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一瞬間，萬般怨惱湧上岳稀星心頭。

跖鈴橘黃色的光芒流轉，隐隐顫響處力道張滿。

“轟”的一聲，鈴铛發出弧形攻擊，甩向葉沉飛身前。

葉沉飛做了防守之态，卻也硬生生被逼退數步。

跖鈴當中彈出來的白玉戒指橫在小貓眼前，承受住萬丈怒火。

小貓用上了自己所能發出的全部力量，砸在戒指之上。

刺目光芒爆閃而過，火星漸漸消散，露出那小小的一個指環——安然無恙。

好，很好！

岳稀星把目光從戒指上挪開，望向了一旁的葉沉飛。

還是拿戒指無能為力，那就把人給解決了吧！

琉璃一般的眼睛寒光森然，跖鈴散發着橘黃色的耀目光芒，緩緩轉動着漂浮到半空，蓄力待發。

“你在這裏做過什麽都忘了對吧？”

岳稀星盯着葉沉飛冷冷道:“但我記得！我不想冤冤相報，是你自己非要送上門的。”

鈴聲震響，帶着千鈞力道，向葉沉飛當頭擊下，竟是真的半點不留情。

砂石塵土飛濺，地上多了一個大坑，站在那裏的葉沉飛卻不見了蹤影。

耳畔風聲輕嘯，小貓催動跖鈴尾端的黑索向後橫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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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黑索另一端被瞬息之間躲避開跖鈴攻擊，到了小貓身後的葉沉飛扯住。

小貓轉頭，目光依舊冰冷。

“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喜歡我就讓我開心。你死了，我就會很開心！”

話音甫落，小貓箭矢一般無聲躍起，利爪突出，化出刀刃森寒的攻擊弧度，徑自照着葉沉飛脆弱的脖頸劃去。

“叮當”一聲脆響，銀光耀目。

寒蟬劍劍背橫起，擋住小貓一躍而起的攻擊。

小貓落地，望着葉沉飛冷笑:“不肯死？不舍得死？那就別再說什麽喜歡我的鬼話。”

說話間，跖鈴無聲息到了葉沉飛背後。

小貓猛然催動，鈴铛發出別樣的聲響。

“鈴鈴”～

“鈴鈴”～

葉沉飛臉色微變，跟着腳下一個踉跄。

小貓一邊繼續催動跖鈴魔音灌耳，一邊甩出黑索化出千頭萬緒，結了一張紛繁複雜的網，照着葉沉飛當頭罩下去。

網裏的人依然不肯束手就擒，寒蟬劍熾白的劍光四閃，不斷絞斷小貓用黑索結成的縛網。

小貓咬牙切齒，毫不松手，葉沉飛斬斷多少，他便催動着重新結出多少，同時加緊催動跖鈴，一定要将葉沉飛困在網中制服。

正在發力，卻忽然察覺到左邊小爪子處束縛的緊致感傳來，接着蔓延而上，不一會兒就将整個貓體的前肢後肢，連同身子一層一層緊緊纏繞了起來。

是綿蛛絲。

綿蛛絲的作用，是會連被纏繞之人的修為靈力一起束縛住的。

除非在那絲線纏上之前就能避開，一旦被纏上就不那麽容易解決了。

葉沉飛以失憶為借口，假裝不懂得綿蛛絲的用法，這時候看起來，根本就是在裝癡賣傻。

跖鈴和黑索沒了催逼的靈力，慢慢平息了下來，葉沉飛一個高高揚手，将跖鈴收回到手掌中，慢慢朝着被困縛住的小貓走過去，俯身撈起來抱在了懷中。

“我不是不肯死，也不是不敢，”他一邊輕柔地撫摸着小貓，一邊說道:“我只是不想死。我要好好活着，守着你，陪着你，哪裏都不去。”

小貓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着葉沉飛，一動不動。

“你在做什麽？”葉沉飛卻像是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小貓的眼角有細細的血絲滲出來，接着是鼻孔，耳朵，嘴角，甚至是雪白的皮毛深處。

葉沉飛慌忙放松小貓身上纏繞着的綿蛛絲。

他的動作很快，小貓身上的束縛感瞬間褪去。

小貓抖了抖，猛地一陣嗆咳，咳出了大口的鮮血。

葉沉飛目光變得晦暗，指尖微顫。

小貓剛剛是在拼上性命掙紮，不惜爆體而亡。

“你、何必一定要這樣……”葉沉飛語氣裏滿是哀怨地指責。

小貓看着地上的鮮紅同樣有些失神。

他答應過大貓姥姥和落颉舅舅，會愛惜自己的身體。他也并不是很想自傷，但脾氣一時上來，氣恨交加的時候完全想不了那麽多。

他跳下葉沉飛膝頭，身子微微有些站不穩，但還是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岳稀星……”葉沉飛在他背後叫道。

“你滾！”小貓頭也不轉冷冰冰地回贈了他兩個字。

葉沉飛的封印結界從伏魔谷谷口處開始。

小貓在他那龐大的封印之上，借着他的框架，打上了自己的一層結界。

其實借助跖鈴之力打出的這層封印結界，多少有些倉促，應該再好好加固一下才行。

可是這時候的岳稀星心神有些恍惚，內息還因為剛才的接連爆發和不管不顧地強行運轉而起伏不穩。

他腦子裏空茫茫的，除了憤慨還有莫名其妙的委屈。

戒指毀不了，人也殺不掉。

他是利用了葉沉飛，但他就是不想讓姓葉的進到伏魔谷裏來。

那一夜的混亂和颠覆，鮮血和絕望，再一次重現在眼前。

他怎麽可能放葉沉飛進來？

他需要自己一個人獨自揭開傷疤，然後一點點舔舐裂痕。

可是姓葉的如此不知好歹，非要跟着進來，非要用那根該死的綿蛛絲控住自己。

口口聲聲說着喜歡，還說是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

既然喜歡，為什麽還要讓他這般傷心難過？

既然喜歡，為什麽要毀掉他的家，殺掉他的親人？

小貓用力甩頭，不讓自己興起這種莫名其妙的念頭，可是大顆的眼淚卻不聽話的湧出眼眶，順着毛發滑到鼻尖，跌落在土地上。

猛然，小貓頓住了腳步。

緩緩擡頭，透過婆娑的淚眼，看向眼前。

青磚鋪就的寬闊地面，四周雄偉的降魔雕紋石柱，漢白玉的精美欄杆圍成一圈。

這是伏魔谷主殿前的演武場，也是岳稀星關于伏魔谷記憶停留的最後所在。

空茫的腦子裏仿佛響起了斥罵和吵嚷的聲音，有人哭，有人在叫……

小貓用力甩了甩頭，依舊沒辦法讓自己保持清醒。

忽然眼前一黑，除了耳畔的微風，終于安靜了下來。

葉沉飛攤開掌心，看着那枚白玉戒指，臉上微微懊悔和茫然的神色一閃而過。接着他抿緊了雙唇，重新将戒指攥緊，邁步朝着小貓離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或許他又惹稀星生氣了。

但不管怎麽樣，讓他放手離開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他隐約記得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

好像一眼看不好，他的稀星就會徹底消失不見。

比如現在，他不過是稍稍慢了一步，居然就找不到那只他的稀星變成的小貓的蹤跡。

好在他有只神奇的戒指，并且在記憶裏深深刻着這只戒指的用法。

而且在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戒指上的絲線已經不知被他什麽時候，纏在了稀星的手腕上。

哪怕是不夠光明正大，卑鄙了些，但只要能夠讓稀星永遠在他身旁，哪怕是讓他堕入地獄都無關緊要。

葉沉飛牽動着綿蛛絲，順着方向朝前走去。

路途庭院房舍景色偶爾有看着熟悉的，仔細回想能想起來這裏有他和稀星舊日相處的許多痕跡。

比如，演武場上的十八般兵器；回廊拐角處的那一顆葫蘆藤；還有挂着「落星閣」牌匾的那座角樓……

都是他和稀星親密的肩并着肩，或不服氣地相互比劃，或埋首竊竊私語，或把酒談笑風生，停留過的地方。

他們以前……真的很好。

即使記憶模糊不全，但那種自心底裏湧起的甜蜜和幸福，像醇厚的美酒一般，只是輕輕想起，都會熏得葉沉飛飄然若仙。

如果，那個崔少府和師父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葉沉飛輕蹙着眉思量對策。

要是稀星也忘了那些事就好了！

綿蛛絲還在一路延伸。

登上落星閣，一條長廊通向一旁房舍。

葉沉飛記得，那是稀星住的地方。

綿蛛絲的痕跡伸進了關閉的房門之後。

葉沉飛伸手，觸到門板之前，裏面傳來憤聲怒吼:“不準進來！”

語氣很憤怒，但聲音卻透着嘶啞。

葉沉飛有些擔心，卻又不是太敢再次明目張膽違逆稀星的憤怒。

想了想，他把一根手指前伸，輕輕點在了門上。

一股力道反彈回來，将他的手指彈開。

有封印結界。

“說了不準進來，你滾！”裏面的人又是一聲嘶吼。

這一次葉沉飛聽出了更多。

他的稀星，正在經歷痛苦。

是什麽樣的痛苦？

葉沉飛不能确定，只是聽出來稀星正在咬牙強忍。

聽得仔細一些，他還隐約聽出了稀星壓抑的低吟。

葉沉飛沒說話，更不會聽話地離開。

他就靜靜站在關閉的房門面前，一臉沉靜。熟悉他的人就能夠知道，一般來說，越是遇上事情他就會越冷靜。

臉上不動聲色，其實暗中調動了全身的感官靈識，探知周圍的一切，早早做好應對計劃。

裏面的聲響依舊壓抑着暗暗傳出來，葉沉飛還在告訴自己沉住氣，盡量不去惹他的稀星生氣。

然後又過了許久，“嘭”的一聲悶響，像是身體跌落倒地的聲音。

接着，裏面徹底安靜了下來。

他是忍受不了，暈過去了吧？

葉沉飛暗自盤算，兩手屈指結印，打出一個曾經用過的扣門陣法。

“吱呀”一聲，門開了。

果然，稀星倉促之間結的這個結界，破解起來并不是太難。

案幾書畫，熟悉的擺設，但卻沒有人。

葉沉飛邁步，往一旁的內室走去。

有煙氣缭繞，橘黃色的光彩閃爍。

紗幔低垂，寬大的一張雕花木床旁，側卧着一個人。

肌膚雪白如玉，卻有黑長的發散落在這雪白之上。

葉沉飛望着岳稀星的臉龐，癡癡呆呆立在原地，半晌動彈不得。

那張臉，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模樣。

此時他的稀星緊閉着雙眼，眉頭蹙起，昏沉中仍然覺得苦痛難熬似得。

葉沉飛極力想把目光放到別的地方，他發現了床上地上布滿抓撓的痕跡。并且以此推測，變成貓的稀星，應該是經歷了一個化形的過程。

目光不由自主重新朝着稀星看去。

胸膛裏的跳動完全不受控制。

無可奈何之下，他終于邁開步子走過去，俯下身，伸出手，将地上的人抱起來，放到了大床上。

拉被子過來的手磨磨蹭蹭的拖延時間。

另一只手将稀星亂了的幾縷發絲攏到耳後。

然後，他就那樣看着……從頭發到眉間，從鼻梁到嘴角，從下巴到鎖骨胸膛……

他的稀星，如此純淨誘人，一如當年在碎月溪旁的一見傾心。

然後中間經過了數不清的掙紮和忍耐，近在咫尺卻又像隔了千山萬水，直至後來徹底失去。

到底是怎麽失去的，他記不清具體過程，卻會在無意識的偶然被心底突然湧起的絕望和痛苦撕碎……

如今，他的稀星回來了，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去他的隐忍，去他的掙紮。

甚至連那些不能不背負的責任和重擔，都通通甩開不管。

他只要他的稀星。

葉沉飛眼中閃爍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炙熱癫狂。

他松開原本抓着被角的手，轉而摸在岳稀星的臉頰旁耳垂邊，然後輾轉向下。

身子伏低，朝着那抹淡紅色的唇……貼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可能是寫文困難戶，無數次告訴自己要日更，可還是會因為寫不出來而斷更。

雖然看的人特別少，還是有幾個小可愛在追，感覺對不起你們T^T

我盡量快點兒寫，可以保證的是絕不會坑。

他們的故事既然已經開始了，怎麽樣都會有一個結局的。

哪怕不是那麽得精彩。

能看到這些文字的小天使們，愛你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