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2)

塵怕已經發現此刻動靜,不覺暗罵了聲那多事兒的雲連邀,又辄了回來,聽着樓下連綿不斷的腳步聲,額上冒出些許汗珠。

忽然身後的房門一開,将她的後頸一抓,二人緊緊滾做一團。

她連忙起手朝後方打去,卻被輕巧拿住,然後那人在耳後說了聲:“別動。”

這是白錦。方才他不是不在屋裏嗎?果然這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招數嗎?他便是等着自己入甕嗎?

可是當她的手肘忽然碰見個柔軟的物事後,忽然渾身僵住,愣在了原地。

連門外傳來個男人聲音說着“白公子,你那蘇兄弟不見了”,也沒往心裏去。

白錦擡頭朝外說道:“無妨,讓他去吧,沒有大礙的。”

待墨昔塵與餘人散去後,白錦松開了蘇袖的手,然後她傻傻地轉身,看着白錦衣襟內瀉出的春光。

白錦毫不介意地合攏了衣襟,攏着頭發說:“只準你假鳳虛凰,就不許我女扮男裝?”

蘇袖拍了拍自己的臉,此刻再看白錦,已然是個翩翩佳公子,哪裏還有方才的那份紅顏禍水的錯覺?

她匆匆忙忙上前,盯着白錦看了半天,把方才的景象一想再想,眼睛不自覺的便往那胸處溜達。

白錦倒了杯茶,指了指自己的旁邊,“坐。”

蘇袖乖乖地坐下,喝了口水壓下驚,才讪讪地問:“你……你怎麽扮成個男人……”

白錦毫不介意,笑笑地斜眼,“那你為什麽扮做個男人?”

“可是你分明知道我是個女人?”蘇袖咬牙,分外不滿。

白錦“喔”了聲,更加笑意暗藏,“惜香公子聞香識玉二十年,你這身體香,想擋也擋不住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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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袖連忙聞了聞身上,在看見她開始低笑時候終于意識到正事兒,低聲喝道:“你為什麽幫我?你不應該把我當做普通的宵小之輩抓走嗎?還有,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白錦示意她不要慌,又塞了茶盞到她手中,才淡淡的挑眉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呢?我的大小姐?”

蘇袖一口氣噎了回去,好吧她承認自己雖然有那麽點小算盤,但面對這個白錦時候,似乎都不太夠用,尤其是明知道對方是個女人,卻依然覺着待在一處房間十分危險一樣。

那脖間的花紋燭光之下格外晃眼。

她強制冷靜下來,這些日子自己明顯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也就遇見白錦這種事情的時候才會出脫一點。

“你是哪一邊的人?”

白錦目光灼灼,“你覺着呢?”

蘇袖心內想罵人,我怎麽知道啊?我若是知道的話,還會如此緊張嗎?誰知道下一刻是陷阱還是什麽?若是樁大喜事兒,那定是老天開眼了吧!

蘇袖輕輕拍了下桌子,“你就告訴我實話吧,我先不管真假,你讓我聽聽可好?”

白錦起身,将馬上要熄滅的燭火重新點上,吹去餘煙,脖頸上的花紋氤氲,更顯魅惑,那雙桃花眼微微一眯,“你要找的可就是之前趙先生拿出來的?”

蘇袖的心一慌,旋即回答:“誰說我找東西來着?”

“啧!”

白錦輕挑眉頭,長身站起,忽然一下在蘇袖毫無反應的時候,抵到了牆面之上。蘇袖明知道她是個女人,卻禁不住緊張起來。此人怎麽看,都找不見半分女人的氣息,那一動作,就把男人的邪魅盡數張揚。

她挨近了蘇袖,涼涼地問:“你看清楚些,想起來沒?”

蘇袖瞪眼,眉是眉,眼是眼,分明的英挺,分明的帥氣,“想起來什麽?那東西不就是個八卦嗎?我才不找那個呢。”

她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你奈我何的模樣。何況對方是個女人,若是個真男人,她恐怕還要思量下如何是好。

臉又貼近了幾分,蘇袖有些心房亂跳,紅着個臉告訴自己,冷靜冷靜,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個假男人!

“你再看看?”

蘇袖對望上她的眼神,那裏有熱烈,有激動,有涼寒,也有淡淡的失望。失望?失望她什麽,不過就是死不承認那東西與自己有關而已,她再看了看,但覺那眉眼之間有些熟悉,可是如何都想不起來還有何淵源,讷讷地說:“看什麽……看你……長得帥嗎?白姑娘?”

白錦原本還暗沉的臉色,忽然笑了出來。

靠在蘇袖肩頭顫抖了半天,她才擡起眼,望進蘇袖的眸裏,“我的大公主,你真的沒印象了嗎?”

“咦?!”蘇袖一個激靈,傻愣在原處。

白錦苦笑,“那時候我年長你幾歲,卻能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是你,哪裏曉得,你還是把我給忘記了。”

“我……我……你……”蘇袖雖然震驚不已,但委實覺着對方眼裏的,似乎自己是個負心人,但她真的沒有印象,自己還對一個女人留過什麽情。而她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居然記得自己的長相,蘇袖結結巴巴地手舞足蹈地試圖解釋着什麽,思來想去也沒覺着自己幹過何等負心之事兒,于是跺腳說:“我怎麽真不記得有你這麽個孽債。”

白錦皺眉。

蘇袖因着這細小的動作,忽然一下,豁然開朗。

眼前仿佛還是幾日前,自己默默念叨着的話:“大概是在蘇袖年幼時分,曾有個青梅竹馬,一直交好,自離散後,便挂念至今。當年曾是太子伴讀,父皇曾經有意将我許配給他,只是後來他因為爹爹犯了些事兒,以至于父皇問罪,滿門發配,從此後天涯兩端各自思念吧……”

“白棋!你是白棋!可你不是個男人麽!”蘇袖激動之餘,話都說不穩,只抓着白錦上下打量,以為自己定是記錯了人,可是她記憶裏的白棋的确是個一皺眉就成了如此模樣的少年。

她心痛,想不到自己一生錯戀,連個初回都戀錯了性別。

白錦浮唇笑,“我白家一脈單傳,白錦從小就被當做男兒來養,未料卻還擔了個太子伴讀的好位,壞就壞在皇上有意要将你許配給我,這等大不逆的事情怎能被皇上知曉。所以長天坊秘密投靠朝廷後,我父尋了個因緣自願替皇上分憂,将長天坊牢牢把控在朝廷手中。所以自那日後,白家便被随意尋了個理由驅逐出朝堂,來到這裏,替皇上打理長天坊。”

蘇袖直到白錦說到最後,才頓悟,原來大元覆亡後,并非只有自己一人苦苦支撐,并非只有自己獨活于世,白錦一口一個皇上,分明還是在說自己的父皇,而不是當今鳳帝鳳以林,雙眸漸漸模糊,從方才一直在苦苦扛着的緊張瞬間消弭,整個人向下一滑,被白錦抄在了懷中。

“白錦……白錦……”她抓着白錦的衣袖,一口一聲,她信這個人,若她早已認出自己,的确有一百個方法來陷害自己,可是卻在這裏把原委告知,也是在與自己挑明,如今的長天坊,雖然依舊受着朝廷管制,但卻還是忠心着自己的父皇。

白錦心疼地抹去蘇袖眼睛上的淚,輕聲問:“就剩……你一人了嗎?”

蘇袖将自己埋在白錦的懷中,不停地抖動着雙肩,強自壓抑着心中的痛苦,“對,整個皇家,只剩我一人。若當年的海上還有他人存活,我的确不知道。我是在溺亡的最後一刻,被別人救下,才茍活于世。”

白錦拉着她坐回原來的桌前,聽她說着這些年的過往,尤其聽見她是被地獄門救回,做了門主侍婢那麽久,如今才逃離而出,生生的又皺上眉頭。

“居然讓你做侍女。”白錦握住她的手,很是不忿。她當然不知道元袖這個長公主還活着,但是自從她成為長天坊內裏的主使人後,就一直在尋找玄天八卦的蹤跡,也在尋找有緣人的上門。

昨日巷道中的蘇袖其實藏的極好,但是做惜香公子太久的白錦,從來沒有女人香能瞞過她的鼻子,所以信步向前,準備揪出那個暗藏的小妖精,卻哪裏知曉,一對眼的那刻,她就認出了當年的長公主。長公主元袖那時雖然只有幾歲,眉眼與今卻分毫不差,尤其是那雙微微下垂的眼睛,當真是誰也沒有的風情。白錦原想自己是否是認錯了人,她于激動之餘,卻還是決定等等。

所以她帶着蘇袖去了長天坊的二層,由趙先生拿出仿制的玄天八卦來試了試,很明顯,她與往常其他被試過的人,态度泾渭分明,這更加堅定了白錦內心所猜。最後一次,就是夜間,她故意放蘇袖出去,因為白錦知道,若蘇袖是那懷揣着玄天八卦的人,她一定會找尋放在長天坊中的那件東西。

果不其然。當一切成真後,白錦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只是未想,她原來受了這麽多年的苦……

蘇袖輕輕反握住白錦的手,柔聲說:“沒有的事兒,在你們看來,地獄門為江湖邪派,所以以為我在其中定是受苦諸多,但是你看我哪裏有問題,從門主到各路堂主,都對我極好,這次肆意出行,其實是……”

白錦疑問地看向她。

她不好意思地垂首,“逃婚。”

白錦笑了,她當然沒想到蘇袖居然會因為逃婚敢逃出地獄門,這等膽子,也與印象中的長公主合為一體,那時候的長公主元袖,便是總在大家注意不到的地方,一鳴驚人。果然此番又是。

“那他們知道你的身份了嗎?”

蘇袖也想着不會瞞白錦,所以點了點頭,“我是沒想到,藏了那麽久還是被發現了的,不過門主倒是沒有将我拿送朝廷。”

她的臉微微一紅,“倒是後來,卻突然說,要将我嫁與水堂堂主水運寒,所以我就連夜逃了出來。”

白錦自然不知道蘇袖心中的情愫暗湧,也不知道地獄門內的諸多複雜,但是水運寒她也是見過的,他還是北海分舵舵主時候,便與其談過幾樁生意,印象之中此人性情溫和形容無雙,但必要時候的狠辣、斬釘截鐵,也是讓她意外的。原想這樣一個人,為何會成了地獄門北海分舵舵主,卻也在那雙略顯冰寒的眸子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原來自己的長公主,居然逃了此人的婚。

不過她随即轉怒為喜,将盞中茶盡數飲去,“我倒是想起來,若他們并沒有送你去朝廷,便是懷有野心啊。這番,倒是能利用一下。”

蘇袖一愣,看她起身,從房中床頭取出昨日趙先生給自己瞧的那假的八卦,然後白錦刮了刮她的鼻子,笑話她,“自己在土裏翻了那麽半天,其實這東西早被我拿出來,擱在裏頭就等着你拿了。哪裏曉得昨天你那麽笨。”

“我,我那是謹慎!”蘇袖不滿地回了句。

白錦莞爾一笑,倒也不介意,撬開八卦,從內中取出了屬于長天坊的那份殘圖,打量良久,似有幾分不舍,感慨良深。卻忽然起身,白衣輕拂,鄭重地跪在地上,“長天坊幸不辱皇命,留住此份殘圖,等到公主駕臨。”

蘇袖意外地愣在原處,卻也趕忙跪下,與白錦四眸相望,“白錦,蘇袖早已不是……那個長公主,你也不需如此。”

“這是我父遺命,當取出殘圖時候,定要向先走一步的皇上複命,一定……”白錦此言,讓蘇袖大受震動,讷讷地問:“為……為何?”

雖是改朝換代,鳳帝種種舉措都是利民之舉,往故前朝舊臣,不論功勳、罪責,都紛紛選擇投靠大慶,為何白錦的父親卻如此忠心?

白錦苦笑,或者是想到了古早的往事兒,那張本如桃花三月春的芙蓉顏,頓顯幾分悲涼,“你所看見的也許都是表面之為。長天坊自大元後,原想脫離朝廷監管,只是鳳以林卻不這麽想,只要是皇上有的,他一概不能少,所以就在那天,他當着我的面,活活逼死了父親,迫我應下了所有的要求。”

蘇袖張了張口,見她着實難受,卻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上前,柔柔的讓她靠于自己肩上。一個女子,做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背負的、惦記的、籌謀的,都比往常人要累多少。白錦深吸口氣,“可能時間有些久,公主你怕是忘記了,你父皇偏寵的那位,自始至終都要帶在身邊的,就是我白家女子,白錦的小姨。”

蘇袖恍悟,她的确是忘記了,那年被父皇迎進宮中傾國傾城的女子,隔日被封為宜妃的,原名正是白晴。

聊了如此久,二人終是有些累。蘇袖與白錦都是半晌沒有說話,相看兩無言後,白錦忽然收回了方才的凄楚之色,瞬間還回往日的清明模樣,起身将殘圖展開,置于桌上。

“乾為天,長天坊的這一卦,便是乾卦。也不知你為何要在土裏找,這張圖,原本是藏在那張匾額裏的。”

話剛說完,蘇袖嗫嚅了幾句,“我不太……識字……”

白錦愣了半天,忽然笑出了聲,撫着額頭,心說這光複大業,好似在這一刻,就開始了崎岖萬裏的征途。

是夜,蘇袖與白錦便在房中說了一夜,累了也就于她的床上睡着,倒是白錦,一直守在旁邊看着她。

她睡熟之後,白錦的身旁忽然了無聲息地出現個黑衣男子,正是那墨昔塵。他冷冷地瞧了眼正躺在白錦床上睡的十分憨實的女人,低聲問:“明日你要怎樣與其他人交代,突然少了個蘇袖書生,多出個從你房間裏出去的女人?”

白錦站起,與他正面相對,嘴角輕浮,“怎麽?往常我與其他女子處于一堆時候,也未見你有任何反應,今日怎生開始吃醋?”

墨昔塵變了臉,“我沒有。”

“怕什麽。”白錦湊到他耳邊,“不過就是你這未婚夫的名頭不讓說出去,倒是讓你憋屈了。”

墨昔塵怒,“你平日胡鬧我也從未說過什麽,就是擔心這次她的出現會給長天坊帶來麻煩而已。”

白錦皺眉,“你怕了?你是希望我永遠都找不見她們是吧?當年父親握着你的手交代你的,你都忘記了嗎?”

墨昔塵扭頭,“沒有。”

“那就夠了。”白錦上前,毫不介懷地摟着他的腰,“我要你發誓,要像護着我一樣的,護着她。”

“你!”

“發誓!”白錦的眸子凝住,甚至是強硬。

墨昔塵定定地看她,不得不嘆了口氣,“我發誓。”

“不行,你必須說,若你不好好護着元袖公主,便教我死無葬身之地。”

“……”

“說啊。”

墨昔塵狠狠咬住對方的唇,咬得彼此氣喘籲籲,才冷聲說:“若我不好生護着元袖公主,便教我……”

“說錯了。”白錦截住話頭,指着自己,笑意連連,“我說的是我。”

墨昔塵,寧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白錦的命。白錦很清楚。所以她寧肯讓他拿自己發誓,那才是最毒的誓言。

墨昔塵的眸光漸漸泛涼,終于舉手,“若我不好生護着元袖公主,便教白錦……死無葬身之地。”

白錦軟聲嘆了口氣,這才笑了,點着他的鼻子軟聲說:“那好,過幾日給你些甜頭,別太貪心。”

墨昔塵也跟着皺眉,緊緊将其控在懷中,“你明知道我對這些并不在意,我就是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最好能與世事撇清關系!”

白錦捂住他的嘴,“小聲些,公主還在睡。我早與你說過,我是絕對不甘心的,更何況,這麽些年我努力織出的網,你覺着真的可以,說斷就斷嗎?”

“你……”

“若有危險,不是還有你,能在朝廷軍的追擊中把我生生地救了回來嗎?能在歲寒三友面前替我擋下一劍嗎?總歸……有你,我才能安生的睡。”白錦收回手,輕聲說:“若愛我,就陪我,到死。”

墨昔塵緊握着拳,咬牙,“我陪你。”

蘇袖雖然睡得很熟,但依舊不會真的睡死過去,這二人一番糾纏,她也是被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的,等她睜開眼,傻傻地看着自己床邊抱做一團的人,明明是一男一女,可委實沒有覺出白錦哪裏似個女子,尤其是将對方按在牆邊,竟似是她在調戲對方,不覺待了半天,才出了聲,“你們……在做什麽?”

白錦忽然撒了手,瞪了墨昔塵一眼,顯然是二人還是将蘇袖吵醒,那人毫無愧疚的點了點頭,自己率先消失,白錦垂首,笑意盎然,“他是我的未婚夫,噢不對,實際上應該算夫君。”

未婚夫三字一出,蘇袖更是驚訝地張大了嘴。

自然,未婚夫只是場前戲,當第二日早晨,蘇袖被強迫了換回女裝與白錦出了房間後,她分明是瞧見了秋夜卿大美人眼裏深深的受傷,只覺自己幹了件壞事兒,然則白錦還笑眯眯地拽着她的手,到了天井中央,老桂樹下,面對着長天坊的下人說:“以後,這位姑娘便是惜香公子的未婚妻,大家要好生伺候她。”

一石激起千層浪。

蘇袖傻了眼,她先是看向白錦的未婚夫墨昔塵,那人眼中陰霾萬裏,顯然是不爽到了極點。

這時,大凡來到長天坊的人,都來與惜香公子道喜。只有蘇袖生怕自己露了行藏,趕緊尋了個機緣回到二樓之上,再看向秋夜卿與林惜苑二位美人,也是含恨不已。我的個老天!白錦這到底是有多大魅力,男人癡狂女人迷戀,簡直是天生的尤物啊!最關鍵的是,她淌了這泥潭不說,還把自己一同拽下,這是要做什麽喲!

白錦在下方拱手相笑,“在下浪蕩如此多年,總算是尋了個好歸宿。只是她有些害羞,不便與諸位相見。海涵海涵!”

“那二位何時成婚?屆時彼人一定要來長天坊吃這杯喜酒的啊!”

白錦一笑,“在下會在珍寶大會之後,帶她走一番江湖游歷,會會舊友,待諸事兒定後再做大婚安排。吳大人放心,在下定會将婚貼敬上。”

那吳大人感慨,“哎……着實可惜啊,吳某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兒能與惜香公子……”

白錦連忙打住,“高看、高看。這般,在下先去陪陪她。”她做了個表情,十分诙諧,“脾氣大得緊,得好生伺候着。”

衆人皆笑,放白錦離去。

蘇袖站在二樓看她這般游刃有餘,不得不感慨,好一個巾帼不讓須眉的女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将武林好漢、朝廷官員、文人雅士盡歸于手,卻又輕易地游走其間。

秋夜卿忽然走到她旁邊,問:“你便是那蘇袖小書生吧?”

蘇袖松開手,看着這個美若天仙的女子,“秋姑娘……”

“我就說哪裏會有男人會上惜香公子的名柬,卻原來當真是個女子。我與白錦相交三年,從未聽聞姑娘名號,怎生突然就入了他的眼,做了他的妻?”秋夜卿面色如常,毫無妒色,一輪明光籠在其身,柔若美玉,“我與林姑娘比,多了些寬懷,她如今正在房中哭,我卻只想問問,若是能解了心中之惑,此後倒也無憾得緊。”

不愧是江湖第一美人,拿得起,放得下。蘇袖自問與她相比也是小氣了很多。

她腦中微一思索,便是面帶苦澀地道:“秋姑娘莫怪,在下……噢不,蘇袖兒時與公子有些淵源,從小便定了娃娃親,只是後來家道中落,孤娘一人便帶着我去了鄉下住,這些年來全仗公子不忘舊情,時刻補貼。只是後來,娘也去了,留下蘇袖一人于世,不得已才自己扮作男裝想着能尋到個差事兒養活自己,也想着能偷偷看一眼公子就好,卻哪裏知道被他發現了行蹤,将我帶到這裏來的。”

一想起這些年孤苦伶仃,居然能尋見個親人,她倒是真情流露,合上那微垂的眼顯得愈加可憐,讓秋夜卿也生出了幾分同情。

“原也不想連累公子的,只是……公子其人,依舊記着那些年前爹娘的教誨,依舊固執地說,絕對不會背了父親的遺願,所以……”

蘇袖說話間,持帕抹去眼角滲出的淚,“我也知曉自己配不上公子的。”

“你怎麽能這麽說?”秋夜卿一把抓住她的手,“莫說姑娘長得如此漂亮,能體諒公子處境,也是上人之心。”

她眸中似有隐隐淚光泛起,大約是這些年自己這番情系,還是落了空,不覺嘆了口氣,“終于是知道了原委,我也安心了。”

這時白錦已然踏上二樓,白衣翩翩,桃花眼下一痣生出幾分銷魂氣質,唇角微浮風流不變,就連脖頸間的花紋,也還是那般迷醉他人。如何看,這都是個醉意千秋的翩翩佳公子,蘇袖捂着心口,但覺即便是看一次,還是被那外在的英俊給擊中了心扉。

身後忽然冒出那黑衣男子墨昔塵,扶住了她微微一晃的身子,“小心。”

秋夜卿錯愕地看着眼下的情形,蘇袖也錯愕地看着身後的墨昔塵。白錦則笑着說:“長天坊二樓的風景很是不錯,幾位美人還喜歡嗎?”

蘇袖狠狠地瞪着這位把情勢愈搞愈亂的渾蛋。

白錦毫無介懷,摘下幾縷桂花,灑在衆人之間,口中說着:“香、着實是香!就是碎的太多,無法拼全。”

這句話,一語雙關。

蘇袖怔忡,看着身前長勢茂然的老桂樹。前路茫茫,何去何從,就算有了白錦的相助,可後有地獄門追蹤、前有陌路迢迢,到底自己能否完成父皇的遺願……她看着談笑風生的白錦的側顏,微微有些迷茫,即便是自己完成了又能如何?真的要颠覆王朝?她只是一介女流,能擔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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