的是有要入學的公主,須有個伴讀。母妃的意思,你若是想的話,她便幫你張羅着。”

黛玉卻搖頭,“我才不去。你們家我以前日日看着你讀書就覺得夠累了,才不去遭那罪呢,我也不圖那虛名,更不想充那什麽才人、贊善”說到這裏,她臉一紅,沒再說下去。

雲臻只當沒聽見,笑着道,“你這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以前一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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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事?”

“據說有一年,父皇去江南,大皇兄那會兒估摸着是不懂事了,跟了去,就跟人說,想給鹽商做兒子,每天睡到自然醒。也不知為何,這話兒後來就傳到了父皇耳朵裏。那年,林大人将被點為揚州巡鹽,父皇當着內閣大臣們的面把這話說了出來,大皇兄幾乎被吓壞了,我那會兒笑也不懂事,差點笑出聲來了!”

黛玉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她自是知道,禦前答對,規矩大得很,只是這典故的确很好笑,只怕那時候,雲臻也是憋得難受。

一時間,天色也不早了,眼看要宵禁,雲臻便起身離開。他走到門口,又頓住了腳步,扭頭問道,“你什麽時候搬到榮國公府去?預備帶幾個人去?怕是要住的長久,過去了是不是要和那邊的姑娘一樣?”

黛玉走了過來,扶住門框,想了想,“我想着明日一早派人過去說,先把東西規整了,都是在京中,也不拘帶多少東西過去,服侍的人還是要帶過去的,也不會和那邊姑娘一樣。”

雲臻便點了點頭,“橫豎今日只一夜,今晚上我會叫人過來盯着,你也不必擔心,明日一早,我來接你進宮。”

除了今晚上要用的,一些箱籠倒是不必打開。黛玉将就了一夜,第二日一早,還沒用早膳,雲臻便來了,王協跟着他一起進來,提了不少街邊的小吃過來,黛玉用得倒是歡,跟他說,叫他着人多買些好玩的玩意兒送她,“我給你多縫幾個香囊。”

李覓在一旁笑道,“姑娘不如跟殿下讨些香膏,就上半年娘娘叫送到揚州去的那種宮裏制的,奴婢瞧着比外頭的好,如今所剩不多了。原本奴婢想自己制些的,如今方子也沒搗鼓出來,怕一時半會弄不好,後繼不接。”

雲臻哪裏知道什麽香脂膏子?好在他身邊的人是嚴铎帶出來的,嚴铎的幹兒子叫鄭平的,見雲臻瞅他,他便忙道,“這事兒還是交給奴來辦吧,爺屋裏又沒個姑娘姐姐的,貿貿然去要香脂膏子,別的惹眼。”

一時間,二人都覺着臉子發熱,便也無多的話,把早膳用了,黛玉出二門坐了車,朝着宮裏去。

黛玉先去太明宮拜見而來皇太後,後進了景安宮,雲臻陪着說了一會兒話,榮妃因多年沒有見過黛玉,見她生得婀娜多姿,容貌又昳麗,言行舉止極有章法,與她之間又不生疏,很是歡喜,攆了雲臻出去,“叫我們娘兒倆好生說說話,你若不得空就不要進來了,回頭我打發了嚴铎送她出去。”

雲臻只得退了出去,才出了正殿,鄭平不知和嚴铎在廊檐下不知說些什麽,二人見了他忙過來,雲臻便背着手,站在臺階上,望着天,冷笑一聲道,“嚴铎,你叫你幹兒子把他早膳時說的話,跟你學一遍,可說得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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