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葉沉飛有些手忙腳亂。

小雪貓在他懷裏一直掙紮着叫個不停，相比他抱起來之前還要叫聲凄切。

他小心地摟着它，極其輕柔地撫摸它，嘴裏還不時冒出幾句半帶安撫半帶哀求地話語:

“你乖……”

“別叫了，歇一下……”

“嗓子會壞的……”

可不論他怎麽安撫，都沒辦法阻止那只小雪貓在他懷裏地拼力掙紮。

葉沉飛背後的衣衫被汗水打濕了。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走過來站在一旁的谷墨和九燭鬼母，眼神中透出不自知的無助。

谷墨還從未在徒弟身上看見過這種表情。

即使當年家門被滅，恨意滿腔，他也是一個人靜靜地消化在腦海心田，只留給別人一個堅毅不倒的單薄背影。

而如今……

九燭鬼母可沒有他的這種感慨，只是冷嘲熱諷道：“你師父把你當成個寶，就以為是個人都會喜歡你了？我之前說過的吧，你那個死去的朋友，他真的很讨厭你。這麽明顯你都看不出來嗎？”

說着她又轉頭去找谷墨确認：“我說的不錯吧？你要是老眼沒花，也該看得出來。他這個姓岳的朋友，就算變成貓，變成鬼，也不想再看見他！這得是多大的仇！”

好脾氣的谷墨也忍不住斜了一眼，責怪鬼母口無遮攔。

最後，谷墨蹲下去，對葉沉飛溫語道：“你先把它給我，讓鬼母幫它看看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狀态，是不是應該采取一些補全的方法措施，好不好？”

葉沉飛看看師父又看看鬼母，最後低下頭去看小雪貓。

Advertisement

看了好半天，才終于小心地将它托了起來，慢慢遞到了師父手裏。只是一雙眼睛還片刻不離地緊盯着。

小雪貓其實早就叫得累了，當谷墨把它從葉沉飛手裏接過去的時候，雖然還在發出嗚嗚地哼叫，但已經不再那麽激烈了。

谷墨憐惜地摸了摸它的小小腦袋，這才遞給了一旁的九燭鬼母。

鬼母盤膝坐下，擺開陣仗，将小貓放在一個算魂星盤上，還貼心地鋪上一張絨毛小毯子，不讓小貓着涼。

最後，她伸出手，虛虛地搭在小貓頭上，閉上眼睛，喃喃念出古怪的咒語。

四周彌漫起點點星光似得光點，在小雪貓和鬼母的周圍漂浮。構築成一個奇妙的小小世界。

正是岳稀星散而重聚的魂靈。

葉沉飛望着那點點細碎靈光組成的簡單線條輪廓，指甲掐進肉裏，嘴唇咬出鹹鹹的血珠，眼睛一眨不眨。

原本就累了的小雪貓，在九燭鬼母特殊的咒語安撫下，終于徹底安靜下來。

好半天之後，鬼母才收了陣勢，把手從小雪貓頭頂拿開。

小雪貓安靜地閉着眼，卻是陷入了沉睡。

葉沉飛目光追着小雪貓，谷墨則看向九燭鬼母。

是個什麽情況，她總該說說看吧？

誰知話多的鬼母這時候竟像是陷入了沉思，眼神落在虛空之處，一動不動。

谷墨并非心急之人，見狀也不出聲打擾，只是耐心等待。

還好，他等的時間并不長。

鬼母冷不丁地開口問了句：“你說這孩子是伏魔谷岳家的人？”

谷墨點頭：“正是。”

鬼母又問：“他不會是岳清之的兒子吧？”

谷墨道：“為何不會？岳清之的夫人難産而亡，他之後多年都未曾再娶，就只有這一個兒子。”

鬼母愣了半天，才喃喃道：“那女人，死了？”

谷墨也很意外：“你竟不知嗎？”

鬼母臉上表情不好形容，驚訝不多，倒像是“早知如此”的簡單唏噓。

過了片刻，她又問谷墨:“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谷墨不知道她問的是什麽意思，道:“岳夫人的事麽？我只聽說岳谷主當年在狩獵妖魔時，遇上隐居深山的岳夫人，兩人情投意合，便喜結了連理。”

“就這些？”鬼母問。

谷墨又仔細想了想，最終點頭确認。

鬼母朝他撇嘴道:“我剛才誇你善于觀察的那句話收回。”

谷墨:“……”

九燭鬼母又道:“那個女人沒你想得那麽簡單。不過也沒有高明到哪裏去，還不是……”

還不是什麽她沒說，谷墨也沒追着問。

卻瞥見一旁葉沉飛，眼睛雖然還看着小雪貓，但臉頰微側，明顯是在聽他和鬼母的對話。

想了想，谷墨問道:“你突然提起岳夫人，這和眼前的事情是有什麽關聯嗎？”

鬼母把目光轉向小雪貓，道:“你也知道，這雪域是妖靈之獸出沒的地方，其中不乏靈骨品級不錯的靈獸。這只小雪貓，八成就是了。”

傳說雪域之地有上古神跡殘留，所以此地靈氣旺盛，尤其對于獸族最為有利。

一些雪域的獸類天生帶有靈骨，它們比那些後天修煉成妖的獸類，要更高一個品級。也更容易修出內丹，化形為人。

在雪域裏遇上一只靈獸并不奇怪。但為什麽它會吸引岳稀星的魂魄，卻是個問題。

谷墨看着小雪貓問九燭鬼母:“這只靈貓有什麽古怪嗎？”

九燭鬼母垂下長長的眼睫，擋住眼眸裏的閃爍，道:“不太清楚。我不是說了麽，這種情況是我招魂幾十年生涯中第一次遇到。不過，換個角度來說，這是件好事。”

“好事？”谷墨問。

“對啊，當然是好事了。哎～那個小夥子……”

她招呼葉沉飛道:“你之前一門心思讓我出手幫你的朋友招魂，有沒有後續的打算？比如說，招到他的魂之後，要怎麽安置他？是要找個新鮮的屍體借屍還魂，還是把他養在冷玉中做成鬼體？”

葉沉飛從小雪貓身上挪開目光，望向鬼母的眼神裏淺淡的茫然。

九燭鬼母點頭:“知道了，看來你是沒想過的。現在好了，你不用煩惱去想了。多好的安置辦法！你的朋友雖然暫時變成了貓，但卻是一只靈貓，可以修行，也可以化形的。”

葉沉飛并沒有因為鬼母的話，而真的感覺到解決一大難題的輕松。

岳稀星是鬼還是貓，他都只會覺得痛苦，和一絲絲的僥幸。

痛苦岳稀星決絕的逝去，僥幸他還能抓住他的一縷殘魂。

至于做靈貓好不好，那還要看岳稀星自己願不願意。

九燭鬼母還要再說什麽，忽然聽見沉睡的小雪貓“喵嗚～”叫了一聲。

鬼母忙轉頭看去，只見小雪貓還閉着眼睛，只是身子有些扭動，同時嘴裏發出似是疼痛地低聲輕吟。

然後，開始有細碎的靈光，從小雪貓身體裏散出，消失于虛空之中。

九燭鬼母眉頭皺成一朵花，咬牙道:“x的搞什麽鬼？怎麽好好地散起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